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场旁点燃火堆边，林砚把换下来的衣服和监控芯片全部扔进去，看着它们一点一点烧成灰烬。

在火光中，他静下心来好好地捋了一遍刚刚发生的事情。

从森林离开后，林砚就被方棋京带到了军方基地。这里看守森严，到处都是监控，方棋京治好了他的伤，好吃好喝地供着他，甚至在看文件的时候也不会避开他，在明知自己可以看懂的前提下，允许自己一起看。

但唯独，他不允许自己离开这个房间。

森林里是最佳的逃跑地点，林砚非常清楚，自己当初没跑掉就是栽了，方棋京绝对会盯死自己，直到某一天自己变回人身的秘密彻底暴露。

下场大概有两种：一，作为实验品被送到研究院，在惨无人道的折磨中结束自己这辈子；二，作为数罪并罚的星际罪犯，一辈子被关押在监狱，在四方的天地下永远失去自由。

不管是哪种结局，都相当糟糕。

林砚有思考过如果真的到了这一步，自己会怎么做。

上策：与方棋京谈判，两人达成合作关系，林砚会作为军方的机甲设计师加入以后的研究项目，成为了为军事领域添砖加瓦的公职人员。中策：谈判失败，但方棋京依旧会利用他，自此以后林砚就会活在军方的监视下，无条件参与并服从一切指令，直到他们不再需要自己。下策：鱼死网破，最惨不过死在基地里，比生不如死能痛快点。

但秦阳元的突然出现彻底扭转了局面。

如果来的是别人，林砚还可能会犹豫一下，可这个人是秦阳元，是那个自私自利，手段卑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秦阳元。

林砚不知道这究竟是幸运还是倒霉，他赌秦阳元的本性还跟以前一样，于是，他趁着方棋京开门的时候故意跑出去，溜到秦阳元面前。

他赌对了，秦阳元不会放过任何一只出现在他面前的灵兽，林砚成功被带出了基地，车上两个丝毫没有警惕性的押送者直接把自己扔在了后车厢，给了他极大的逃跑机会。

林砚原本的计划，是等到了研究院再找机会跑。毕竟路上跑被发现的风险太大，而研究院里跑就不一样了，林砚对研究院太熟悉了，上辈子秦阳元亲自把他带进了研究院，亲手把院内的一砖一瓦，每一道门的密码奉上。

可事情并没有按照林砚的计划发展，才刚上车没多久，林砚的身体就发生了巨大的反应，随后，他就在这种不恰当的时候变回了人。

短暂的权衡过后，林砚果断地打晕了两个人，拿走车上的监控，顺着树林逃回了二区。

押送实验用品的车出了事故，军方和研究院一定会一起追查，林砚的处境显然不太乐观，不过既然到了二区，也不是完全没人可以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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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边的饭店里，颜玉用左手拿着筷子，有些笨拙的夹着菜。

颜良见他半天也夹不起来一口菜，从旁边的餐具盒里拿出一个勺子递过去。

颜玉瞥了一眼，直接拒绝：“不要。”

“随你。”颜良直接把勺子搭在盘子上，再次看了眼时间，又抬头看了看门外，道，“一会儿我去见林砚，你就在这里等我。”

“我也要去！”

“你去干什么？”颜良指了指他还挂着石膏的右臂，冷着脸呵斥道，“医生让你静养，你就是不听是吧？非要给自己作废了才高兴？”

颜玉嘴一撇，小声嘀咕道：“那你不还是让我跟来了。”见他哥要发火，立刻站起来晃晃胳膊，一脸认真道：“真没事了哥，之前医生一直说恢复得很好，再说了，我只是跟你去见见林砚，又不是去打架，你不用这么紧张。”

颜良还打算说什么，饭店门口忽然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立刻起身出去，颜玉见状也连忙跟上去，跟着他哥一路绕到了巷子里面，才看见了靠在墙边的林砚。

林砚没想到颜玉会一起跟来，有些意外地多看了他一眼，随口问道：“伤好了？”

“好多了。”颜玉原地跳了两下来证明自己的胳膊腿都没啥大问题，被颜良呵了一句才老老实实的站好，反问林砚道，“你这是怎么了，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上次见面林砚虽然穿着普通的卫衣，但好歹是干干净净的，这回穿在身上的T恤旧的像是二手市场淘来的，不仅透着泛黄的颜色，而且还一点都不合身。

“说来话长啊。”林砚居然还笑了一下，“惹到了有点难缠的人，被通缉了。”

“谁欺负你了！”颜玉是真性情，听见林砚有麻烦了立刻道，“我哥在二区也是有很多朋友的，你告诉我们，我们帮你！”

颜良瞪了他一眼，没接话，只是问林砚：“难搞吗？”

林砚不太想把实话告诉他们，于是斟酌了一下措辞，回道：“还好，只不过最近不能露脸，要麻烦你们帮我找个地方住。”

通缉这种事情可大可小，林砚不细说保不准是在保护他们。颜玉没心眼想不到这一层，还在追着问林砚到底干了什么事，但颜良明白其中的关系，所以只点了点头，道：“我一会就给你找地方，衣服我也给你再买几件吧，你身上穿的这个……不太合适。”

林砚低头看了眼衣服，他对这些东西倒不怎么在意，不过颜良都这么说了，自己也没必要拒绝。颜玉见两个人把正事聊完了，又凑到林砚身边，一脸期待道：“那你是不是就要在这边住一阵子了？”

林砚瞧了他一眼：“你有事？”

“我就想着，你既然住的这么近，那咱们以后沟通肯定很方便。”颜玉笑嘻嘻道，“上次那个机甲彻底报废了，你就帮我再定制一款呗。”

林砚的目光落在他挂着石膏的胳膊上，啧了一声：“你都这样了还想着机甲啊。”

“这都是小问题，下周就可以去拆线了。”颜玉见林砚没有马上拒绝，更觉得这件事有希望，“我这几天一直在模拟训练室研究战术，等我完全好了之后，我还要再去测一下精神力，上次测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我既然能操控你给我造的S级机甲，那我的精神力肯定是高于S级，那我完全可以用更高级机甲去参加秋季复活赛，到时候你的机甲配上我的战术，那我岂不是……”

他越说越兴奋，好像下一秒就要勇夺二区秋季赛冠军，林砚只能打断他的憧憬，道：“秋季赛是三个月之后的事，你现在就开始想这些，太早了吧。”

“我想提前练习啊。”颜玉顺势就想把这件事敲定下来，“下周拆完线我就立刻去做精神力检测，一旦出结果我马上把数据给你传过来，你就可以给我量身定制机甲了。”

林砚摇摇头。

颜玉充满期待的表情瞬间垮掉了。

“我从来不根据数据定制机甲，那样效率太低了。”林砚抱着胳膊上下打量了一下颜玉，“我有我自己的方法，你敢不敢试？”

“什么方法？”

林砚笑了一下，没有直接回复，只是道：“你先把伤养好。”

因为林砚在颜玉这里的信誉度很好，所以颜玉乖乖地跟他哥回了家。林砚住在颜良给他安排的屋子，休养了整整一个星期。

他不确定方棋京有没有在二区对自己下通缉令，他更不确定秦阳元有没有和方棋京达成某种合作，他连着招惹了军方和研究院两方势力，目前的处境怎么看怎么不妙，非必要情况下林砚不会出门，需要什么东西颜良都会帮他搞定。

但有一件事，颜良搞不定。

那就是林砚这副身子原主的身世。

林砚当初来到二区就是为了查这个名叫小白的原主的身份，但查到最后也只查出来他所在的那个福利院，而关于他的其他信息仍然是一片空白。林砚对此很是头疼，查不到原主身份，他就永远不知道这副身子究竟经历了什么，自然也没有办法解决自己时不时变成小老虎的问题。

“我托人找到了那个福利院这些年几乎所有儿童入院时的资料，里面没有叫小白的人。”颜良将所有资料全息投影在林砚面前，一张一张翻看着道，“不过福利院这种地方，很多小孩的名字都是院长起的，主打一个不拗口就行，所以这个小白……”

“停。”

颜良一愣，林砚面前是一份姓名处是空白的小男孩的资料，照片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录入得并不清晰，男孩大概七八岁，头发短短的，但如此模糊的照片也掩盖不住他五官的端正漂亮。

“这份资料的录入时间是二十年前，你要找的那个小白二十年前还是个小婴儿，年龄对不上，不可能是他。”

“我知道不是他。”林砚盯着面前的照片，有点突兀地笑了一声，“但我大概知道这个小白是什么人了。”

颜良疑惑地看着他。

被全息放大的小孩照片还立在两个人眼前，林砚沉默地盯着看，好一会才轻轻叹了口气。

已经二十多年没见过这张脸了。

他几乎快忘了自己小时候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