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神app

繁体版 简体版
看书神app > 鱼罟 > 第21章 逃亡

第21章 逃亡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霜色浸透官道时,郁珂正在镖队的青帷马车里整理行囊。窗外,秦王安排的"福威镖局"队伍正缓缓前行,二十八匹驮马在雪地上踏出深深的蹄印。

"翻过鹰嘴崖,明日就能到泸州。"赵明翊策马靠近车窗。青年今日换了身靛青色短打,腰间云纹玉牌用粗布仔细包裹着,却掩不住那温润的玉光。他说话时呵出的白气在寒风中迅速消散,"郡主可还习惯这长途跋涉?"

此人是前段时间巫蛊大案受害者,御史中丞赵恒颜次子赵丞珏。不知何故,自己从郧国公府离开后,在马车里看到了昏迷的他。想来秦王素不做无用之举,在被转移到击筑轩后,郁珂便问小厮求来了几副药,帮这小子调理了一下。不过两天功夫,赵丞珏就又活蹦乱跳,悄摸着给郁珂透了底。

郁珂听了他的话,微微颔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红绳。那里系着一枚螭纹玉韘,是秦王交给她的信物。阳光透过车窗,在她素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宛若碎玉浮金。

这半大小子看着也无甚害人心思,左右在京城无路可去,便一腔热血说要来西南投军立业,功成名就后再回京为父洗罪报仇。郁珂未多置喙,默许了他随着自己出发。

车队忽然停了下来,前方传来粗嘎的吼声。

郁珂掀开车帘一角,看见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山匪拦在隘口。为首的独眼汉子手持柴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王镖头回头请示,这个满脸刀疤的汉子自从知道这趟镖的真正主顾后,对郁珂总是格外恭敬。

"照旧。"郁珂轻声道,声音如清泉击石。

王镖头立刻举起杏黄旗,镖人们紧紧攥着大刀,随时准备动手。更远处的松林间,隐约可见几道灰影闪动。山匪们见状,骂咧咧地退开了。

"奇怪。"赵丞珏收剑入鞘,眉头微蹙,"这些山匪看似凶悍,却不敢真动手。"

郁珂望向道旁界碑。

碑上"剑南道"三个字被划了道新鲜的刀痕,旁边刻着歪歪扭扭的南诏文字。她捧起茶盏,看着浮沫渐渐凝结成破碎的图案。

正午时分,车队在大雪山隘口休整。阳光突然穿透云层,将连绵的雪峰染成璀璨的金色。郁珂裹着狐裘站在崖边,山风拂起她月白色的裙角,宛如流动的月光。

"小时候师傅说过,见日照金山者,当有后福。"她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山风卷起她鬓边碎发,露出耳垂上小小的红痣。

赵丞珏偏头看她,眸光微动。而后递去水囊:"泸州还算安稳,再往南就..."

"我知道。"郁珂打断他,垂眸整理袖口。“但路总归要赶。歇息够了吗?启程罢。”

又过了约莫一两个时辰,泸州城墙出现在视野中时,郁珂正在马车里煮茶。鎏金执壶在她手中倾斜,琥珀色的茶汤注入青瓷盏中,升起袅袅热气。城门口的守卒正在检查文书,她听见他们在谈论成都府新到的戏班。

"看来战火还未波及这里。"赵明翊牵马走过瓮城时低声道。街市上虽不如往年腊月热闹,但酒旗依旧高挂,有个货郎正在叫卖滇地的普洱茶饼。

福昌客栈的老板娘是个圆脸妇人,热情地引他们入内:"客官们来得巧,昨日刚有批军爷住过,把地龙烧得热乎着呢!"她突然压低声音,"只是莫要去南城根,那儿新来了群黎州流民..."

郁珂带着帏帽,身型云纡,风曳而过,留了赵丞珏在堂内与那老板娘攀谈。

厢房窗户正对镖局后院。郁珂看见王镖头指挥人手卸下一个铁箱,落地时发出金属碰撞的闷响,随即被迅速抬入地窖。月光透过窗棂,她在桌面上蘸着茶水画出三条线——这是秦王所说的西南三道防线,最外围的黎州已然失守。

次日清晨,茶肆里的谈话引起了她的注意。

"溪峒蛮都打到弥渡了!大理王妃亲自到了龙尾关..."

"胡扯!我昨儿才从威楚府来,明明看见王妃的仪仗往善阐城去了!"

郁珂的茶盏轻轻一颤。善阐城离大鄢边境不过百里,裴明绪这是...要接她回家?她下意识摸了摸耳垂,那里本该有一双明月珰,是裴明绪在她大婚前亲手打造的,如今在岁月的颠簸中早已不知了去向。

"今日申时出发。"她突然对赵丞珏说,"走威楚府那条官道。"

满嘴果子干粮的青年猛地抬头:"那是战区!"

"所以才安全。"郁珂的指尖在桌面的水痕里打着转,"溪峒蛮去年也劫过秦王的队伍,他的人在那边布置最多。"

越往南行,驿道上的裂缝越多。有些裂口边缘焦黑,像是被火雷炸过。镖队不得不放慢速度,郁珂注意到赵丞珏每夜都在磨剑,那把剑如今已能映出她眼下淡淡的青影。

威楚府的城墙终于浮现在雨幕中时,天色已近黄昏。冻雨如细密的银针,刺得人睁不开眼。城门处不见守军,只有几个穿藤甲的汉子蹲在残破的箭楼下,腰间溪峒蛮的骨牌与身上大鄢边军的皮靴格格不入。他们咧着嘴,露出一口被槟榔染黑的牙,向流民们伸手讨要"入城税"。

"不对。"王镖头的手按在刀柄上,青筋暴起,"上个月威楚府还在朝廷掌控中......"

话音未落,城内骤然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爆炸的冲击震得地面微微颤动。人群瞬间炸开了锅,哭喊声、咒骂声混作一团。下马排队的镖队被冲得七零八落,郁珂被人潮裹挟着,踉跄着退到了河堤边缘。冰凉的河水漫过绣鞋,浸透了袜履,刺骨的寒意顺着脚底爬上来。

就在她即将跌入河中的刹那,一只有力的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是赵丞珏。

他的手指冰凉,力道却大得惊人,像是铁钳般扣住她,硬生生将她从混乱中拽了出来。郁珂撞进他怀里,鼻尖嗅到一丝血腥气。不知是他的伤口又裂开了,还是方才混乱中沾了别人的血。

"货栈水门被炸了。"赵丞珏眯着眼望向远处,声音低沉,"照牒和路引都还在镖头身上。现在,我们成了真正的流民。"

"小心脚下,"赵丞珏见郁珂没搭话,以为她被吓着了,便又带着一丝讥诮开口道,"左右已经到了边境,我不信有我在,你到不了大理。"

郁珂抬头看他。雨幕中,他的侧脸线条冷硬,眉骨上的伤疤泛着青白,像是被冻住的旧恨。

她点点头,攥紧随身的小包裹,头也不回地扎进了人潮。

暮色四合,流民群在官道旁的野林里四散歇脚。郁珂寻了个背风的山洞,刚解下帏帽,便听见洞外传来粗重的喘息声。三个汉子堵在洞口,眼珠子黏在她鼓胀的包袱和纤细的脖颈上。

"小娘子,借点干粮......"为首者话音未落,赵丞珏提着两尾冻鱼自洞外踏碎枯枝而来。鱼尾还在抽搐,溅出的血珠在雪地上烙出猩红的印记。

剑光比人影先至。

最前头的流民捂着喷血的喉咙倒下时,剩下两人甚至没看清青年是如何出剑的。赵丞珏将冻鱼放在郁珂身边,扭头问询:"还有谁想借?"

洞内流民噤若寒蝉,余那二人落荒而逃。

郁珂拢紧狐裘,看青年用剑锋慢条斯理地刮去鱼鳞,暴起的青筋从手背蜿蜒至袖中。血珠顺剑刃滴入火堆,滋起带着腥味的白烟。

“味道不好,但先垫垫肚子。”他笑道。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