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祁月,盛云听连忙往上京赶。
她已经耽误好多天了,不知霍宵现在情况怎么样。
叶碎的讯玉也忽然联络不上,这让她更加不安。
“阿梦。”
“嗯?”
“你那边能看到我师父现在什么情况吗?”
“看不到。”
“……”
盛云听默默加快了速度。
晴朗无云的天空骤然划过一道闪电,雷声却迟迟未至。
仅用了大半天时间,盛云听就回到了上京城。
躲过了巡查的人和重重法阵,盛云听在太阳收起最后一束光芒时落在了棠生院叶碎房间的屋顶上。
“师父。”从后窗溜进来,盛云听直奔床前。
叶碎自深睡中醒来,沉重的眼皮略略掀了掀,看清眼前人后欣慰道:“小喧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师父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虚弱?”盛云听手放在叶碎丹田上,不管不顾地给他输送灵力。
虽然吸收效率极低,但叶碎的气色也在慢慢变好,他在盛云听的搀扶下坐起来,问她:“同国公爷打招呼了吗?去见过霍宵了吗?”
盛云听一头雾水,“嗯……我偷偷溜回来的,还没来得及去见他们。”再者说,她把皇宫叛逃的灵宠带走、又让霍宵重伤,正常应该是被通缉的状态吧?
叶碎似乎看穿她的困惑,解释道:“你离开上京城一事国公府替你向圣上解释了,说是追查与摘星阁有直接联系的魔物踪迹,事出紧急来不及同朝廷商议,只得国公府代为禀告。”
盛云听听闻,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给他们添麻烦了。”
叶碎笑笑,宽慰道:“你也并未离开很久,想来也没有让国公府太过难办。”
国公府对他们师徒这般照顾,盛云听十分感激,但又不知该如何报答。
“师父,为何你灵力散逸得这么厉害?可遇到什么麻烦?”
叶碎拍拍盛云听放在自己丹田上的手,道:“说来话长。趁着天还早,赶紧去看看霍宵吧。”
“霍宵他……怎么样了?”一想到霍宵,盛云听心里就万分愧疚。
“还没醒,不过情况还算稳定,没有生心魔。”
盛云听松了口气:“那就好。”
叶碎忽然问道:“小喧,你想明白我为什么不同意你和霍宵的婚事了吗?”
盛云听被问住,半晌,才支支吾吾回道:“可是我对霍宵实为利用之故?”
叶碎摇头,安静看着她,等她第二个答案。
盛云听瞟着叶碎的脸色,试探答道:“怕我背上情债?”
叶碎叹气,似乎不指望盛云听去想明白了,直接问她:“你可喜欢霍宵?”
盛云听呼吸一窒,不自觉慌张起来。
叶碎也不逼她,手指虚虚点了点她心口的位置,道:“人活一世,爱人不易。你要明白自己的心,面对霍宵,是责任还是愧疚,还是爱?”
叶碎看盛云听陷入沉思,手放在她头上安慰性地摸了摸,“我看得出来你不想辜负任何人,但是也别忘了照顾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千万别逃避。”
盛云听站在霍宵的院子外,脑子里还在想叶碎的话,以至于迎面来人同她说话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国公爷。”盛云听朝祝宁点头示意,“我听我师父说了,多谢国公爷这段时间的照拂。”
祝宁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客气道:“小事,盛姑娘言重了。”
他身旁还站着一个女子,穿着龙象军的制服,一身黑衣,端静肃穆。盛云听也朝她点头问好:“这位可是沈姑娘?”
沈颂焉向她行礼:“龙象军二部沈颂焉,拜见霆霓真君。”
“我幼时见过你,在酒楼外面,不知沈姑娘可还记得我?”盛云听半真心半试探着说道。
沈颂焉想了想,似乎想不太起来了。盛云听见状也无意为难,打圆场道:“时间太过久远,况且也就一面之交,沈姑娘不记得也正常。”
祝宁顺势岔开话题问道:“盛姑娘是来看霍宵的吗?”
盛云听点头,抿了下嘴,向祝宁道歉:“抱歉,因为我的原因,让霍宵受这般伤痛。”
祝宁不是很介意,“盛姑娘又言重了,这是霍宵自己的心疾,姑娘不必自责。况且叶前辈全力保霍宵不堕心魔,我们还要感谢前辈的帮助。”
盛云听怔愣了一下,叶碎倒没和她说这件事。
祝宁犹豫了一下,开口时带了些商量和祈求的意味:“盛姑娘,祝某有件事想请盛姑娘帮忙。”
“您说。”
“盛姑娘可否经常来看看霍宵?也许感受到盛姑娘的气息,霍宵能早日醒来。”
盛云听没想到祝宁说的是这事,当即应下:“当然可以,这是我应该做的。”
“如此,便多谢姑娘了。”祝宁朝她行了一礼。
盛云听赶紧回礼。
“盛姑娘随时都可以过来,有什么需要和下人说就好了。”祝宁道,“我和沈副官还有些事情要商议,就先告辞了。”
“两位慢走。”盛云听侧身撤步,给他们让道。
目送他二人离去后,盛云听走进院子。
下人们大抵听到了他们刚刚的谈话,看见盛云听都恭敬地朝她行礼,盛云听也略略回礼。
在霍宵房门口站定,盛云听深吸一口气,手放在门环上,随着推门的动作而轻轻呼气。
屋里的侍女点亮最后几个蜡烛,朝盛云听躬身行礼后安静离开房间。
“小黑。”盛云听摸着端坐在桌上的黑猫,她在回国公府的时候就感受到了它的气息,“前几天去哪了?”
小黑不停地喵喵,盛云听时不时点头。
“嗯,我知道了。”小黑反馈的信息太多,听完还需要反复琢磨。盛云听大概掌握它这两天的经历,随即又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嗯——明白了。”因为霍宵生心魔的起因是她,所以在没找到最安全的勘破心魔方法之前,让霍宵处于安心舒适的环境是最稳妥的。
也就是让霍宵“认为”盛云听在他身边。
也怪不得祝宁让她多陪陪霍宵。
盛云听走到床边,将床幔挑开一道细缝,就能看到霍宵苍白的睡容。
盛云听看了一会儿,便放下床幔,安静返回前厅。
小黑正细致地给自己舔毛,没注意盛云听回来。
“喵?”直到手落在自己头上,它才看见盛云听的衣角。
“我这两天要先照顾师父,霍宵这里还得暂时麻烦你帮我看着了。”
小黑没说什么,舌头舔了舔自己的鼻子,从坐立改为趴卧。盛云听知道它这是同意了,手揉了揉它的后颈,小猫舒服地发出一连串咕噜声。
“师父。”盛云听给小黑交代完就赶回棠生院,叶碎果然在等她。
“嗯,见着小黑了?”叶碎坐在床榻边,屋里的蜡烛已经都点亮了,温暖的烛光驱赶黑暗,连带叶碎看上去也没那么虚弱了。
“见到了,它跟我说了很多事。”
叶碎点头,“这么说,这段时间的事情你都已经大概了解了。”
“是。”
“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盛云听垂着眼,半天,才道:“我先给你疗伤吧,师父。”
盛云听手覆在叶碎丹田上,试图给他输送灵力。
然而事与愿违,半天过去,叶碎丹田没丰盈多少,屋子里的灵力倒是充裕。
叶碎握住覆在自己丹田上的手,制止道:“可以了,小心把不干净的东西吸过来。”
“师父。”盛云听声音有些颤抖,反手紧紧握住叶碎,“你还能活多久?”
叶碎轻轻笑了,反问她:“你想让我活多久?”
“我想……我想让你长命百岁。”
“啊~原来嫌我活太长了啊。”叶碎打趣道。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盛云听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脑子卡了个壳儿,赶紧改口道:“我是说寿与天齐。嗯,对,寿与天齐。”
叶碎笑意不减,却也没再继续逗她,只是问道:“小喧是害怕吗?”
盛云听看着叶碎笑着的样子,鼻头一酸,眼泪直接涌上来在眼眶里打转。她立刻低头眨眼,同时点了下头。
叶碎手落在盛云听发顶,抚了抚,“是人就有一死,我也不例外啊,你该为我高兴。”
盛云听坐在脚踏上,靠着叶碎的腿,闷闷不乐道:“不高兴。”
叶碎笑着叹了口气,突然道:“没办法陪你走到最后,对不起。但是这很正常,我是你师父,本来就该走在你前头。”
“但你本来可以长生的……”
“长生是神仙的特权,我只是一介凡人。除了你,我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留恋的了。我的师父、朋友,都已经离开,我也该离开了。”
“师父……”盛云听抬起头,眼中尽是悲伤,“可你死了就消散了,没有转世。”
“嗯,我知道。”叶碎的笑容仍旧温柔,层层温柔下面是难以察觉的解脱的惬意,只听他满意地喟叹道:“这样就很好。”
“好了,不要想这件事了,不如跟我说说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叶碎拍了拍盛云听的脑袋,把悲伤的情绪拍散。
虽然盛云听没吃这招,但还是老老实实说了自己的想法:“那只雪原狼跟我说了一些事,我这段时间会抽空去皇宫一趟。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照顾你。”
“皇宫?”叶碎想到了什么,点头同意她的计划,“是可以多皇宫转转。”
盛云听抬眼和他对视,瞬间明白了叶碎的意思。
叶碎满意地点头又摇头,然后拍了拍盛云听后背,示意她起来,“行了,我要休息了,你该干啥干啥去吧。”
盛云听有点懵,她要干的事就是照顾他啊。但还是乖巧地行礼,应声道:“是,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