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合宿？

这两个词结夏都不陌生，但连在一起，就略显怪异了。

她解开衣服换睡衣，才刚为了给夏目和白犬挡雨，一个不注意，自己也被雨弄湿了。又实在好奇，就着脱掉一半袖子的姿势，发了条消息。

【结夏：为什么是温泉合宿？合宿还可以去温泉的吗？】

【高桥琴音：当然可以了！跟修学旅行差不多，可能这次活动就是本学期的修学旅行了呢。而且，温泉旅馆周边的设施比较集中，有当地特色建筑或者商业街什么的，这样就不用费心安排内容了，上午集合参观完下午自由活动就行，对于学校来说还挺省事的。】

这样啊。结夏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费力地穿上睡裙。

高桥琴音又发来条消息。

【高桥琴音：啊啊啊听说还是个小镇子，我本来想去京都赏樱花的，里奈说他们修学旅行甚至可以去国外！】

【结夏：温泉合宿有什么能玩的吗？】

【高桥琴音：我国中的时候温泉合宿过一次，总的来说，没什么好玩的，天气好的话还能在周边玩一玩，如果碰上刮风下雨的话，就只能在旅馆里泡温泉、大家一起在房间里玩玩游戏了。】

结夏下意识地有些失望，温泉的话她曾经泡过很多，而且还是野外的、人迹罕至的地方，她和玲子一起，浸在温热的天然温泉里，从相同的角度仰望同一片夜空。

接着蹲在岸边烤捉来的野鹿。

比温泉合宿有意思多了。

【结夏：那我就不去了吧。】

【高桥琴音：欸，等等，我还没说完呢。再无聊的事，和朋友一起的话也会很有意思，都是同学的话氛围很好的，作为独生子女，我觉得和大家一起打地铺很有趣，我们可以举办睡衣茶话会，用房间里的投影仪看电影，打牌或者玩真心话大冒险什么的……】

【结夏：夏目去不去？】

【高桥琴音：欸？好像听说他会去，我懂了。】

【结夏：你懂什么啦？】

【高桥琴音：说起来，平时大家都挺忙的，温泉合宿能放松身心，一般是以一个或两个班级为单位，如果其中正好有好感对象的话，换掉平时的校服，穿着浴衣，在同一片屋檐下相处三四天，归校的时候总会多出几对情侣呢……】

结夏精准地从中捕捉到两个字，“浴衣”，顿时面容肃然起来。

夏目穿着浴衣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少年看着秀雅文弱，穿着古典的装束，赤脚踩着木屐，肯定看起来像旧时宅院里的小少爷。

那不就……

更好抢友人帐了吗？！

有那么一瞬间心驰神往的少女，把自己扑通多跳了一下的心脏，归结于将要达成目的的喜悦之情。

要去，一定要去。

不过……她的容器不能长时间泡水啊，会化掉的。

没关系，泡一会再出去晾干好了。

*

翌日。上午阳光正好。

“小结夏……你这是都带的什么？浴衣知道自带很不错，但是其它这些都是什么？”

“第一次合宿，我也不知道带什么，就把想到的都带上啦！”

还未发车的大巴车上，结夏猫在窗帘后头，把背包拉开骄傲地展示自己的携带物。

高桥琴音：“我看看……漫画、闹钟、杯子也就算了，为什么还带了本《鬼故事大全》啊？”

“这样如果大家开怪谈大会讲鬼故事的话，我就可以掏出这本书了呀。”

“不……到底谁会在温泉旅馆这么惬意的地方讲鬼故事。”

“琴音你吐槽得越来越好了欸……”

“欸真的吗？”高桥莫名欣喜，“我就觉得跟你在一起吐槽技能得到了锻炼。”

“噗……”

前座传来了一阵憋笑失败的气音，发觉自己被注意到后，夏目贵志一边笑着摇头，一边道歉：

“抱歉抱歉，但是……”

“你们俩说话好像在讲漫才啊哈哈。”他身旁的西村悟从椅背上探出个头。

高桥在他面前摊开掌心：“哇真的吗，那我得收费哦，特惠一千円。”

“喂，高桥你过分了欸”，西村悟说着，“雀田我们换个位置啦”，如愿以偿地和高桥坐在一起打闹。

被换了座位的结夏茫然：“……？”

身旁的夏目贵志倒是没什么不满，伸手把头顶的冷风调小了些，他的双肩包放在腿上，鼓鼓囊囊地不知道装了什么。

“结夏今天穿了这套水手服啊，是玲子的吗？”

顾及到别人，夏目贵志省去了“外婆”这个词。

“是的喔，听琴音说可以穿常服去”，结夏理所当然，“而且我也没什么自己的衣服嘛。”

“这样啊。”

夏目贵志也换下了制式校服，穿了件简单的白短袖T恤，外面罩了件深蓝连帽衫外套，看着很清爽帅气，表现出来的温柔刚刚好，是既不会让人害羞，又不会显得冷淡的那种。

“喂——夏目，看这边！”

突然有声音从窗子的缝隙中挤了进来，被拉的有些沉闷变形。

夏目贵志打开窗，北本笃史正坐在另一辆车里，探头朝这边打着招呼，他身后还能看到淡淡微笑的田沼要。

是一班的车。

夏目低声抱怨“笨蛋吗”，把手拢在嘴边：“马上就要开车了，小心撞到头！”

说话间，他们身下的这辆车缓缓开始移动，透过后视镜可以看到，北本所在的车就跟在后边。

“一班也和我们一起吗？”结夏好奇地问道。

“嗯”，夏目贵志把窗子拉上，侧头看她，“因为这次合宿可以自愿选择是否放弃，二班这回人数不够，所以我们两个班级一起了。班级群里应该发了吧？”

……完全不知道这种杂事。

夏目贵志从结夏空白的眼神里看出来了，便耐心道：“那结夏应该也不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吧？”听起来还有继续介绍的意思。

居然真的在好好做朋友啊，他们两个，既不像长辈和晚辈，也不像同学和朋友，结夏心想，以口头契约联系起来的关系，就像她误入密叶间粘上的蛛丝，只要有半点挣扎的意思，就脆弱的不堪一提了。

“……这不重要吧？”结夏耷拉下眉眼，心中被某种错位感填满，“你明知道我是为了什么才来的，给我介绍有什么意思。”

“不知道目的地的话，旅途是不会开心的。”夏目贵志没头没脑地说。

“啊？”

“是我提议跟结夏打的赌啊，但我从没觉得我们是敌人，只是目的不同而已，如果结夏在这个过程里感到不愉快，也是我不愿意见到的。”少年这么说着，突然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这让他多了分与年纪相符的朝气，“还有，不会让结夏轻易抢到的，可以试一试哦？”

大巴车颠簸了一下，终于驶上了环山公路，在耳畔骤然放大的风声中，树影与阳光交替在夏目的脸上明灭，把春日的温暖与和煦都给了这个少年。

“好啊”，结夏听见自己说，“我会享受这个过程的。”

春意如同被倾泻而出的泉水般鸣响，她注视着少年的琥珀般的双眼，第一次不带任何目的地伸出手，试图触摸到什么，又在半空中失力落下，搭在黑色背包上。

“如果我想要的东西……”不再是友人帐了呢？

“喵——”

背包发出了熟悉的、愤怒的一声。

结夏心里涌上不妙的预感，她一把拉开拉链，一张熟悉的猫脸。

什么啊。

面无表情地把拉链拉回去，也封住了喵呜乱叫。

把之前想说的话忘掉吧，结夏安详地闭上眼，找了个合适的角度把自己团成一个丸子。

不清楚真正目的的话，旅途是不会开心的……吗？

她只是想抓住什么实在的、能切实拥有的东西而已。

…………

不知睡了多久。

“结夏……到了哦？”夏目的声音响起来，带了丝羞涩。

就在几厘米外，是少年温热的呼吸。

欸？难道她靠在夏目肩上睡了一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