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方棋京转过头，直直地盯着他。秦阳元啧了一声，道：“方队长这是什么眼神，他是意外身亡，又不是我搞死的。”
“那可说不准。”方棋京嗤笑道，“七年前那场爆炸也是意外，但死的那几个研究员可都是和你意见不合的。”
“没想到方队长还挺喜欢翻旧账。”秦阳元轻微地皱了下眉，脸上的情绪说不清是烦躁还是郁闷，“但凡我那位朋友愿意加入我，这个项目也不至于拖到现在，我更不至于在这里跟你谈合作。”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方棋京索性也不装了，直接把话说开。
“既然咱们两个对这次合作都不满意，那不如秦工辛苦一下，往上面打个报告，咱们也没必要再继续聊下去了。”
秦阳元摆摆手：“方队长是现阶段最能给我这个实验提供帮助的人了，如果方队长能帮我找到综合能力更好的人，我马上打报告换人。”
……综合能力更好的人。
有一个名字从方棋京脑海里瞬间划过，能自制机甲，能在机甲大赛上把对手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还能组织佣兵团队进有多数野生灵兽的森林。
记忆最后停在了林砚从机甲上跳下来，对手下败将露出怜悯笑容的脸上。
方棋京轻轻吸了口气，把思绪从林砚身上转到了自己办公室的那只小老虎。
昨天回来之后他就带着小老虎去了一趟C大的宠物店，然后不出意外的见到了看店的宁意。
“我怎么知道老板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也想让他赶紧回来。”兢兢业业铲屎的宁意哭丧着一张脸，“我每天上那么多课，还要抽时间过来打理店铺，方队长您神通广大，要不然发布个寻人启事吧，我真的忙不过来了。”
方棋京看了眼自己车里面的小老虎，头也不回道：“寻人启事就不用了，再等一个星期，如果还没有消息就发通缉令吧。”
留下宁意一个人在宠物店独自凌乱。
秦阳元没跟他过多聊，核对了一些合作协议就直接带着人去看实验室了，方棋京安排了一些人陪同，然后自己回了办公室。
一推开门，就看见窗帘轻轻动了一下，然后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探了出来。
方棋京走过去一把揪起它，抱在怀里顺了顺毛：“你还挺会享受，知道晒太阳对身体好。”
林砚睁开一只眼睛瞥了瞥他，翻了个身调整成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接着睡。
从一开始的担忧，到后来的冷静，再到现在心安理得把方棋京当成伺候自己的投喂仆人，其实也就过了几天。
定时定点的营养餐，无微不至的照顾，如果自己没有被限制在方棋京方圆几里的范围内，林砚不介意短暂地享受一下这样的日子。
方棋京把桌子上的果盘拿过来，放在林砚面前。
红彤彤又圆润饱满的草莓正贴在林砚的鼻尖，林砚被清甜的香气勾得心痒，眯着眼睛用爪子勾过来一颗草莓，扭过头两口就给吃掉了。
方棋京一边浏览电脑上的文件，一边用余光看小老虎迅速把果盘里的草莓扫荡一空，忍不住牵起嘴角。
他本以为，林砚养的灵兽大概会跟主人一样敏锐狡猾，必定会对自己有很强的戒备心。但这几天相处下来，他发现小老虎除了懒一点以外，好像跟其他猫科类宠物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还挺喜欢粘着自己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方棋京进行了短暂的心里斗争，现在林砚生死未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要他一天不出现，这只小老虎就是最关键的证据，要一直跟在自己身边。
它身体不好，要每天细心照顾，平时非常挑食，水果只吃最贵的草莓，还不像其他宠物会对主人主动撒娇，甚至在自己主动示好的时候都爱搭不理。
但是……
方棋京的目光从电脑转到了趴在电脑前聚精会神看文件的小老虎身上。
小老虎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然后伸出爪子拍了方棋京的手。
方棋京：“……下一页？”
小老虎满意地眯了眯眼睛。
“……”
点完下一页的方棋京觉得自己大概也有点不正常了，短短三天，就这么心安理得接受了它能看懂字这件事情。
一人一虎沉默地开始浏览文件，在看完最后一页后，林砚只感觉自己被气得眼前发黑。
他呆在方棋京身边的这几天，跟方棋京一起看文件的次数并不多，因为方棋京属于军方人员，很多都是军事机密，林砚并不想知道。
这次他趴在电脑前把文件从头看到尾，是因为这里面涉及到的实验项目正是自己上辈子全权负责的那个。
从在实验室发生意外到如今已经适应这具新身体已经四个多月了，林砚本以为自己上辈子兢兢业业负责的实验项目就算没什么大的突破，至少也能维持在自己死前的进度。
但这份文件却告诉他，这个项目即将与研究院的项目合并，负责人由研究院那边决定。
不仅如此，为了迎合研究院的研究现状，这个项目的研究方向也要进行大幅度更改。
举一个不那么恰当的例子，一个孕妇辛辛苦苦怀胎七月，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把胎儿抢走了，并且对外宣称这孩子从此与孕妇无关，他将有新的父母，新的人生。
如果林砚还活着，大概会直接到下达这份文件的人面前好好问问是什么意思，再不济，一把火烧光实验室里所有关键数据，这个项目以后谁都别想继续做。
方棋京的脸色也不是那么好看，自从七年前军方与研究院的合作以十分惨烈的结局告终后，两方都没有再提过合作，偶尔碰见需要对方的时候，也是只把需要处理的那部分发送过去。
而现在，秦阳元刚刚代表研究院跟他们合作，结合文件上更改项目负责人的说法，结果似乎已经没什么悬念了。
方棋京没有亲自参加这个项目，但他知道军方一直对这个项目很看重，从项目开始到现在已经有将近五年的时间，所有研究人员日夜坚守，付出了不知道多少努力。如今把自己的努力拱手让给他人，谁心里都不会舒服。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了几下，卓亦然拿着厚厚的一沓文件进来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研究院的人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卓亦然把文件往桌子上一放，啧啧道，“这个项目结束之前，你要遭大罪了。”
方棋京翻了翻面前的文件，面无表情地推开，道：“他负责的是实验室，我负责的是外勤，这火怎么烧也烧不到我。”
卓亦然苦笑一声，从众多文件里抽出一份，清清嗓子，字正腔圆的念道：“后续实验室还需要大量灵兽骸骨做试验，军方需每月提供不低于以下数目的实验用品，犬科牙齿十个，腿骨二十个，猫科……”
卓亦然足足念了半分钟，方棋京黑着脸听完，咬牙切齿道：“他是想把联盟的野生灵兽都杀光吗？”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但上面已经批准了。哦还有这个。”卓亦然把文件翻到最后，继续道，“两个月前，我们向方队发出捕捉逃跑实验体的请求，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对实验后续进展造成很大影响，望军方这边加快搜捕速度，及时补救。”
哗啦——
方棋京猛地站起身，手边的文件被扫掉好几份，趴在桌子上的林砚敏锐地跳到沙发上，刚刚好躲开了飞过来的文件。
“加快搜捕速度，及时补救。”方棋京一字一顿重复着，冷笑道，“秦阳元是把我们当成研究院的警卫队了么，我怎么不知道特种部队什么时候姓秦了？”
卓亦然很少看见方棋京发火，识相的收起平时嘻嘻哈哈的样子，办公室里瞬间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好一会儿，卓亦然才听见方棋京冷冷道：“这些文件都是他的事？”
卓亦然沉默着点点头。
“好，很好。”
方棋京拿起扔在沙发上的外衣，头也不回地就走，拉开办公室门的那刻卓亦然才反应过来，赶紧拦住他：“你去哪？”
“我去问问这些文件究竟是谁批下来的，他们到底什么意思。”见卓亦然还打算说什么，方棋京抢在他前面道，“我暂时不会跟秦阳元起冲突，但前提是，我希望能问出来满意的答案。”
卓亦然还是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
方棋京却把他推开，指了指办公室里面，道：“你留下来看着那个小家伙，别让它跑了。”
办公室的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卓亦然感觉自己被巨大的风扇了一巴掌，怔了一会才坐到沙发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来之前他就猜到方棋京会生气，自他们被派到森林猎杀野生犬类灵兽，到后面收到基因移植计划的通知，方棋京一直对上面的安排不满意，秦阳元恰好是一个导火索，两人本就互相瞧不起，借此机会刚好可以彻底撕破脸。
卓亦然瘫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才想起来方棋京交给自己的任务，四处看了看，试探性叫了一句：“那个……额，咪咪？”
他不知道林砚养的小宠物叫什么名字，只记得好像是只猫科动物。
“咪咪？你在哪里啊？”卓亦然一边找一边亲切呼唤，“要不要出来吃罐罐？”
办公室里完全没有回应，卓亦然把角落都找了一个遍，连学猫叫这种招数都用出来了，也没看见小老虎的影子。
“躲哪去了……”卓亦然大为不解，仔细回忆了一下他从进门到方棋京出门的全部过程，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方棋京的号码，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棋京，你刚刚把办公室门打开的时候，那小家伙不会跑出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