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委，我不太懂。”
高迟皱着眉道，“为什么AE这条辅助线不行？”
江开屿接过书，看了下说：“AE可以，但你把AD的数代进去了。”
“啊？”高迟接过书。
淮城二中星期五下午第二节课后放假，第一节下课课间，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在喜气洋洋地整理书包，有人打水回来，见高迟在问题，稀奇地凑过去：“呦，问题呢！”
“滚滚滚。”高迟推搡了把周子显，转过头正色说，“谢谢学委。”
“没事。”
旁边的人还没走，江开屿抬眼：“还有问题？”
高迟犹豫地嗯了下：“学委，我想问一下，那个，宋作意……人怎么样？”
见江开屿眼神询问，他赶紧补充道：“我有个表妹，跟我们是一级的，她最近跟我打听宋作意的消息。就……挺难缠的。”
对不起了，并不存在的表妹。心中默念后，高迟觉得他真是谢阳的爹，为了避免谢阳交友不慎，着实是煞费苦心。
“他挺乖的。”
“呃，挺乖……”
？
高迟诧异地看向一脸冷淡的江开屿，他不明白江开屿是怎么说出口的。
宋作意平时看起来又冷又颓，跟什么都看不上的眼似的，怎么可能还乖？他刚才是不是幻听，把“怪”听成“乖”了？
“嗡——”
手机提示音短促地响起，它在乱哄哄的教室里并不明显。
高迟站在江开屿旁边，却听得清清楚楚，他低下眼，冷不防的瞧见桌洞里亮起的手机。
“……”
那是江开屿口中挺乖的人的桌洞。
高迟尴尬地看向被打脸的江开屿，江开屿并不像想象的尴尬，只是嘴绷成了一条直线，平静的眸子藏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学委被打脸是这种反应吗？
高迟摸了下鼻子：“学委，我回位了。”
手机屏幕灭了，江开屿慢慢地移开了眼神，掐进手心的指甲却没松开。
——xx街道88号花顺旅馆，今天下午四点半，带着现金来。
“江开屿。”
江开屿回过神，抬头看向一旁。
宋作意打水回来，瞧见江开屿微绷的嘴角，问道：“你怎么了？”
江开屿起身让位：“没怎么。”
宋作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坐回位上。
江开屿坐回位置，面色如常地问宋作意：“今天下午，我们要不要去学校附近的自习室学习？”
怕什么来什么，宋作意绞了绞手，装作为难道：“今天没有空呢，家里有亲戚来。”
他原本计划暑假报复宋力冈，可宋力冈突然找上门来，他不得不应对。以他对宋力冈的了解，这就是条畜生，非得打得狠，他才会老实。
周旋了两天，他最终选定了今天。
“不过我明后两天都有空！”
“嗯。”江开屿点了点头。
“班主任来了！”门口有同学冲进来，大声道。
教室迅速安静下来。
高庆常进来时，瞧见的就是一群低头看书做题的学生。他走到讲台上，扫视了一圈，照例拿起黑板擦敲了两下桌子。
“都抬一下头。”见他们都抬起头，他正色道，“自打开学以来，咱没换过位是吧？”
“是——”教室里想起几声拖拖拉拉的应和。
“我前两天去别的中学学习的时候，发现有个班级是按照班级排名来选位的。”高庆常解释道，“就是排名高的，先选位，排名低的，后选位。”
教室里从那句“按照班级排名来选位”就开始窃窃私语。
“卧槽，太子，你家老高不会施行这种‘政策’吧？”周子显隔着老远问高迟。
高迟不咸不淡道：“我不知道。”
周子显：“太子，你跟奴家说说呗，奴家跟你这么久。”
“……去你的。”
“我擦，那江开屿不得每次都能率先选位？”
“不一定，我有次去办公室，老高跟别的老师聊天说，江开屿要把重心放在竞赛上，可能综合成绩会下降。”
“太好了，早受不了这靠窗的位了！”
“啊，今年这么热，我这个位还挺好的。”
“你忘了，咱半个月前新加了空调。”
“那就没事了。”
“……”
他和江开屿在这之后还同过桌吗？
宋作意一脸懵然地想。
似乎没有……情节他对十八岁自己的理解，他最怕麻烦，看到江开屿画的素描像以及那个眼神后，不管江开屿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他都会选择离得江开屿远远的。
这么一想，也怪不得江开屿对他偏执那么深。
“静一下。”高庆常拿黑板擦又敲了敲桌子，待教室安静下来，“我想了想，觉得这个方法既能让成绩好的学生有成就感，也能让激发你们的斗志，你们觉得怎么样？”
“好！”这几日饱受阳光摧残的周子显举起手。
教室里登时响起一片响应。
“江开屿。”
教室里吵吵嚷嚷，江开屿闻声看过去。
宋作意半趴在桌子，那双琥珀色眸子欲言又止，他抿了下嘴，轻声说：“我下次肯定能考好！”
*
“小兔崽子，你他妈的搞什么鬼！”粗哑的声音从耳机内传出来，“你不是说，地点由我定吗？”
“太远了，都快到郊区了，不想去。你去鑫康小区坐K139路来找我吧。”
“你早说啊！现在你放学都一个小时你才跟我说！”
“不愿意算了。”
“等一下——”
视线里的旅馆出来了四五个人，走在前面的人，身形高壮，背微微佝偻，他捂着手机，像是在跟旁边站得歪七扭八的黄毛寸头请示。
宋作意面无表情地盯了眼，扶了扶帽檐，他催道：“你到底来不来？”
“你让我去哪儿？我打车。”
“你欠债还打车？”
没了声音，宋作意抬眼，画面中的宋力冈又低声下气地凑到黄毛寸头旁边，像是在询问，下一秒，宋力冈被一把推到一旁。
“行，哪一站下车你总得说吧。”
“你上不上？”
“上，什么臭脾气！”
“挂了。”
宋力冈再次走到黄毛寸头面前，举着手机赔笑。他那帮酒肉朋友动作里都透露着烦躁，好半会儿，他们向东走去。
见他们走远，宋作意起身，走进那家他们出来的旅馆。
四十分钟后。
“从市口腔医院下车，换乘476路。”
一小时后。
“你坐过站了。”宋作意没什么情绪，“你从火车站下车，换乘374路。”
一小时二十三分钟。
“从南园立交桥下，去地铁站。”宋作意拉上窗帘，“就一公里，你走不走？”
一小时五十三分钟。
“对，南清路下。看到对面的出租车了没，尾号3467，你上去。”
话音未落，宋力冈被一把拽住领子。
“宋力冈，你踏马的没联合你便宜儿子耍我们吧？”黄毛寸头瞪着眼骂道，“两个小时了吧！”
“您消消气。”宋力冈咽了下唾沫，“您看，他都租车了，应该不远了。”
“去你的！”
宋力冈被踹了脚，他手忙脚乱地跑到尾号为3467的出租车前，给那群混混打开车门。
“干嘛呢！”出租车司机长得人高马壮，他喊道，“就载你一个，其他的不能上！”
混混忌惮他那一身肌肉，声音低了不少：“给你钱，顺便不行？”
“就载他一个！”
后面的几个混混骂了几句脏，宋力冈害怕，佝偻腰商量道：“大哥，你们要不租辆车，在后面跟着？”
见黄毛寸头横脸，他改口道：“这钱我付，绝对不让你们出。”
“赶紧上，磨蹭什么！”
宋力冈抖了下，慢吞吞地上了车。
不等他坐稳，司机一脚踩上油门，宋力冈脸摔在座椅上：“妈的，你会开车吗？”
司机不回话。
他接的活儿就是载着这个看上去流里流气的男人绕上几个圈子，然后丢到郊区的一个小旅馆前。其他的什么也不用做。
嗡嗡。手机响了两下，宋力冈打开手机，是黄毛寸头发的消息，叫他发个实时定位。
宋力冈转过头，看向后面的混混。
这里是市区，现在正值下班高峰，那群人蹲在路边，现在还没找到出租车，眼瞅着他们越开越远。
“哥们儿，那小兔……让你接我那人，让您把我送到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了。”
“那您能开快一点吗？”
“行啊！”那雇主要求他在不违反交通规则的条件下，尽量开快些。
宋力冈眯了眯眼睛，从怀里摸出烟和打火机。
真能耐啊！
他这一年多没见的便宜儿子，猜出他跟混混在一起，用招帮他把混混甩开了。
宋力冈摸了摸脑袋：“便宜儿子还挺孝顺！”
手机响了，宋力冈瞥了眼，是黄毛寸头给他打来的，他利落地挂掉，掏出怀里的钱包，从里面摸出了个新手机卡。
不知过了多久，司机按了下喇叭：“到了！”
宋力冈撑起瘫软的身子，皱巴着眼凑到车窗前，闪闪发光的“花顺旅馆”四个大字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草。小兔崽子，装神弄鬼什么！怎么还回来了？”宋力冈出了车，骂了句脏，抬步走进旅馆。
走进旅馆，前台的老板娘上下打量他一番，低下眼：“去304吧。”
小旅馆的环境不怎么样，灯坏了，宋力冈只得摸着满是铁锈的扶梯上去。
楼道里的是声控灯，宋力冈跺着脚眯着眼走到304，边拍门边扯着嗓子：“我来了，开门！”
304没有一丁点声音。
旁边的305反而出现门锁拧动的声音。
宋力冈顺着声源看过去，顷刻间，他猛然被一股大力拉扯，拽进了门里。
本着惯性，宋力冈摔得了个踉跄，想象中的重拳狂揍没有到他的身上，他抖了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妈的你谁！”
“还能是谁？”
啪嗒一声，昏黄的灯滋啦了两声亮了起来，宋力冈连滚带爬地往后躲了下，看向声源。
光线并不刺眼，宋力冈甚至不用眯眼，便能瞧见那一欣长身形。
宋作意站姿随意，居高临下地瞧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