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一句嘶哑气弱游丝的声音出口,却在此刻更掷地有声,让原本准备挥刀的杨祁等人一愣。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骤然松了一下,原本转过身不忍看此场景的左纶满脸疑惑的看着正低着头的那人,眼底里满是怀疑。
他抬手让杨祁等人收刀,随后越过几名暗卫来到了那人的正前方。
杨祁等人虽然疑惑,但也都照办的将手中刀剑收入鞘中,毕竟他们此次接到家主的命令只是保护左纶而已,并没有让他杀多少人。
“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左纶问出了困扰自己多时的一个疑问,他总觉得此人的行事作风,遣词造句便不像是一个农夫,更像是一位有学识之人。
况且自二人见面后,左纶总有一种熟悉之意萦绕心间,又在此人情急之下喊出自己名讳之后,心中更加疑云布布。
只不过左纶未曾想到那人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身后的杨祁问道:“你是杨祁?”
杨祁满脸疑惑,与身边暗卫面对面看了一眼后将目光转向了左纶,左纶会意,眼神一转顺着那人的话指着杨祁本人问:“你认识他?”
“没见过...”
此话一出众暗卫提到嗓子眼的心瞬间落了地。
杨府谍网的建立主要依仗初代家主所收留的战场孤儿,后面谍网成立。
自此之后谍网配置人员也大多都是都是战场孤儿,许多人自记事起便没有见过父母亲人,入府之后改名换姓便与府外人员切断了一切联系,杨家将他们救回来,教他们学本事,自然也是为了杨家谍网服务。
此人刚才的一句“你是杨祁?”若家主在这里,便可以直接伸手要了杨祁的命。
杨家谍网人员是绝密,就算是当今陛下也知之甚少。
“...不过,我听说你...”
那人说完便悠哉的坐了回去,手上拿着烧火棍接着扒拉着面前熊熊燃烧的火堆,火光将他崎岖的脸照耀的格外吓人。
杨祁此刻是骂娘的心思都有了,这人说话说一半这不是存了心要整死他吗?!
杨祁自认自己脾气不好,耐心也即将消耗殆尽,二话不说直接抽刀抵在男人的脖子上凶神恶煞的问:“你究竟是谁?为何会在此处拦截我们?”
“你既然听说过我,自然知道我的手段,如若不说那便只好让兄弟们好好招呼招呼你了。”
男人闻言也不恼怒,反而翁翁的笑起来,只不过那人的嗓音被火灼烧,笑一会便会咳嗽几声,那咳嗽就如同年久失修的破风箱一样。
在这个寂静的呼吸声都能听见的破庙里显得尤为刺耳。
等那人笑够了,便直直盯着面前这个桀骜不驯年轻人的双目,面容含笑,张狂的说:“年仅二十岁就能做到南阳侯府谍网西舵主的位置,你若说你没本事傍身,我是不信的。”
在此刻除了左纶一知半解之外,剩下的几名暗卫听闻这番话又是倒抽一口冷气。
几个人纷纷往前看去,在昏暗的火光下观察自己家舵主的神情,不出他们所料,他们舵主的心情极差,阴沉着脸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左纶见状不妙,也是急忙上前打着“哈哈”顺着气朝杨祁说道:“兴许是这厮死到临头的胡诌之言,杨兄弟别信他。”
“哈哈哈哈哈哈...”
那人笑的猖狂,不过笑着笑着左纶又品出了些许不同的意味,他上下打量着此人莫名觉得此人的动作在何处曾见到过?!
左纶正没个头绪救又听见那人说话:
“我还知道杨兄弟你未入府前本姓为祁,于八岁父母俱亡,孤寒无依。后由老侯爷军下的一名小旗举荐入府,原本这举荐之恩你是会一直铭记于心的,可未曾想那小旗竟想要借你之手探听谍网绝密。你自小心性颇坚,下定决心不再与那小旗来往,自此你与那小旗便恩断义绝,再无往来。”
几个手下暗卫闻言又是一阵吃惊,此等秘辛就算是他们入府多年也未曾听闻过,几个暗卫噤若寒蝉生怕自己老大一个不高兴就要处置他们几个,如果现在有条地缝,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
——不过
话又说回来了——
那个烧伤的男人究竟是何等身份?!
他怎么会知道的那么多?!
杨祁被说中了往事恼羞成怒,下意识将刀又逼近了几分,直到那人的脖颈开始往外渗血。
左纶这才从吃瓜的场景下反应过来,上前伸手握住杨祁拿刀的胳膊劝他:
“杨兄弟,你先将刀放下,若他说的都是真的,兴许他或是老侯爷曾经的部下也尚未可知啊,若你此刻了结了他,万一大帅追问起来,咱们都无法交代啊!”
杨祁瞳孔一缩,也不知是这番话劝住了他,还是杨初的威名过甚,杨祁顿了顿竟也乖乖听话将手中的刀收了起来。
只不过到底是年轻气盛不服气,朝着那人冷嗤一声收刀不去看二人,随后便出门而去,站在了满是细雨的屋檐下。
左纶看着走远的背影无奈的呼了一口气,下意识的用袖子擦擦自己额角上的潮湿,在心里无奈腹诽道:这杨府哪里是在培养暗卫,这活脱脱的是祖宗啊?!
不过野兽难驯倒也聪明伶俐,这一路上无论是隐匿行踪还是探听消息他们都做的极好,甚至有时候不需要他,他们几个暗卫也能事先反应过来,做好准备。
随后他揣着手朝右一撇,转身蹲下好声好气的说道:“ 你既知道南阳侯府如此秘辛,想必你也跟侯府之间也有许多关系吧,等雨停了,我会吩咐人将你缚住。到时你跟我们一起去见大帅。”
话刚一落地,左纶就明显感觉到此人情绪的转变,从之前逗弄旁人无所畏惧变换成了有些落寞甚至当中竟还藏了几分胆怯。
左纶的直觉向来很准,他又凑近了几分,语气当中掺杂了些许小心:
“你...是不是认识杨元帅?!”
只不过这次左纶得到了一个最出乎意料的回答!
那人直直的看着他的脸回答:“休明,我如今的变化......大吗?”
“你......”
直到此刻,左纶借由脸边熊熊的火光通过此人眼睛才将他成功辨认出来,在辨认出来的那刻起左纶便有些不可思议随即眼睛一转,惊讶之余,两滴泪水便在他的眼眶里开始打转。
反倒是那人更加平和,眼神微微含笑的打招呼:“好久不见了,休明。”
语调微微颤抖,凸显出了他此刻的近乡情怯。
“于将军......”
“于将军你怎会变成如今的这副模样...?!”
“你...怎会出现在此啊?!”
也难怪左纶当时离得这样近也会认不出,此刻的于风逸与之前的他仿佛毫无任何关联,容貌,声音,气息,都与之前天差地别。
他们相识才不过数月啊!
但看到他如今的模样,左纶也忍不住啜泣几声。
于风逸伸出枯槁的左手搭上了左纶低垂的肩膀,语气故作轻松的说:“若不是这样,我如何能骗到你们,骗到杨祁?”
此刻他的感情外泄,再也没有当初的试探之心,心里升起一阵温暖之意。
——一个刚从冰窟里捞上来的人渴望火光,温暖的感情。
“好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我当初最疼的时候也没你哭的那么凶啊!”
走到门外的杨祁听到庙里的动静也不可思议的走近他们二人,于风逸看到杨祁走进来用尽余力抬头才咧开一点点嘴角抱歉道:“抱歉啊,我不是有意逗弄你,我只是想着吸引你们的注意,这样你们就不会想着杀我了......”
随后“砰”的一声,搭在左纶肩上的手滑下去,身体随着引力倒塌在一边,杨祁反应极快率先将他瘦弱的身体抱在怀里伸手去探鼻息,脉搏。
“鼻息尚存,只是昏迷。”杨祁回答。
“只不过...他此刻在发热。”
左纶将自己身上温热的外袍脱下,询问杨祁说:“你们在鄞州可有据点?”
杨祁本不想暴露太多,奈何此刻他怀中人的温度极高左右衡量下还是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在不远处的手底下的人去传信。
待手下出去,杨祁看着满脸担忧的左纶语气生硬宽慰道:“左公不必太过忧心,此前鄞州城中不过二百五十里之途,快马加鞭半个时辰总能回来的。”
左纶这一晚上经历了数种情绪,此刻只是点点头回应杨祁
最后还是杨祁将地上的软席拖过来将于风逸的身体挪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
一名暗卫带着早已准备好的郎中药品来到破庙,跟着来的还有四名其他暗卫都统一的穿着墨色衣物,郎中一来便惊叹道:“这...这怎会被烧成这样?可是发生过爆炸?”
随即上手检查伤势,一看这包的乱七八糟的布条心下一凉。
“包扎成这样?伤口恐怕早已溃脓。”
郎中又急又忙的询问病人情况,可就算他询问再多左纶也无从告知,只得摇头。
到最后没办法了,郎中面色不善的斜眼看着此刻狗模狗样站定的左纶语气不善道:“此人伤势实在太重,外面备了马车劳烦阁下吩咐将他抱到马车上入鄞州药铺。”
“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