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摘星阁左使,灵蝉子。”
少年轻飘飘落地,如在云端漫步,施施然走到姒酉旁边,垂眼看她。
“灵蝉子,快!杀了她!”经盛云听那么一扯,姒酉元气大伤,神情恍惚,站都站不起来。她朝灵蝉子方向侧躺着,伸手拽住他衣角。
出乎盛云听意料,这人只是淡淡扫了姒酉一眼,任由她揪扯着自己衣角挣扎要爬起来,丝毫没有要搀扶的意思。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影石,一个陌生的人影投影在半空,是一位面容姣好的女人手握龙头杖端坐在椅子上。
盛云听没见过了悟,是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她看这个。
灵蝉子抬手,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眼前四人,对盛云听道:“用龙骨,换你们性命。”
“我们?”盛云听神色怪异地看了眼姒酉和纪久。
“了悟……和天衍宗。”灵蝉子顿了一下,意识到他所言有歧义,“他们两个我会带走。”
盛云听被他离谱发言气笑。
她辛辛苦苦把人打败,还没说什么,这人轻轻松松蹦出来就说要把人带走。那她辛苦半天算什么,算跳梁小丑吗?
不过话虽如此,她现在还真打不过这人,光站着就用尽力气了。
“龙骨……可以给你。”她手落在腰间的乾坤袋上,好整以暇地看着灵蝉子,“不过你得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抱歉,这个不能说。”
“是天界的吗?”
“……是。”
“所以你们是一伙的?”她用目光点了点姒酉。
灵蝉子弯腰扶起脚边的人:“我和她的目的不同。”
“但你会帮她。”盛云听确定道。
灵蝉子广袖中爆出无数金丝,眨眼间就将姒酉包裹起来:“拖延时间没有用,纵使你没有受伤,也打不过我。”
盛云听气笑了,但并没有反驳,而是突然问道:“天门关死了,你们怎么回天界?”
灵蝉子平静的接受她的审视,不说话。
“你不愿告知真实身份,无非是不想让人知道。有这层顾虑在,不会冒险借道地府。”盛云听余光瞟着被金丝包裹起来的纪久,慢慢退到纪久旁边,“上穷碧落下黄泉,黄泉走不了,就只能往上走了。所以……你们准备用龙骨开天门,对吗?”
苍白羽睫抬起,他看向盛云听:“不全对。”
“不说清楚,我现在就把龙骨毁了。”盛云听一把扯下乾坤袋抓在手里,断续闪现的紫色电光虎视眈眈地绕着乾坤袋打转。
“你威胁我。”少年人眨了下眼,淡漠的脸上终于露出些许情绪。
宽大的袖子翻滚起来,金丝炸开,像蝴蝶在煽动翅膀,其间游走的黑点好似脓包般鼓胀欲破。
强大的灵压如罡风过境,直接将盛云听刮得跪倒在地。
很快,纯白的衣摆出现在她视野里。
长长的袖摆点地垂叠,修长纤细的手朝乾坤袋伸去:“用龙骨换天衍宗性命,我既承诺,便不会食言。”
“呵。”一把抓住他手腕,盛云听抬头,恶狠狠地盯着他笑道,“龙骨在我手里,换不换,我说了算。”
电光瞬间缠绕手臂,炸响时布料寸寸碎裂,白玉般的胳膊顷刻间被炸的血肉模糊。
灵蝉子一脚踹在盛云听肩膀上,力道之大,直接将人踹飞出去,撞倒两棵巨树堪堪停下,同时一把扯出霍宵脖子上的断手,掐着脖子将他拎起来。
“我认为这个交易条件很公平。”他看着腾起的雪花,歪头,似乎十分困惑,“你为何拒绝?”
“就凭你,能保住天衍宗?”雪花落下,露出盛云听身影,她擦掉嘴角留下来的血,面露嘲讽:“若你们神仙能保住这世间生灵,又何苦把我使唤来使唤去。”
霍宵被扼住咽喉,发出喝喝声。
“你说得对,我做不到。”虽然这么说,但丝毫看不出被拆穿的尴尬,灵蝉子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霍宵,“那这样如何,接下来摘星阁所有行动,我都不会插手。”
盛云听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还在思考时,就听他又道:“并且,如果你最后成功了……便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我要你人情干什么,你都不是人。”
“……”如果没看错的话,灵蝉子眼角似乎抽搐了一下,眉头也压低了一点点,“很多神仙都想要。”
盛云听还是没兴趣,反而对他开出的前一个条件提问道:“你不插手摘星阁的行动是什么意思?彻底置身事外吗?如果我要杀了姒酉,你会救吗?”
他摇头:“不会。”
“我杀纪久呢?”
“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摘星阁要做什么,我也不会参与。”
这是一个极具诱惑的条件,目前看来,灵蝉子无疑是摘星阁战力最高的成员,他主动退出的话,盛云听对摘星阁的胜算将会更多。
可是他们要龙骨到底要干什么呢?她一边思考,一边警惕地朝灵蝉子和霍宵走去。
“你们究竟要用龙骨干什么?”
“我以为这个答案显而易见。”不过他也不会主动告知。
盛云听目光落在纪久的金丝蛹上时,停下了脚步:“灭世。”
灵蝉子不承认也不否认,手一扬,将霍宵扔给她:“不知可否证明我的诚意。”
盛云听稳稳接住霍宵,一手扶住他的腰让他靠着自己,一手按在乾坤袋上,仍有些犹豫。
“最后一个问题,你若能回答,我便将龙骨给你。”
“请。”
她打量着两个金丝蛹,声音轻而冷:“这是樊笼吧,苏白屿在哪?”
深红的血从指尖滴落,坠地时粉身碎骨。
灵蝉子抬起血肉模糊的右手,金丝在手掌翻转间若隐若现。
“玄女一族,最后的血脉竟然是男孩。阴阳相背,是为死路。”他虚虚合掌,将金丝拢在手间,“告诉你也无妨,苏白屿在凌云宗。”
凌云宗?
盛云听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诡异的木楼。
“龙骨。”回答完问题,灵蝉子迫不及待地朝她伸手。
金丝顺着他的手延伸出去,在盛云听身前半米处停下。
樊笼,数百年前她第一次见的时候,还是白色的。
盛云听一把抓住金丝,一股酥麻顺着手指一路钻到尾椎骨。
她手里的金丝一瞬间褪成银白色,很快,快到无人注意到。
对方像是料到她会这么做,金丝反手缠住她,直接将人拽了个趔趄。
“人的耐心都是有限的,我不介意使用粗暴的手段达到目的。”
“你不松开,我怎么给你?”盛云听一点不惧他的威胁,只顾着庆幸这股酥麻只有一股,若是持续的话,她可能很快就站不稳了。
灵蝉子操控着金丝松手,她收回手,放在腰间的乾坤袋上,深吸一口气,将龙骨拿出来。
丝丝缕缕的线缠上龙骨两端,灵蝉子见她迟迟不放手,不由得出声提醒:“盛云听。”
是她,亲手把灭世的钥匙交给坏人。
还是她,将自己师父的遗骨舍弃。
这么做真的对吗?
她会不会才是灭世的罪人?
或者现在拼死和灵蝉子一战,活下来的话继续救人,死了的话……
死了的话正好,一了百了,她也终于能卸下重担。
盛云听死寂的眼眸中亮起一抹光。
“小……喧……”
霍宵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浑身的疼痛让他意识昏沉,只隐隐约约感觉自己身旁是最爱的女孩。他想去确认她是否安然,可费劲了所有力气都抬不起手,只感觉呼呼的大风从身体里穿过,将他越吹越高。
盛云听猛的回神。
她忘了,她忘了霍宵还在这里。她死了霍宵怎么办,三日之后,霍宵也会死。
他不能死,她曾许诺将他推向比高天更高的地方,给他无上的权利,给他永无顾忌的自由。
她要做到,一定要做到。
抓着龙骨的手松开。
“师父……”
“对不起……”
黑色的骨被金丝缠绕牵引,落在一只惨白如死人的手上。
扶在霍宵腰间的手拍了拍,盛云听附在他耳边轻声回应道:“嗯,我在这里。”
灵蝉子优雅地弯腰行礼,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浮起轻浅笑意:“后会有期。”
疾风乍起,卷起雪花漫天飞舞。
平息后,已不见灵蝉子及两个金丝蛹的踪影。
盛云听面无表情地看着之前灵蝉子站立的地方,良久,她抱起霍宵,转身朝空雪峰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