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所以这和邪祟有什么关系?”
严不问嘴里吃着桃,这桃挺甜,以至于他一连吃了三个,也不在乎自己面前地上摆着的是何物了。
朝抱着胳膊一脸胆怯的芹叶看去一眼,谢余清问他:“除了这手臂想让我知道的,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说这话语气淡淡,声音极轻,面上倒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事实是谢余清确实对其他人的事提不起半分兴趣,芹叶的过往的确凄惨,相比之下他更想听本人讲的。
严不问身后捏指,使了一道传音入谢余清耳中,他语气颇为急躁:“若这邪祟讲的属实,那这性格差距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是了,且不说是琴暄的宁折枝带走了常欢喜,为何如今的芹叶会出现在桃峪,更何况他先前还说自己是徐芷渊捡回来的孤儿。
性格方面的差距,几年时间竟能改变这么多……
一旁,沉默许久的芹叶终于开口:“手臂……很重要。两位道友可以还给我吗?”
严不问不解,这毕竟是邪祟啊,心中想着当即就要反驳。
“好呀,给你。”谢余清先一步开口。
严不问:“?”
芹叶心中早已打好草稿,准备二人不同意便试图说情,愣是没想到谢余清答应的会这么干脆。
芹叶咬唇,他小心开口问道:“那……需要我做什么吗?”
谢余清抬手,将手中物件抛得飞起,末了又稳稳落回手中,他带着笑意:“聪明。”抬眼朝芹叶看去,迎着对方的目光似是故意般又抛了一次手中铃铛。
见对方露出自己较为满意的神色,谢余清抿唇笑着,语气里却是藏了刀锋:“你只需回答我,你究竟是常欢喜还是'芹叶'?”
芹叶浑身一僵,若有似无逃避着谢余清的问题,眼睛却是一直瞥向对方手中捏着的铃铛。
“我自然是我,常欢喜是旧事了,道友还是不要再提了。”
谢余清颔首,他站起身来走到芹叶身侧,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冷冷道:“如此一来,我不是没给过你选择。自求多福吧常欢喜。”
“铃――”铃声清脆,谢余清抬手将铃铛递到了芹叶的手中。
两人这一来二去倒是将严不问绕的团团转,他有些懵问道:“不是?啊?”
谢余清伸手将桌上佩剑揽进怀中,他朝严不问喊道:“走吧严兄,这里没我们事儿了。”
严不问握剑匆匆赶到他身旁,想了半天仍是想不明白:“这芹叶和邪祟……”
谢余清直视前方:“他有所隐瞒,不过那就是他自己选的了。”
严不问不解:“他哪里隐瞒了?”
谢余清淡道:“所有。”
末了他补充道:“至于那只邪祟,离了本体也伤不了什么人,由他去吧。”
“那被杀害的弟子呢?不管了?”严不问追问道。
“线索很好找,不过是浪费些时间,你想借此在桃峪卖个人缘我不拦你。不过我要回风摇镇了。”谢余清提着剑走了飞快,若不是谷中禁制,他恐怕现在已经上剑了。
严不问一怔,谢余清如何知道这么多的?两人这段时间里可是什么都没调查啊。
终于出了桃峪,谢余清迫不及待上了剑,他等不及,楚卿榆同样。
眉间一片阴郁,他早该想起来的,桃峪封谷之后便是邪祟,再之后便是……
风摇镇到京城坐马车尚且需要三天,虽是御剑飞行却极耗体力。
身旁严不问仍在喘着粗气,虽然不知谢余清为何走的如此急,但他想对方一定有自己的原因,便一并跟了上来。
只是他没想到谢余清这玩意儿跑这么快?!自己追上已经是喘不过气,眼见谢余清又掏出三张疾行符,严不问没忍住爆了粗口,怒喝道:“我草?你是疯了吗?!”
经谢余清这般折腾,两人最终赶了半日便到了风摇镇。严不问双脚刚落地,体力不支准备寻个地方休息一会儿,眨眼间便见谢余清又飞起来朝某一边去。
严不问彻底傻眼了,他剑插在地上努力稳住自己身形,见谢余清这般不要命地折腾便气极朝他离开的方向喊道:“什么事需要你这么折腾,你不要命了啊?!”
循着记忆,谢余清终于来到了楚府的门前。
见门前白布萧条,谢余清心倏地紧了一下,整个人一怔,只站在门前显得有些呆愣。
他想上前去推门,却发现大门紧闭,自己无论使多大力气也推不动半分。
“吱呀――”
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人,是祁焰。
眼见对方从自己面前径直走过,方才紧闭的大门也被对方轻松推开。
无端的,一种异样的想法涌上心头,他快步跑了进去,府中分外寂静。
“楚卿榆……”
不知何时,谢余清猛的发觉自己竟也愣了神,院中祁焰的声音将楚卿榆叫醒,也将自己叫醒。
他就站在院中,看着楚卿榆孤身一人的背影跪在那里,看着对方转头回应着祁焰。
“你来了啊。”
无人看见他。
无人知道他的存在。
他就这样被幻境剥离了出去,无法插手任何与楚卿榆有关的事情。谢余清顿时被气笑了,“好啊,这么玩是吧。”
长剑叮当出鞘,谢余清捏指运功一跃而起,他左手掌一翻,手中便出现了数张雷符。
剑尖轻挑,数道雷击划过空中。剑阵起,便是数百道剑光劈向上空,谢余清竟意外得了片刻悠闲。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如此一来倒是将这幻境之上翻了个底朝天。
有听镜面破碎的声音,谢余清及时补刀,又朝上空扔去几枚符咒,幻境终是承受不住彻底碎了开来。
脱离了幻境的控制,谢余清不用再受幻境的屏蔽,他快步走至楚卿榆身侧,楚卿榆明显一愣。
地面开始崩塌,谢余清长臂一揽,他抱着楚卿榆任由两人被幻境之下的黑暗吞噬。
“这么多回,倒是终于成功了一次。”未塌陷的地方,有人轻飘飘说了这么一句,随即也被黑暗吞没。
……
昏昏沉沉中,楚卿榆眨了眨眼睛,他撑起身子环顾了一圈周围。
自己现在仍在进入幻境前的暗室中,他揉了揉疼得有些厉害的太阳穴,在幻境中的记忆仍停留在去往京城谢余清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随后是……
罢了,想不起来。
“师兄?你醒了。”
身后有声音响起,楚卿榆愣愣转头,谢余清比自己先一步醒来,此刻正举着火把摸索着暗室机关。
这也是自己醒来时身下为何会垫着衣服,想到此处,楚卿榆忆起幻境中谢余清在那段时间里作为师长对自己照顾,心中不由得涌上一股暖意。
他嗓子有些哑,只应了对方一声便站起来收拾衣服。
走至铜镜前,楚卿榆有些疑惑,他小心观摩着铜镜,这次却是不敢再碰到铜镜半分。
只见镜面已经不似先前,表面布满了裂痕,楚卿榆出声问道:“镜子,怎么碎了?”
另一边的谢余清手上动作确实不停,嘴上丝毫不惧:“不清楚,我先从幻境中出来它就碎成这样了。”
胡话说得倒是利索。
楚卿榆仍在打量着铜镜,突然间,镜面中出现了一抹红色的身影,随后那抹红色扩散的越来越大。
“呃啊啊啊!”
楚卿榆不由得惊呼出声,一张脸吓得煞白转到另一边去了,却是再也不肯再回头看那铜镜一眼。
余光一直关注着这边动静的谢余清见状便快步走了过来,他手搭在楚卿榆的肩膀轻晃了晃,试图让对方回神。
“有……有鬼!”
楚卿榆嘴唇打着哆嗦,只将目光看向别处。
听他这么说谢余清便抬头朝铜镜的方向看去一眼,这不看不要紧,只一眼便将他也吓得一愣。
铜镜不大,如今上面显现着不属于在场任何一个活人的脸。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整张脸毫无血色,甚至于一丝活人气息可言,这样一张脸填满了整面铜镜,那人的一双眼睛仍在四处张望。
谢余清却觉得这张脸越看越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轻柳……?”
倒是最害怕鬼的楚卿榆率先开口,听他这么一说,谢余清倒是恍然大悟。
只是为什么轻柳的脸会出现在这里呢?
见到对方如今这副模样,楚卿榆心中只觉细细密密得疼。
只因为幻境中短短几月的相处吗……?
如今细看,楚卿榆也发现了铜镜中轻柳脖上的勒痕,那日的红衣女便是轻柳?
是了,那日她分明叫了自己一声“小少爷”的。
来不及悲伤,楚卿榆再一抬头便见原本镜中的轻柳此刻半边身子已经出了镜子,如今正在向外迈另一只腿。
不到片刻,轻柳……便已完完全全站在了二人面前。
“柳姐姐好。”楚卿榆有些木然。
“轻柳姑娘好。”谢余清同他一并问好。
轻柳明显沉默一瞬,她抬指,暗室中潮湿水汽便为她所用。
“小少爷?”空中水汽漂浮着,随着她的操控逐渐拼凑成字体。
她的脖子断了,说话不过是徒增麻烦,只是要谢谢先前那位姑娘教会了她这种方法与他人交谈。
楚卿榆喉咙发涩,他声音轻轻的应了一声。
楚卿榆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我离开风摇镇之后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听他这么说,轻柳眼神黯淡了下来,斟酌许久终是抬指。
“小少爷可还记得我收养的那只小狐妖?”
楚卿榆登时心中便慌了神,他又不是原装,他怎么知道之前的事?
无法,只好僵硬点了点头。
“后来镇中出现了大量邪祟,来了一个道士,我不知他是如何知道小狐妖的事……在府在转角的小巷中,我被人迷晕了,恢复意识时便是被那道士和他的同伙绑在木桩上。”
“他们一口咬定,是我私心收留的狐妖带来的邪祟。之后的事……”
轻柳沉默,抬起的手重新垂落身侧。
她不必说,二人也猜到了七七八八,便是轻柳如今这副模样。
谢余清思考片刻,他开口道:“轻柳姑娘,可否方便你露一下你的手腕?”
闻言轻柳点点头,她将宽大的袖子往上卷了又卷,那双手为展露在了两人面前。
楚卿榆确实只看了一眼便转头过去不愿再看,那双手苍白至极,更触目惊心的是在手腕处贯穿而过的伤痕。
那样子……就像被钉子生生扎穿。
谢余清抬眸问她:“钉子……轻柳姑娘可还记得钉子在何处?”
听他这么说,楚卿榆转过头来,轻柳手腕处的确是钉子贯穿所致,按理说这些东西不应该因为她变成了鬼魂而消失,那么钉子呢?
水汽散开来,又重新拼出新的字体。
“我死后执念太深变成了游荡的鬼魂,意识尚且不清晰,有次险些被游历的道士抓住,还是多亏了一位公子。”
“那位公子将我先一步收入法器中,他……似乎同那道士认识,两人一番交谈那道士便把我交给了他。”
“我不知他用什么方法将怨念驱散出去,之后我便恢复了意识,也就是如今这样,钉子也是他为我取的。”
楚卿榆问她:“他走时可留下什么东西?”
轻柳闻言忙点了点头,她手掌一捏,掌中出现一只铃铛。
又是铃铛。
谢余清皱眉,从来到这个镇子到现在为止,出现多少铃铛了?
楚卿榆抬手接过铃铛,几乎瞬间,楚卿榆觉得有一股疼钻进四肢百骸,灵力也全被那一丝疼吸食。
恍惚间他看见一抹萤火般的光芒从自己拿着铃铛的手腕溢出,随即钻进了铃铛。
楚卿榆头晕了片刻,再回过神来他突然发现……自己体内已无半丝灵气。
被偷得倾家荡产。
谢余清见状忙伸手扶住他的肩膀,他轻声询问道:“怎么了?”
轻柳有些愣了,楚卿榆为何会突然头晕,她手指飞速划过:“是铃铛有什么事吗?”
楚卿榆借着谢余清的胳膊强撑着自己的身体,他一脸苦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