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查看人数后,他才放心。只是黑棋党就没那么好运,不是死便是伤。
上方所剩下几间老旧的房屋,一直陆续传出断断续续的哭声。
余震消失,谁都不敢再进去,生怕一个不小心命丧于此。
烟雾还没散。
【救救我,救救我。】
郭奕怀望向远方的迷雾,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正站在火海里哭泣,哭泣。
郭奕怀意识不受控制的往前走去,突然被人抓住胳膊。
他转身,看到的是蔡仲霖。
蔡仲霖无法理解郭奕怀到底想干什么,想死吗?
他死了,遭殃的只会是巡捕房,受益人永远是他,只要他在蔡仲霖必须要吊着一口气。
飞雾遮盖住蔡仲霖脸上的表情,蔡仲霖没好气的说:“二少爷,该离开了。”
“嗯。”
幻觉,我怎么回事,被控制了?
两人双双转身,很快看到一个矮个子口吐白沫,抽搐的倒在地上,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都出现了相同的症状。
一片狼藉的地面上和发愣之际的两人。
空气里泛着一阵酸腐味,蔡仲霖查看过后,无一例外都咽气了。
郭奕怀一眼察觉到是食物中毒。有人在下毒,可是为什么三个当家偏偏没问题,难道提前知道了。
郭奕怀的视线瞥到一位辗转反则的中年老哥。
这老哥叫三毛,是后厨的厨子,普通老百姓没有姓属于正常。
吴三叫着老哥,“老哥,你干啥,里面多危险啊。”
老哥没理他,自顾自走。
吴三道:“这人脑袋有毛病,不听好人劝,迟早死在里面。”
吴三懒得管,反正他也劝了,万一自己出了事,不就亏大发了。
郭奕怀朝老哥的方向看去,那边有个茅草屋,听哭声大概是从那边传来的。
根据哭声能确定是一个少女,谢少青把那地方作防范,说明有见不得事情。
山鬼,女子,他们有什么联系。
郭奕怀跟在身后,他既然身处赫尔斯的地方,他就一定不会死,今日拼命一试不止为了一个真相还有救人。
另一方面不想成为他父亲一样冷血、无情、利益的人。
*
老哥推开破损的大门,郭奕怀记得这附近有十几个人把门的,现在一看,显得更凄冷了。
大门开着,一片黑漆漆,里面爬满了蜘蛛网,地上残留着粘腻的血和一只被啃过的死鸡,一股腥臭腐烂的味传出来,地上的蛆虫咀嚼着烂肉,恶心的想让人吐。
老哥点燃手中的“火折子”。
黑色环境里突然伸出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孩,她的脖子上拴着一个铁链,眼神恶狠狠的盯着男人看。
老哥手发抖,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哭着:“小云,你还活着,他们这群畜牲。”
女孩全身上下只有一件单薄的外衣,骨瘦如材,骨头一根根凸着。
老哥想摸摸她,却被他咬伤了,老哥没有挣脱,“小云,是爹对不起你,我这就救你出去。”
女孩松开嘴,铁链吱吱作响。
“女儿,你能抱抱我吗,碰碰我也好。”铁链很厚,老哥绝望的看着,他也没办法。
郭奕怀踩到一只老鼠,他站在角落,墨黑色的视角里,他看到老哥警惕起来,郭奕怀呼吸有意无意的加快。
老哥喊了一声:“出来。”
老哥低头,看见是乱窜的老鼠,一脚给踩死,捏起尾巴,把老鼠血涂在门口,往外瞅了一眼,把敞开的大门关好。
他手握火折子站在门前停顿了几秒,转身直至走向女儿面前。
好端端的为什么关门?难道发现我了?
微弱的火光打在乱糟糟的少女身上,老哥坐在地上,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给女孩唱了一首儿歌。
郭奕怀躲在角落,听见远处又出现了爆炸声,思绪一转,他不想活了。
…
蔡仲霖认为此地不宜久留,走了一小段路程,他看身上有伤的人不适,于是原地休息,刚准备给郭奕怀送点水,转身看到远方爆炸了。
蔡仲霖没在意,找了他一圈没见人,大步跑到后面,他着急的看向他二人,“大成,吴三,你们见到郭奕怀了吗?”
钱大成摇摇头:“他不在前面吗?”
吴三皱眉,支支吾吾的开口:“嗯…他好像还在里面,我看到他跟着一个人的身后。”
钱大成对他说:“吴老三你搞什么,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服了,又不是我让他走的,他这么大的人会不知道轻重吗?”
蔡仲霖紧盯着前方,拳头紧紧握着,“玛德,郭奕怀这个疯子,不要命了。”
……
郭奕怀拿出带血的刀子,小心翼翼的走到老哥身后。
老哥唱完歌,轻轻的开口:“二少爷听了这么久的歌有什么想法吗?”
郭奕怀锋利的尖刀抵在他满是皱褶的脖颈上,老哥语气轻松的说道:“我死都不怕,还怕这个?”
郭奕怀退后几步,安静的看着这个嘴巴发紫,头发花白的男人,“所有事情都是你设计的吧。”
“二少爷,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我只是想见见我的女儿。”
郭奕怀目光转移到女生,女生全身都是白色的,像雪一般。
白化病!!
“她是你女儿?”
“对,别看她现在不人鬼不鬼的,小时候很可爱很漂亮,抱着我叫爹爹。”
郭奕怀看着女孩,明白为什么把她关在这里了。
老哥抬头,“二少爷怎么会怀疑是我。”
郭奕怀道:“你想知道?”
“对。”
“你在后厨工作,只有你可以暗中下眠药,等他们都睡着,你便将刀插到他们身上,尸僵形成后你就能假装他们是自杀。你故意把那些话讲给我们听,目的就是引起我们的注意,再借放火用鬼火引起恐慌,摧毁这里。”
老哥沉默片刻,没想到他说的一字不差,“二少爷您为了一个穷人赔了性命值得吗?”
“我不会死,你知道的。”
老哥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他,反笑着自己的愚蠢,像他这类人怎么可能会和他一样轻松死掉。
老哥的悲伤开始不受控制,正如被包裹的伤口,正一片一片的撕扯开。
“二少爷你觉得我有罪,对我有罪,可是为什么,错的不该是我,可我凭什么要背负他们的责任,如果不是他们,我怎么可能会走上绝路。”
“我脏,难道他们就干净,谢少青,吃人,杀人,我连活下来都费劲了苦力,您没有权利说我是错的,这世道不公平。”
老哥转头看着女儿,眼里含泪,“我用进全力才妻儿双全,妻子没了,女儿被拐,天生异瞳,被人视为不祥之兆。到了山上,道士又说我女儿可抵御鬼怪,每到一个月,他们都要抽一次她的血,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她是我的骨肉啊。”
阴暗的色调里,光打在郭奕怀脸上,添重一层冷色。
房间里太黑了,他手里那只有一盏灯。
———属于他的灯,最后的曙光。
世道从来不公,不会眷顾穷苦人。
“先生,我还你一个公道。”郭奕怀说。
一句简短的话,他等了五十年…。
“先生”,老哥心颤了一下,他磕了一个头,下巴在抖,“多少年了,我都没能看到一个公道。二少爷谢谢您,您和蔡探长都是好人,我烂人一个,解药我没有,该死的是他们,我承认做错了事,我会给他们赔命。”
郭奕怀没吭声,他清楚就算他和女儿活下来,世人的眼光会怎么看待人不人鬼不鬼的二人。
两人互相对望着,却隔着一堵墙。
郭奕怀有种无力感,仿佛穷人就该有罪。
忽然,郭奕怀听见蔡仲霖和其他人的声音:“郭奕怀你在哪。郭奕怀,郭奕怀。”
门后面的两个黑衣人也听到警察的声音,相互对视一眼,匆匆离开。
郭奕怀听见他的声音越来越近,眼见时间不多,敞开天窗说亮话,“先生,这里还有一群孩子在哪里你知道吗?”
“我只是一个做饭的。”
“嘴唇发紫严重,手指的指头个个肥大、指甲弯曲变形,都是缺氧症状。你在面临爆炸不惧怕,说明心脏没任何问题,那就只能是长期出入空气稀薄的地方。”
老哥抬起皱皱巴巴的手,“这样吗?我还以为我也要变成怪物了。”
郭奕怀的眼神太过于复杂,他们从小没接受过教育,遇到事情陷入只会无限的恐惧,祈祷上天,若不是如此,鬼怪的事怎么会害了他的女儿。
“神鬼是虚无的,你只是生病了,我既然称呼您为先生,您值得尊重的。他们都是一个个生命,我希望您尊重他们也尊重自己,你也不想他们和你的女儿一样的下场。”
茅草屋的西边有一个山塔,老哥用手指了指左边,“那边有个山塔。”
这个塔是十几年前建造的,有些年代了。
“二少爷你是救不了他们的,你是郭家的。”老哥说。
郭奕怀没吭声,心里却是明镜。
“听过吧。”老哥笑笑,“四刻钟那里的人都会死。”
又一间房爆炸了。
茅草屋一直在抖动,物品一件件倒下 ,划伤了郭奕怀的右脸。
老哥嘴里含含糊糊的念着:“离开吧,60.59.58……52…”
两个黑衣男子本来想冲进去把人救出,但看到了蔡仲霖,便立刻喊出,“茅屋里有光。”
说完话,人一溜烟人就从蔡仲霖面前消失了。
门外闪出弱弱的光线,蔡仲霖一脚踢开门,手上举着枪,看到郭奕怀手上拿着刀,他一枪把火折子打倒。
进去,拉着郭奕怀发凉的手,回头看见老哥一动不动,顾上其他,几分钟后,茅草屋爆炸了,孩子嘶喊的声音让人胆战心惊。
两个人有惊无险的逃出,喘着粗气,要不是蔡仲霖来的及时,他会…死。
郭奕怀揉了揉发疼的骨腕。
蔡仲霖看着他抬起的手又放下,自己一点点的后退,瞧着郭奕怀静默表情,烦躁的样子毫不遮掩。
“谢谢你蔡探长。”
“嗯。”
蔡仲霖放过了他的眼睛,郭奕怀越冷静、越安静,就令人越憎恶。
明明知道稍不注意就会葬身火海,还是要进去,万一出了问题,我和郭家怎么交代。
郭奕怀到底在伪装什么,非要我陷入两难。
蔡仲霖憋了一肚子气,又不能向他撒气,他吐了一口气,“郭少爷就因为怀疑那位老哥是下毒的人就跟上去?”
蔡仲霖没控制好语气,郭奕怀听出来了。
“他的女儿被拴在里面。”
蔡仲霖愣住了。
“谢少青害了他们全家,他报复他们下了毒,所有事情是他安排的。”
“谢少青,畜牲。”蔡仲霖暗暗发誓一定要他生不如死。
说完话,他看了郭奕怀一眼。尽管如此,他没事会为了一个凶手铤而走险?
等等,救人时好像有人提醒我,难道…?
蔡仲霖回忆到刚发生的事情,想到他们的生意往来,立马明白了。
那他身上带着花椒,就是在暗搓搓的帮我,这件事也是他主动要来的,为什么帮我,又陷自己于陷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