第69章读懂一首诗的代价就是自己的心碎了一地却要学着理解
安旭瘸了腿,其中缘由赵澜并不清楚,对于安旭消失许久的冷暴力行径也直接无视,借着处理白事的缘由,一直赖在安旭家。
安妈妈非常热情,相反安旭却是天天驱赶他,哪怕他有意提小橘拉近关系,也都被安旭有意无意地岔开。
抱着想搞定丈母娘的想法,赵澜几乎每天都抽空去地里干活,只是每次安妈妈对自己笑的时候他都感觉瘆得慌,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次比一次感觉强烈。
今天阿姨早早回家,说要烧水,忙完农活赵澜同安旭一同回来,只是远远就看到安妈妈跨坐在阳台上,状态很不对劲,安旭似乎还没发现加上腿上,赵澜三步并作两步将安旭甩在后头,他要赶在安旭看到之前将安妈妈拽回来。
他轻手轻脚地靠近,走到安妈妈背后,安妈妈似乎有感应地转过头,身子往后倾再次露出那诡异的笑容,在树叶的遮挡下,阳光稀稀疏疏洒在其苍老的面容下,赵澜竟然不自觉胆寒起来,但出于责任他还是有必要把人救下来。
安妈妈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赵澜坐上来陪他说说话。
原本坐上去也没有什么,只是安妈妈突然咧嘴向他靠近,他下意识反应往后靠去,还好他中心稳,不然真要掉下去,他真要开口让安妈妈去安全的地方坐着聊天时,一双手向他推来。
他下坠的过程中都不敢相信安妈妈故意推了他。
早就看到两人情况的安旭扯着腿的往前冲,可还是来不及他亲眼看着赵澜从二楼阳台掉了下来,看着坠落的爱人,安旭的那条伤腿像灌了铅,沉重无比,仍是他多么努力也走不快,更别说跑,慌忙见他摔了个狗吭泥,来不及站起来,爬向自己的爱人,偏偏他还没有任何通讯设备,“快来人呀!报警叫救火车,死人了,快叫救火车!”
恍惚间,赵澜似乎听见楼上的疯婆娘的叫骂声,“你是不是要和他走!不要我这个妈妈!你敢和他走,我就连你另一条腿也打断!那只猫什么样,他就什么样!”
他就知道会这样,妈妈怎么会好心收留赵澜,他就知道会这样,他瘦小干巴的身体跪伏在赵澜旁边,“不是叫你走,你为什么不听!”
安旭大声呼救街坊邻居时,一抬头就是妈妈那摇摇欲坠的身影,他的一颗心几乎已经在悬崖边摔得不能再碎了,安旭只能一边安慰妈妈,一边查看赵澜的伤势。
“妈妈,你退回去,我不走,我哪也不去,我会一直陪着你。”
女人却像是什么也听不见似的,一个劲喊着,“你骗人,你不要妈妈,你是个白眼狼,是不是要妈妈跳下来,你才会陪着妈妈。”
“妈,不是的,我马上就上来,你别跳……别看了,快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安旭的所有通讯工具早在一年前就被妈妈收了藏起来,后面只要看到他拿通讯工具就觉得安旭是要离开她,发了疯地把家里能通讯的设备全摔了。
好在唐姨是退休医生,学过急救知识,检查赵澜可以移动赶紧叫有车的年轻人送赵澜去医院,镇上的小诊所是待不成的。
唐爸看着阳台上慢慢将脚收回去的安妈妈,他只觉得楼上的女人确实是疯了,而且疯的彻底。
安旭无助地跪在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赵澜怎么也没想到他待在村里打探安旭的腿伤,打探了这么久得到的答案竟然是他从未猜想过的人——安妈妈。
就连小橘也——
他什么也不知道,安旭究竟是和怎样的恶魔待在一起。
他所在的医院离他们高中学校并不远,恢复期间他让人随时留意安旭的动向,他要把安旭从疯子手里抢过来。
不知不觉间,他晃悠到公交车站附近,索性坐上公交去他从没毕业过的高中看一看。
教学楼一楼大厅正摆放着一些绘画作品,这个传统赵澜直到,为了鼓励同学之间互相学习进步,学校每个月都会选择一些优秀学生的作品进行展示,高中大多是一些有些语文、英语作文展示,初中生则是绘画作品展示。
转悠着,一楼大厅里的一束人造光吸引了赵澜的注意,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里放着一副少年迎光投篮的健硕背影,作品并没有署名,赵澜四下转悠从一个独特的角度看到画的底布上被刻上了一串串文字,就像打的水印一样,拼拼凑凑竟然拼出这样一句话来。
——赵澜,毕业快乐。
抬头看向不远处蔚蓝的天空蔓延不着边际,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你是爱哭鬼吗?哭什么哭,下次别人再打你就给我揍回去!”
两个穿着校服的初中生从赵澜身边走过。
其中一个瘦瘦小小看起来营养不良的感觉,“可是我打不过他们!”
“那你不会跑吗?实在不行,你来找我呀!”
小个子没有底气地说道,“可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而且你又不会一直在!”
……
谁也不知道安旭什么时候开始自残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知晓自己的健康是靠碰瓷赵澜父母换来的,还是伴随巴掌声落下的那句“不知羞”,亦或是躲着赵澜的那段怯懦时光,或者是赵澜从楼上掉落的刹那……每一根被理智栓紧的血脉接着心跳泵出滚烫的血液流过全身时,那藏匿的爱也随着血管藏匿在人体之中,而刻刀落下血液溢出表皮,那污浊的爱才得以窥见黑夜,贪恋一页的空气后又藏匿在死皮之下,反反复复,不知痛。
只有这样他才能说服自己白日里当一个理智而正常的人,他不能让周围人知晓他肮脏的内心活动。
当他知道那十万块存在的时候,除了愤怒还有羞愧,他对自己父母的做法感到羞愧,可背负愧疚的是母亲,他就可以摘得干干净净吗?不能啊!他才是那场“十万块钱”诈骗的最大受益者,也是唯一的受益者。
安旭也想过脱离妈妈,放心大胆地爱,可他知道他做不到,他的妈妈因为爱他使用计策骗来手术钱,这不能全怪他的妈妈,他才是那个主因。一想到妈妈为了给自己凑手术钱,和酒鬼加赌鬼的爸爸争吵,白天去工地上卖力气提水泥,晚上去饭馆里洗碗,不招工的时候,待在医院里陪年幼生病的儿子,心里思考着明天的钱怎么来。
明明妈妈也很努力救自己的儿子,可他的丈夫偷了儿子的救命钱去赔他的烂账。还毫无廉耻的质问妈妈,到底救他,还是救她那个短命的儿子。
说来可笑,安旭的爸爸从来没把安旭当自己的儿子,因为自从有了安旭,他老是输钱,他觉得安旭就是个散财种。
这些都是安旭听邻居大妈嘴里拼凑出来的。
他知道他的妈妈已经尽可能打好一手烂牌了,至少安旭的到来在妈妈那里一直都是大王的存在,或许安旭告知她有爱人的那刻,她就把那个爱人当做能陪大王的小王,哪怕那个小王是个男性也无妨。
可造化弄人,阻挡他们相爱到相守的不是父母家人的不理解,不是世俗的偏见,是改变不了的曾经和十万块钱买走的脸面、自尊和那笔直的躯干,甚至衍生到后面无法收场的尴尬局面。
安旭一想到他起初因为反感母亲的做法,一次次质问她,反抗她,还在她面前自残甚至跳楼。他说爱赵澜的每一句话都像刺刀,扎着妈妈那装着他的心脏,刺激妈妈回想起那原本就不幸福的婚姻,赵澜的上门无疑是一种挑衅,他们大胆说爱的同时也伤害了一个不幸婚姻里的脆弱女性。
或许上天就喜欢看,学会勇敢的人重新变得胆怯,感情迟钝者被卷进爱的漩涡里又被拍回两岸,相爱的两人相隔两岸,久久凝望,不再说爱。
赵澜永远也不知道,安旭拖着被打断的腿送走小橘的那天,漫天大雪纷纷纷纷扬扬,任谁踩上一脚也会掩埋掉所有的痕迹,如果不是路过的学生叫了救护车,安旭真的死在那年冬夜里,被雪埋掉一身伤。他真的很讨厌雪天,可他又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走不出一望无际的大雪。冻死在那年冬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