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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致尼古拉耶维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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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里尔走上了一条完全陌生的人生道路。密苏里州时间比米佳的新父母预定的度假地点迟5个小时……如果没有临时变卦,他们大概还在夏威夷晒太阳。

外面的天空已经挺黑了,远处有几颗晦暗不明的星星。但夏威夷还是阳光明媚的下午,甚至离吃晚餐还要等好一会儿呢。

在他住院的这段时间里,不止一位邻居想来看望他——其中包括倾心于他的乔治亚·斯威尼。她本想带些慰问品前来看望心爱的人。但临走前,她那位一向开明愉快的兄长菲利克斯·斯威尼却一反常态,板着一张不通人情世故的冷脸,强硬地将妹妹拦下,还跟她吵了一架。他不信任西里尔,不想让妹妹跟他接触。天知道这个目中无人的男人还会说出什么话、做出什么事,刺痛她少女羞赧的心!

西里尔不知道那些意外。他正在努力学习用右手写出漂亮的圆体字母,因为左手的许多溃烂伤没有好转的迹象。雅各布·莫纳斯特拉不会放过他。他已经说了,这一切甚至还只是开始。

“你的父母教育你做好儿子、好哥哥。但把你教导成未来的好丈夫、好爸爸,今后就是我的义务。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做一个好人……”

西里尔握着钢笔,看到这里,不觉地出了神。他望着自己写下的俄语,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已经犯了最大的过错——他在家会跟德米特里用俄语说话,刚才只是顺手罢了。正宗的“米切尔”不可能读得懂太多俄语。

他沉默了一小会,这时又突然改变了主意,把呕心沥血写了一半的信撕成了两半。但这次,他换了一张信纸,愣了很久,都不知道应该重新说些什么了。

不知究竟是因为富豪生活实在过于舒坦,还是老人们控制了小孩子的行为。总之,米佳自离开后从来没有打过电话过来。西里尔嘴上不说,心里其实伤心得要死——他那乐不思蜀(indulge in pleasure and forget home and duty)的加里宁小弟弟居然才过了两周就不再记得他了。

“你还要写吗,西里尔?”

瓦西里拿新的信纸给他,还替他给钢笔吸饱了水。他听说西里尔已经勤勤恳恳地写了一下午,最后仍旧一无所获。

“我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好……”西里尔喃喃自语道。

不,是因为他答应过那对富豪,再也不参与进弟弟的生活里。瓦西里没有戳破他拙劣的谎言,只默默地把撕碎的信纸捡起来丢进火里烧掉了。

日子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同,只是他从噩梦中惊醒时,身旁再也没有孩童轻声细语的安慰。受挫的西里尔变得很沮丧。他的腿脚都是好的,但很少下床走动,仿佛雅各布像摧残他的左手一样摧残了他的腿。

然而,那也情有可原,双手是外科医生生命的延伸。他实在没有勇气再次拿起手术刀,生怕注意到自己那无法控制的颤抖……他的医师生涯大概确实宣告结束了。他没有那么愚钝,哪怕不看伊里奇那欲言又止、避重就轻的语气,他就什么都知道。

他不再像一开始一样哭闹不休,只是更经常地神游天外,仿佛已经向命运妥协,同意接受人生的不幸。不,那跟妥协没什么关系的,他只是因无力反抗陷入了绝望。就像他跟弟弟说过的,“不,他们只是习惯了”……

“你看,那是不是很像我?”西里尔看着信纸烧毁后留下的一小撮黑灰,突然间笑得前仰后合。火光在他黯淡无神的眼瞳里跳跃,居然为它们平添了几分欢快与生机。

很快,他又不笑了,若有所思地抚摸着下巴,望着那些灰烬就出了神,好像在期待里面能自动飞出小小的不死鸟一样。

“我会给自己选择火葬,前提是如果我能选。我是一个花了二十多年,都没有学会如何去活的蠢人。”

“听我说,西里尔。”伊里奇说道,作势要把玩具狗从他的怀里抽走。但他吃惊地发现,那几乎没有什么阻力。西里尔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歇斯底里地发疯,甚至连嘴角都懒得扯一下。伊里奇只好把“樱桃花”还给他了。西里尔冷漠地低下头,只坦然地笑了笑。

伊里奇看着他傻了眼,犹豫许久,才慢慢抽出瓦西里早上交给他的物件。

“其实,是您的弟弟给您寄了明信片……”

那变脸速度真叫人叹为观止——他是那样神清气爽、喜出望外,就连疼痛的左手也顾不上了。

“哦,是吗,您不早说——快请拿来给我看!”

西里尔喜上眉梢,劈手抢去了他手里的信封(哪怕他因动作过激扯到了伤口,也难掩其兴奋之色),脸上也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他看见了弟弟画下的日出、一望无际的海面,还有成群结队的高大椰子树。米佳的英语字母写的还不够漂亮,但挺工整。他几乎都能想象到年幼的弟弟如何在度假屋里绞尽脑汁地思索英文词汇了。

“我亲爱的、可爱的兄弟……”

西里尔神经质地笑着,喃喃自语、笑容满面地将它捂在胸口。“太好了,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喜欢那里。可惜如果我做他的监护人,就永远不能亲自带他看看外面的风景——请拿信纸过来,格里格列夫医生,灵感突然造访了我,使我忽然觉得自己跟亲爱的弟弟还有很多很多话要说——啊,伊里奇·格里格列夫!现在我太高兴了,好像突然有了永垂不朽的力量……”

他用俄语喋喋不休,手舞足蹈,亢奋得活像个疯子……这个与货币同姓的可怜的人,他不似1974年奥地利萨尔斯堡大教堂50先令银币般冷硬狡黠,总是轻易原谅、满足。可那虚假又太少的激情并不能使他长寿,只会让他更快地沦为命运的手下败将——那就是所谓的“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如果上帝不曾许诺、温暖、缝合他破碎的心,没准他反而还能更镇定地苟延残喘,而不是把最后的力量全部用于今后那些泣不成声的哭泣……

伊里奇望着他热忱灿烂的脸庞,犹豫很久,最后还是把纸和笔递给他了。他实在不忍心再看了,便悄悄退了出去。

“我可不知道这样对不对,老师。”他走出病房,撞上了等候多时的瓦西里。“事实上,我经常对他怀有歉疚之心,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对他施以怜悯……每当听到他的感谢,我总是将自己联想到欺骗和罪恶……我想他并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开心,但悲伤却都是真实的。”

“不,你做的挺好。”

他那灰金色头发、寡言少语的圣彼得堡老师答道。

“我们只是医生,又不是什么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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