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澄站在更衣室内，手指紧紧攥着那件红色舞服的衣角。她深吸一口气，布料在掌心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更衣室的灯光有些昏暗，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这件衣服仿佛为她注入了某种魔力，让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他肯定在外面等着..."薛澄小声嘀咕，感觉脸颊莫名其妙地发烫。她对着镜子最后整理了一下流苏的位置，那些细碎的水晶在灯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像撒了一身的星星。

回想起半小时前那个混乱的场景，薛澄的心脏又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比赛前两小时，她打开更衣箱时发现原本准备好的舞服被人恶意剪碎，红色的布料像凋零的花瓣一样散落在箱底。那一刻她几乎窒息，眼前发黑，耳边嗡嗡作响。这是她准备了很久的比赛，是她职业生涯的重要转折点...

"薛澄？"小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换好了吗？江先生还在外面等着呢。"

薛澄猛地回神，指尖不自觉地抚过腰间的刺绣。这件衣服...这件救了她命的衣服，是江辰像天使一样突然出现带来的。当时她正蹲在更衣室角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江辰就那样推门而入，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服装袋，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

"试试这个。"他当时这样说，声音低沉而坚定，不容拒绝。

薛澄深吸一口气，推开更衣室的门。走廊的灯光比里面明亮许多，她下意识眯了眯眼。当视线重新聚焦时，她看到江辰和小林站在不远处，两人同时转过头来。

"哇哦！"小林夸张地倒吸一口气，绕着薛澄转了一圈，"太完美了！就像为你量身定做的一样！"她伸手轻轻拨弄了一下薛澄肩头的流苏，"每一处细节都恰到好处，这剪裁...这面料...天啊，这绝对是安娜·科兹洛娃工作室的作品！"

薛澄没有回应小林的惊叹，因为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江辰的反应吸引住了。江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他的眼睛微微睁大，嘴唇不自觉地张开，呼吸似乎都停滞了。那双总是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闪烁着惊艳的光芒，深邃得像是要把薛澄吸进去。

"怎么样？"薛澄轻声问，不自觉地转了个圈。流苏飞扬起来，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江辰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美极了。"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寻找合适的词汇，"就像...你本该如此。"

这句话让薛澄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突然意识到，江辰不仅记住了她的尺寸——还深入研究过她的舞蹈风格，知道什么样的服装最能衬托她的动作特点。流苏的长度刚好能展现她标志性的旋转，腰线的剪裁完美贴合她最拿手的摆胯动作，甚至连袖口的设计都考虑到了她手臂的摆动轨迹...

这种程度的了解和用心，远远超出了普通朋友的范畴。薛澄感到一阵莫名的悸动，像是有人在她胸腔里放了一只不安分的小鸟。

"江辰，我..."她刚想道谢，广播里突然响起了她的名字，通知她准备上场。那机械的女声像一盆冷水，把她从恍惚中拉回现实。

"去吧。"江辰已经恢复了平常的从容，嘴角挂着鼓励的微笑，"我会在台下看着你。"

小林立刻进入备战状态，迅速帮薛澄整理最后的妆容和发型。"低头，"她命令道，往薛澄的锁骨处扫了些高光，"抬头，"又在她眼尾补了点金粉，"完美！现在，深呼吸，记住——"

"享受舞台。"薛澄接话，这是她每次上场前小林必说的四个字。

"没错！"小林推着她向舞台入口走去。

薛澄回头看了江辰最后一眼。他站在原地没动，只是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眼中满是鼓励和...某种她读不懂的情绪。

站在舞台侧翼等待时，薛澄的心跳如擂鼓。但不同于之前的慌乱，现在她感到一种奇妙的镇定。那件红色舞服像第二层皮肤一样贴合，给她莫名的信心和力量。她能感觉到布料随着呼吸轻微起伏，流苏在空气中微微颤动，仿佛也在期待着即将开始的表演。

"接下来有请37号选手，薛澄。"主持人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整个剧场。

音乐前奏响起，薛澄迈步走向舞台中央。聚光灯打下来的瞬间，世界仿佛缩小到只剩下她和音乐。第一个音符落下时，她全身的肌肉记忆自动启动——这是她编排了上百次的舞蹈，每一个动作都刻进了骨子里。

开场的连续旋转让流苏完全展开，像一朵盛开的红玫瑰。接着是一串快速的恰恰步，水晶反射着灯光，在舞台上划出一道道闪亮的轨迹。随着音乐节奏加快，薛澄完全投入其中，每一个踏步，每一个摆胯，都倾注了她全部的热情和技巧。

在舞蹈的高潮部分，她做了一个高难度的后仰下腰，流苏顺着重力垂落，如同一道红色的瀑布。她能听到观众席传来的惊叹声，但这已经不重要了——此刻她与音乐融为一体，身体自动追寻着最完美的表达方式。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薛澄定格在结束动作上，胸膛剧烈起伏，汗水顺着脖颈滑入衣领。剧场里寂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她直起身，向各个方向鞠躬致谢，目光不自觉地搜寻着台下。

在评委席后方，她看到了江辰。他站在那里，鼓掌的力度比任何人都大，脸上的笑容比任何人都明亮。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相遇，江辰对她点了点头，眼中满是骄傲。那一刻，薛澄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比任何掌声都更让她心动。

回到后台，薛澄立刻被工作人员和其他选手团团围住。

"太惊艳了！"

"那件舞服是哪里定制的？"

"你的编舞太有创意了！"

她礼貌地应付着各种赞美和问题，眼睛却不断瞟向入口，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件舞服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黏在皮肤上有些不舒服，但她顾不上这些。

"哎呦，干什么呢？"小林不知何时挤到了她身边，促狭地笑着，"难道是在找你的骑士？他在外面走廊等你呢。评委们想和你聊聊，但我想你可能会先想见他。"

薛澄点点头，匆忙穿过拥挤的人群。后台走廊比里面安静许多，灯光也相对柔和。江辰靠墙站着，西装外套已经脱下搭在手臂上，领带也松开了，露出锁骨的一小片皮肤。这副随意的样子，莫名地让薛澄感到亲近。

看到薛澄走来，江辰立刻站直身体。"你跳得太棒了。"他真诚地说，声音因为激动而略微提高，"评委们都被震住了，我看到张教授一直在记笔记，李评委甚至跟着节奏打拍子。"

薛澄站在他面前，突然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谢。一句简单的"谢谢"似乎太轻描淡写了，根本无法承载她此刻复杂的情绪。最终，在冲动驱使下，她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没想到的动作——上前一步，轻轻抱住了江辰。

"谢谢你。"她在他耳边轻声说，声音因为剧烈运动后的喘息而有些颤抖，"没有你，我今天不可能站在舞台上。"

江辰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回抱住她，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品。"不用谢。"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能看到你跳舞，是我的荣幸。"

这个拥抱只持续了几秒钟，但对薛澄来说却像被拉长的时间。她能闻到江辰身上淡淡的古龙水香气，混合着一丝汗水的味道，莫名地令人安心。他的心跳透过衬衫传来，强劲而有力，与她尚未平复的心跳奇妙地同步。

突然意识到自己还穿着那件露背的舞服，而江辰的衬衫面料正摩擦着她裸露的后背，薛澄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迅速松开了手。

"那件衣服...很贵吧？"她试图转移话题，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我会想办法还你钱的。"

江辰皱眉："不用。就当是我对你的...投资。"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投资？"薛澄挑眉。

"我相信你会成为顶尖的拉丁舞者。"江辰认真地说，目光直视她的眼睛，"这件衣服只是提前庆祝。今天之后，会有更多人看到你的才华。"

薛澄不知该如何回应这样的赞美。幸好这时小林匆匆跑来，打断了他们："薛澄！评委们要见你！还有，初赛结果半小时后公布！"

薛澄点点头，对江辰说："我得先过去了。"

"去吧。"江辰微笑，"我会在这里等你。"

评委们的评价出乎意料地好。他们特别称赞了薛澄的原创编舞和情感表达，甚至有人问起她那件独特舞服的设计理念。

"这种流苏的长度和密度非常考究，"一位女评委说，"太长会影响动作清晰度，太短又达不到效果。而你的每一个旋转，它都能完美展现。"

薛澄含糊地应付过去，心里却想着江辰是如何精准地捕捉到她的风格。他一定看过她很多次练习，才能如此了解她的动作特点。

结果公布时，薛澄获得了初赛第一名，顺利晋级决赛。在众人的祝贺声中，她第一反应是寻找江辰的身影，想要与他分享这个喜悦。这个念头如此强烈，以至于她差点忘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她本该与他保持距离的，不是吗？

但当她回到后台走廊时，江辰已经不在了。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一盏忽明忽暗的灯，和他留下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古龙水香气。薛澄掏出手机，看到一条未读短信：

【恭喜！临时有急事必须离开。衣服请留着，它属于你。明天见。——江辰】

薛澄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屏幕。她本来还想好好感谢他，甚至...甚至想要邀请他去吃晚餐，想要跟他分享自己的胜利，想要再次感受那个短暂拥抱的温度...但现在，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怎么了？"小林走过来，看到薛澄的表情，"你的骑士呢？"

"走了。"薛澄收起手机，努力掩饰声音里的失落，"说是有急事。"

小林夸张地挑眉："有什么急事比陪你庆祝还重要？ "她意味深长地拖长音调。

"我们本来就不是那种关系。"薛澄迅速打断她。

回到更衣室收拾东西时，薛澄小心地折叠起那件红色舞服。在整理内衬时，她注意到衣领内侧绣着一行几乎看不见的小字："For the fire in your dance——A.K." 为了你舞蹈中的火焰——A.K.。

薛澄倒吸一口冷气。安娜·科兹洛娃的缩写。这件衣服竟然真的是那位拉丁舞天后御用设计师的作品！她听说过这位设计师，据说她的定制订单已经排到两年后，而且只接顶级舞者的单子。江辰是怎么在这么短时间内弄到的？他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和代价？

薛澄将舞服紧紧抱在胸前，闭上眼睛。今天发生的一切像电影般在脑海中回放——服装被毁时的绝望，江辰突然出现的惊喜，舞台上那种前所未有的自信...以及那个短暂的拥抱。

她意识到，今天之后，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那道她精心筑起的心墙，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裂缝。而江辰，正透过那道裂缝，一点一点走进她的心里。

更衣室的镜子映出她的身影——脸颊还带着表演后的红晕，眼睛闪闪发亮，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这样的表情，她曾经在无数恋爱中的女孩脸上看到过。

"不..."薛澄摇摇头，试图赶走这个念头。她不能重蹈覆辙，不能再被表面的温柔迷惑。

可是...当她把舞服装进袋子时，手指却无比轻柔，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