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海洋彩绘突然旋涡一样搅在一起，从扁平的墙面掉落下来，融化重组成一个蓝色的妖怪，它没有手也没有脚，脑袋壳圆润，像一只大号的没有触手的水母，或是一盘快融化的蛋糕，身上有斑驳的颜料不断滴落。

还怪可爱的？结夏张大嘴巴，有点怀疑自己找错了妖怪，故意制造脚步声吓人的真的是它吗？但是它连脚都没有。

夏目贵志先上前一步，礼貌地看向应该是它面部的位置，开了口：“您好，我是夏目贵志，这是猫咪老师和雀田同学。”

妖怪的面部只长了两个纽扣般圆润的眼睛，随着咕噜噜的冒泡声，眼睛下方裂开了个洞，一张一合间传出一个软糯的童音。

“我跟你们没什么可说的。”

“喂！”结夏挽起袖子，生气地说，“是你先装神弄鬼吓唬我们的，现在又什么都不肯说，凭什么啊？”

三花猫此时却不着急了，慢悠悠走了几步，不紧不慢地说：“你这气息微弱的小妖怪也敢在我面前嚣张，快说合唱部的东西是你偷的吗？不然就一口吃掉你。”

“我才不信呢，你这只长得像大饼的肥猫。”

彩绘妖怪把头低下，观察了这只胖成存钱罐的猫半晌，它的口里冒出一团彩色的烟雾，咕咕咕地调皮笑出了声。

“什么？！”猫咪老师气得耳朵都快冒烟了，可惜他不会喷出彩色烟雾，他挥舞着爪子，试图增强自己的威慑力，但很显然他失败了。

“我的本体可是高贵华丽的大妖怪，如此不敬，看来要给你一点惩罚。”

“哎呀，斑，别那么生气嘛，跟一只小妖怪计较什么。”结夏幸灾乐祸地在一旁看戏。

随即一道白影蹿来，结夏手里一空，呆了一瞬：“斑你抢我调色盘干嘛？”

招财猫用他小小的爪子沾了沾颜料，在彩绘妖怪的尖叫声中，邪笑着在墙上印下了四五六七八个梅花印。

“哇哦，还挺艺术的，干得漂亮啊斑。”结夏捏着下巴点头。

夏目贵志阻拦不成，焦头烂额地一拳砸在猫咪老师头上。“别闹了老师”，随即柔声对妖怪说，“我们不是故意来找麻烦的，只是想知道合唱部丢东西的事。”

“先、先兵后礼？”那妖怪委委屈屈说。

夏目贵志：“……”

“错了”，猫咪老师得意，“明明是先礼后兵后礼。”

出乎意料的是，被一顿蹂躏之后，它反而失去了先前的不配合，反复心疼地扫视着被弄脏的地方，咕哝着：“感觉自己脏了呜呜呜，你们要知道什么我说就是了嘛。”

原来是个有洁癖的妖怪，结夏心道，怪不得先前一吓就出来了。

结夏懒得兜圈子，直接问：“那好，你告诉我们，合唱部的东西丢了，是不是你搞的鬼？如果乖乖承认，就不计较你之前吓唬我们的事了。”毕竟要计较这种事，不就相当于承认自己被吓得不轻，太丢脸了。

它又怂又凶：“就是我！那些家伙欺负我的朋友，要帮她们报仇就动手吧，哼，我又打不过你们。”说完就钻回了墙上。

接下来不管结夏怎么叫，它都不肯出来了。

看起来它明显知道，他们不可能直接毁掉彩绘，所以即便忍受纠缠，也不再露面。

结夏没辙了，问夏目：“这回怎么办？它说谁谁谁欺负它的朋友，要不我们试试能不能找到它朋友。”

夏目贵志回答：“只能这样了”，又思索了一下，目光疑惑，“它说的那些家伙应该是合唱部成员，所以它才会偷东西报复，它的朋友是妖怪吗？可是妖怪无法被普通人看见，怎么会被欺负呢？”

的确，喜欢、讨厌，乃至于做出欺负的行为，针对的都是可感知的对象，所以斑说：“夏目，也许它的朋友是人类。”

结夏眨眨眼，一边思考一边慢吞吞说：“可是如果它要跟人类交朋友的话，那也得有交流的手段呀，以它的能力，估计只能在这个大楼里留下痕迹，也许它只是把对方单方面当做朋友。”

“不一定”，夏目贵志偶然间想起那幅画，“我们找到的画！画上的女生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会不会那就是它说的朋友？”

有道理啊！结夏一手拍上少年肩膀，催促他把画拿出来：“我们快看看她长什么样。”

“唔”，结夏看了半晌，很遗憾地说，“我看不出来画的是谁，夏目呢？”

这幅水彩画笔触细腻，但并不是写实画风，很多地方做了概括处理，少女的笑容如身后的阳光般明媚，没有明显特征。

夏目贵志摇了摇头：“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女生的确是我们学校的，你看她背后的树。”

“真的诶，是夏天花落后的垂枝樱。”结夏说。

*

铃声打了一遍。

“欸，这是我们合唱部的里奈酱啊。”高桥琴音又接过画仔细看了看，肯定地说。

这都能认得出来？结夏跟夏目贵志对视了一眼，追问道：“确定吗？这画像也不是很写实。”

高桥琴音手指着画上的某处地方：“我们是朋友啊，当然确定，你看她眼睛下这个位置有颗小痣，还有她的裙子卷得这么高。”

结夏又仔细瞅了瞅，决定放弃纠结这个问题。

二组没有叫里奈的女学生，能把不同班级学生聚集在一起的，只有社团了。

高桥琴音又补充：“她叫里奈，安藤里奈，是二年级三组的。你们找里奈酱有什么事吗？”

怪事，那妖怪说合唱部的人欺负里奈，但谁敢欺负部长的朋友呢？

夏目贵志没有直接询问，而是委婉地说：“这幅画的主人是我们的朋友，希望把画转交给安藤同学，能帮我们联系上她吗？”

“抱歉，我们最近吵架了，所以……大概帮不上这个忙了。”

不知为何，高桥琴音笑容变得有些勉强。

“那好吧”结夏耿直地点点头，“你补觉吧，看你脸色不太好。”

高桥趴下去补觉的时候，不慎碰掉了一张纸，结夏捡起来，瞥到了纸上的字。

“安藤里奈的退部申请？她不在合唱部待啦？”她好奇发问。

夏目贵志也投来目光，二年级就退部的人少之又少。

高桥接过纸，含糊道：“可能吧，我先睡会。”

楼道里弥漫着一股便当的气味，又有懒得出门的学生在教学楼里吃饭了。

结夏把走廊窗户推开，挥了挥缭绕的味道：“夏目，我觉得高桥没说实话，既然是朋友，朋友突然退部，怎么会不知道原因呢？”

夏目贵志蹙眉：“但也不能就此断定，合唱部的成员真的欺负了安藤，如果能直接找到她问问就好了。”

“明天吧，明天是周末，我找那些小妖怪问问她住在哪，我们一起上门找她去。”结夏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