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胤眯起狭长眼眸。
“你的条件呢?”他说。
“我的条件很简单啊,我要留在这宫里,享受荣华富贵和万人敬仰。我想做扶桑王。”
“不行。”
“好吧,”她说,“那我要做扶桑王妃。”
他惊愕:“你……”
“怎么?你不让我做扶桑王,那我退而求其次,想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妃,有什么不对吗?”她反问道。
“……你想要荣华富贵,我可以给你其他封号。你照样能受人供奉,享富贵人生。”
她却说:“不要,那样不好玩。我见你长得好看,既然你想要重生,那就用你的美色来换。”
他愣住了,甚至疑心自己听错了。
怎会有如此不知礼义廉耻的女子?简直闻所未闻。
他自觉被人轻浮,心头含着怒意,面上肌肤连同耳后都一起烧了起来。
“你……别以为你能……”
估计是声音太大,引得门外侍卫警觉,脚步声响起的瞬间她忽然露出隐秘微笑。
宫门打开,金奕带着御前侍卫们鱼贯而入,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副场景——那向来高高在上、清冷矜贵的扶桑王正环抱着一个红衣美人,美人环着他的脖颈笑意懒散,王上的银发垂落在她肩颈的肌肤上,暧昧不已。
金奕尴尬不已,急忙跪倒在地。
“王上恕罪!”
他看不到的是,帘幔背后,王座之上,青胤正被幽媓的匕首挟持着,动弹不得。
青胤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幽媓却不在意,俯身在他耳畔,气吐如兰:“告诉他们,你要让我做王妃。”
“不可能。”他咬牙切齿。
她挑眉:“不想重生对么?那我现在杀了你?”
匕首压下,青胤心头一紧,与此同时又听到金奕说“属下这就告退”,急得脱口而出:“等等!”
金奕站住了,十分疑惑。
幽媓则气定神闲地等着他下文。
“救驾”两个字在唇齿间徘徊,却无论如何都吐不出去,青胤心急如焚,又看见她那仿佛在看好戏的神色,如此得意,如此悠然,瞬间反应过来。
“那道咒文——”
“聪明,”她笑了,“那是傀儡咒,现在你受我所操控,我想你做什么,你就不得不做什么。所以,是我控制着你说,还是你自己主动说呢?”
青胤眼神冰冷。
他不想遂她的愿,可偏偏身体不听使唤。
她笑得更开心了,指尖划过他脸上肌肤:“有意思,你这副模样,瞧着可真让人心生欢喜。”
他恼羞成怒。心道果然是巫族,手段阴险狠辣,还最喜欢强人所难。但当下他无计可施,只好用缓兵之计:“封妃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得去轩辕祭坛向先祖祭祀,再昭告天下,更何况今后还有无数繁文礼节束缚着你……”
幽媓眉头越皱越深了。
“这么麻烦?”
他压低声音:“当然了,你以为王妃很容易做?”
她垂眸,似乎在权衡。青胤见状松了口气,期待着她能改变想法。
然而她思忖片刻,忽然低声道:“有了。”
与此同时,远处的金奕问:“王上还有别的吩咐么?”
青胤目光收紧,正要说话,忽然觉得喉头一紧。
他说:“有。”
身体不听使唤,他用所有意志去抗拒,却还是无法避免自己说出那极其荒唐的四个字:“孤要封妃。”
殿内鸦雀无声。
金奕素来老成持重,这次却失了态,他大张着嘴巴好一会儿才发觉自己失仪。
“……王上要封妃?”他不可置信地问道。
青胤点头。
金奕看着王上无比严肃甚至有点铁青的脸色,又忍不住确认了一遍:“您要封王妃?”
“不然呢?”
“可……您……”金奕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帘幔背后,扶桑王斜倚靠背,姿态慵懒,他揽着怀里红衣美人,手指在她腰间摩挲:“她是巫女,是孤的天命所在,孤对她一见钟情,不能自已……”
金奕头皮发麻:“王上,封妃不能儿戏……”
“娶我心爱之人为妻,为何是儿戏?”
美人掩唇而笑,娇羞不已。
王上把她搂的更近,将下巴靠在她肩上裸露的肌肤:“孤心意已决,尔等即刻下去安排。谁敢反对……杀无赦。”
金奕老实地闭嘴。
宫门再度关闭,将人声喧闹都隔绝在外,殿内忽然寂静到诡异,王座之上,幽媓笑着凝眸青胤,不出所料地望见了他眼底那滔天的怒意。
傀儡咒的桎梏松懈半分,青胤面若寒冰。
他咬牙切齿地问幽媓:“你满意了?”
她得了便宜还卖乖,叹息道:“还行吧。毕竟不是你主动说的,我还有点失望呢。”
他说:“你放开我。”
她无辜道:“明明是你不松手。”
青胤恼怒:“是你对我用傀儡咒!”
她眨眨眼:“哦,这样啊,我差点忘了,这咒失效还得一炷香的时间,你再等等吧。”
他脸色更黑,她便笑盈盈地挑他下巴:“郎君,你这副模样真讨人喜欢,但我劝你别不知足——有我这样法力高强的大美人主动给你做王妃,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主动?你明明是在逼婚。”
她噘着嘴:“你知道有多少男人跪在我脚下求我垂怜,我连看都不曾看过一眼么?”
他眉峰抖动,没有说话。
幽媓也懒得和他计较:“罢了,你这不解风情的冰块,我能指望什么呢?不过,既然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你我的约定也会生效,我会想办法助你重生。”
青胤心念一动。
重生。
对,当务之急是重生。他受制于她,没有谈判的余地,好在这巫女虽阴险强硬,却也算信守承诺之人,既已到了这般地步,就静观其变,一切都等重生后再说吧。
他神色微微缓和:“好。一言为定。”
幽媓笑意浓艳:“放心,我向来说到做到。”
她展眉,像端详一件漂亮物件似的打量他,那目光热切又直接,让他极不自在。
“傀儡咒失效了吧?”她说,“走吧。”
青胤警觉:“……去哪里?”
“你说呢?”
“……?”
“夜深了,当然是就寝啊。”
她暧昧地笑。
这句话像烫了他,他瞬间僵在原地,从脸颊到耳尖都红了个透,火烧火燎地难为情。
“你我还未成婚,怎么能……”
“何必在乎那些虚礼呢?我是你的王妃,做什么不都应该是天经地义么?春宵一刻值千金……”
青胤对她的蛮不讲理无计可施。他素来面薄,又从不曾被人如此直白地勾引过,真是又羞又气,方寸大乱,尤其看到她满意的模样,就知道自己如今的狼狈正中她下怀。
好胜心被激起,但他难以平息内心的怒气。
好轻浮的女子。
仗着法力强大,姿色美艳,竟如此堂而皇之地引诱他。
她能这样对自己,想必也曾这样对付过其他男人,也不知道自己是第几个被她盯上的……
他隐忍着怒意:“不要。”
幽媓才没这么多内心戏,她知道他不会同意,但她也不在乎,毕竟他有软肋握在她手里。
她打了个哈欠:“别废话,我困了。”
又说:“你现在选,是自己带路,还是我控制你去?小心到时候我为所欲为,你身不由己……”
“……”
青胤的眼神简直像要把她千刀万剐。
他维持着最后的体面,选择了主动带路。
小不忍则乱大谋。他暗暗劝自己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到他重生后,谁为所欲为,谁身不由己……还真说不准呢。
……
思绪止步于此。有脚步声响起,青胤回头望去。
有侍者恭敬上前,低声道:“王上,摄政王求见。”
青胤垂眸:“宣。”
门扉开合,珠帘后现出相胥的身影。他身着一袭暗紫色华袍,腰间环佩珑璁,大步流星上前掀开帘幔,露出一副端正肃穆的沧桑容颜。
相胥辅佐青胤,已有近七年之久。
他是先王相楚的弟弟,曾跟随相楚四处征战,在军中颇有威望,青胤即位之初,他被众臣举荐成为摄政王,多年来斡旋于政治场上,权倾朝野。
“臣拜见王上。”
“王叔请起。何事前来奏孤?”
“回王上,臣适才收到来自潼尧国国主的传信,他们要派遣使臣造访,与我朝言和。”
青胤沉默片刻,冷笑道;“选在这个时候?”
相胥皱眉;“那潼尧国国主贪得无厌,估计是见您前段时间南伐得胜,想来分一杯羹。”
青胤却摇头;“潼尧国狼子野心,恐怕不会止步于此。”
扶桑的宿敌是北地波达。二十年前,游牧民族出身的蒙秦团结北方各部,建立了波达王朝,此后数年,他多次举兵进犯扶桑,令两代扶桑王都不得不将主要兵力部署在北方边境。
北方有猛虎对峙,南方则聚集着一群阴险狡诈的老鼠。
这些藩属国面积小、物资贫瘠,却贪得无厌,总喜欢时不时来骚扰边境,惹得青胤无比厌烦。
他曾歼灭西海三洲杀鸡儆猴,南方属国们见状,确实消停了一段时日,但近几年,他们又开始蠢蠢欲动……
这潼尧国,便是其中最嚣张的一个。
北地奸细来报,蒙秦最近又开始招兵买马,估计是打算开启新一轮南伐。相胥怀疑潼尧国也收到了风吹草动,打着和扶桑言和的旗号,想趁乱讨些便宜。
“王上打算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