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亦然难得在出任务的时候睡了个自然醒的好觉，他醒的时候，看见方棋京已经在旁边吃完早饭了。

卓亦然起来借着泉水洗了脸，随后十分自然地拿起了方棋京放在身边的营养剂。

营养剂便于携带，又能快速补充人体所需要的养分，除了味道上差了一些，其他方面简直是为了野外生存而生的。他们这次出任务带了不少，算是他们在野外的主要食物。

“这个不是你的。”正当卓亦然准备撕开包装，方棋京突然道，他伸手一指卓亦然身后，“那才是你的。”

卓亦然莫名回头，地上摆着几个青色的果子。

他不敢相信道：“你让我吃这个？”

“我刚刚吃的也是这个，放心吃，没毒。”方棋京在卓亦然不解的目光中把营养剂从他手里拿回来，道，“小老虎受伤了，更需要补充营养。”

卓亦然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小老虎”指的是什么，顿时连果子都没心情吃了，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来，道：“不是，你们才呆了一个晚上，它在你这就有这么高的地位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方棋京啧了一声，“你少吃点最多瘦了，它没有营养可能就没命了，孰轻孰重你分不清啊。”

卓亦然也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他也不见得真的跟一只灵兽计较，于是啃着果子坐过来，一本正经地打趣道：“以前也没见你有多关心灵兽，怎么，出来一趟善心大发了？”

趴在一旁的小老虎好像被这边的声音吵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着方棋京，好像在发呆。

方棋京撕开营养剂的包装袋，递到它的嘴边。

“啧啧啧，这服务我都没享受过啊。”卓亦然走过来摸了摸小老虎的脑袋，酸溜溜道，“特种部队队长亲自喂你，你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方棋京伸手拦了一下，卓亦然大为不解：“干嘛，还怕我把你的宝贝灵兽摸坏了？”

“……”方棋京磨了一下后牙，“我是想提醒你，它喜欢咬人。”

卓亦然连忙收回手，不过小老虎似乎没有要咬他的意思，只是盯着方棋京看。

方棋京倒是很有耐心地把营养剂推近了一点，示意小老虎可以吃了。

卓亦然觉得这场景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他想了半天才想出了一个看似比较合理的可能性：“你对它这么好，不会是准备收养它吧？”

灵兽不可以私自豢养，但如果饲养者符合条件，可以去军方登记，拿到许可证之后就可以合法饲养了。

方棋京刚准备开口否认，话到嘴边了却顿住了。

自己救这只灵兽就是为了用它抓林砚，而这件事的结果也无非两种情况。

一，林砚被自己抓住，以私自豢养灵兽的罪名送到星际监狱。

二，林砚成功逃脱，躲在一个自己永远找不到他的地方。

这两个结果造成的后果是相同的——这只小老虎会被弃养。

按照联邦法律，灵兽要么送往野生山林，任由它们生存斗争，要么由军方统一圈养，以备不时之需。

小老虎才几个月大，之前一直被养着，必定不具备野外生存能力。但如果直接交给军方……

方棋京想到昨晚收到的那份文件。

小老虎的下场估计只会是实验室。

卓亦然见他不反驳，惊道：“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你你你……”

方棋京打断他的话：“别瞎想。”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如果硬要说，方棋京只是觉得这只小老虎那么聪明，又十分通人性，真的被送去实验室未免太可惜了点。

他正想着，手里的营养剂突然被拽了一下，方棋京低头一看，小老虎正咬着营养剂的袋子。

卓亦然的声音从另一边幽幽传来：“如果你不打算养它，那我只能想到另一种情况了。”

方棋京本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但又怕他胡思乱想：“什么？”

“我追我女朋友时得知她家养了只银渐层，所以我第一次去她家的时候，特意给它准备了猫条和罐头，小家伙吃饱喝足后随我摸摸抱抱。”

方棋京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卓亦然抿抿嘴唇，继续道：“你不会是想和它的主人发展点什么，提前先和它打好关系吧……”

方棋京手一抖，营养剂被打翻，小老虎一下子跳开，发出极度不满的叫声。

“你疯了吧？”

把自己爪子上沾到的营养剂蹭掉的林砚，觉得方棋京那四个字骂得很对。

昨天晚上林砚看完了全部文件，还没从情绪中出来，就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按照正常规律，他会在第二天早上变回人形。

林砚简直不敢想象，第二天自己在方棋京怀里变回人，那画面得有多惊悚。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从方棋京的怀里跳出来，头也不回地开始往外跑。

方棋京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一只手就把林砚捉了回来。

“你往哪跑？”

林砚再一次体验了双脚离地的感觉，以及被比自己不知道强大多少倍的人控制住的不爽。

因为有了之前被咬的经验，方棋京这回很轻易地把他摁住，半蹲在他面前，道：“刚在我这看完军事机密就要跑，真不愧是你主人养出来的。”

然后他就看见小老虎冲他呲了呲牙。

“又想咬人？”方棋京迅速收回手，捏着林砚的后背把他重新抓回自己身边，“你就老老实实地在这呆着，等明天你主人来接你。”

林砚两辈子都没这么无助过，他被方棋京强行抱在身边，只能瞪着一双眼睛等着方棋京睡着再找机会跑。

方棋京被他盯了一会儿，刚闭上没多久的眼睛又睁开，和林砚对视了一会儿，突然啧了一声。

“你……”

方棋京欲言又止。

有那么一瞬间，方棋京觉得自己好像在被林砚盯着。

他跟林砚的交集并不多，但几乎每次，他在林砚那都会吃点亏。

所以每一次他都印象深刻。

林砚宠物店里的其他宠物都是普通宠物，唯有这只小老虎是灵兽，方棋京在想林砚会不会对小老虎会更上心点，所以才把小老虎养得更像自己。

方棋京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忍不住伸出手开始揉小老虎的脑袋。

“快睡觉。”

林砚被晃得头昏，左右无法反抗方棋京，索性乖乖闭上眼睛，想先骗过他，再等方棋京睡着了再走。

可方棋京的手时不时就在他头上揉一揉，林砚本来就不算太清醒，被这样揉了一会儿，真的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在陌生环境下，林砚通常习惯保持警惕，但这一觉他睡得格外得沉，要不是早上听到卓亦然的说话声，他还不知道要睡到啥时候。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面前是方棋京的时候，整个人呼吸一滞。

本来还混沌的脑袋瞬间清醒，甚至飞快地想了好几个应对策略。

但这些都没用上。

因为林砚很快发现，他并没有变回人形。

方棋京似乎对小老虎形态的他格外照顾，林砚盯着面前堪称野外生存必备的营养剂，几乎没怎么犹豫，果断地接受了方棋京的“示好”。

他在心里已经权衡了利弊，现在自己这个形态，呆在方棋京身边远比自己在外面要安全得多。

方棋京虽然在自己的身份上过于较真了一些，但大事方面，他还算靠谱。

林砚正这样安慰着自己，下一秒他就被泼了一爪子的营养剂。

一旁的卓亦然看见方棋京这个反应，立刻嗅到了一点苗头，更加肯定道：“你瞧瞧你，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吧？我就说你对林砚有想法！”

方棋京脸都黑了。

“不过你这个情况有点难搞啊。”卓亦然似乎真的在为好兄弟的幸福思考，“你之前对人家可不算客气，而且这个林砚又是一个身份不怎么明确的人，你如果和他在一起……”

方棋京咬着牙道：“没有这个可能。”

“你不要气馁啊。”卓亦然继续道，“林砚的身份还是可以查的，如果查出来没有任何问题你们完全可以在一起，虽说我们的职业对配偶的身份要求会更严格一些，但是……”

卓亦然顿了顿，随后用力拍了拍方棋京的肩膀：“我相信你可以成功的。”

方棋京转过身皮笑肉不笑道：“真有那天，我可一定会请你喝喜酒呢。”

卓亦然总感觉自己好像被阴阳了，不过他心大，从不介意这些。他看了看在一边蹭爪子的小老虎，轻叹一口气道：“棋京，说正事，今天我们该回去了。”

方棋京慢慢敛住了情绪。

无论刚刚他们怎么开玩笑，现在面临的事实就是，林砚还没有出现。

昨晚是林砚带走小老虎的最佳时机，方棋京布下的红外抓捕紧密得连小老虎都跑不出去，没有反应就只有林砚没出现一种可能。

溪流下流昨天两个人也搜查过了，考虑到尸体可能会被被野兽叼走，方棋京甚至去几个野兽的洞穴里走了一圈。

没有，什么都没有。

真的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方棋京抱着小老虎坐了好久，等卓亦然出去捡了一圈灵兽犬齿回来时，他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

卓亦然沉默地收拾好东西，开口道：“坍塌形成的落石大小不一，很容易把尸体砸碎……”他没有再细说下去，只是道：“棋京，生死有命。”

方棋京明白他的意思，自然灾害本就是不可预料的，林砚就算再厉害，在真正的灾害面前也是渺小的。他已经任性地多留在这里找了林砚一天，现在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考虑，自己都该接受事实了。

方棋京低下头，看了看怀里的小老虎。

小家伙刚刚睡醒，微眯着眼睛看着自己。

“你的主人……”方棋京揉着小老虎的脑袋，慢慢道，“但愿是他不愿意要你了。”

林砚打了个哈欠，他在方棋京怀里翻了个身，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点的姿势。

虽然他跟方棋京相处的时间还不到两天，但他发现，方棋京在面对别人时，并没有像面对自己一样咄咄逼人。

至少照顾小老虎形态的自己时，还是蛮细心体贴的。

方棋京没有再多说，就着这个姿势把林砚抱起来，拍了拍站在一边等他的卓亦然。

卓亦然知道方棋京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时间到了，无论结果怎么样，他都会按约定离开。

但他的目光停在了方棋京的怀里。

“棋京……这是什么意思？”

“它主人不要它了。”方棋京淡声道，“我总不能把它也扔在这里。”

林砚有点意外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到没想到方棋京还是个有爱心的人，愿意去无偿照顾比自己弱小的生物。

只是，林砚总觉得自己在他的话中听到了一点不易察觉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