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依着顺华长公主的意思,并没有将男女分席,因此大家都在一个屋内,甚是热闹。
曲芊今日也来了,从看见江菱姝开始,她的神色有些复杂。几个小姐推着她催促道:“你怎么不去同窈妃娘娘说话。”
半推半就间,曲芊就站到了江菱姝面前,她的表情仍带几分骄矜,别别扭扭道:“那事,多谢你了。”
江菱姝见她过来就知道要说请旨赐婚的事,便道:“本不是大事,你想清楚就好。”
曲芊有些急了,生怕江菱姝反悔道:“我与孙郎两情相悦,我想的很清楚。”
见曲芊这样说,江菱姝也不再开口,已是二人私下相知相许的关系,她便不再多管。但想到那样厌恶自己的孙首辅,孙子却要娶她的姐姐,真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正说着,外面走进来一个模样周正的公子,但步伐有些飘飘然,并不稳重。曲芊一看见她便伸手去拉,表情很是甜蜜,道:“窈妃娘娘,这便是孙安启。”
孙安启的目光轻轻打量着江菱姝,有些晦暗不明,随即道:“参见窈妃娘娘,今日得见娘娘仙姿,死也无憾了。”
江菱姝听他的声音总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却言语很是轻浮,心里有些不满。但还是顾着人多口杂,关心道:“你待本宫的姐姐可是真心。”
孙安启连忙笑道:“自然,鄙人对芊儿的心天地可鉴。”
说的那般振振有词,曲芊在旁边恨不得要掉出几滴眼泪,而江菱姝却冷声笑了一下,招招手让他们离开。
碍眼。
顺华长公主府甚大,离大厅不远便有一处梅园,江菱姝在席上有些气闷,便领着湖雀采茗一同出来。
梅花并未完全绽放,花朵稀疏地点缀在枝头上,暗香浮动,颇有意趣。
段晲适时地跟了出来。
湖雀和采茗先发现了他,两个人早已明白娘娘与殿下关系匪浅,于是纷纷自觉退到边上,替他们把守着。
“外面冷,你今日穿的薄了些。”段晲的声音很是清润。
江菱姝看着段晲,眯起眼来道:“你的小字是什么?”
段晲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嘴角上扬,笑的玩味,“璟聿。”
江菱姝一滞,她前几日不知怎么想起檀清寺后山那位自称“本王”的吹洞箫之人,隐隐约约就把他和段晲联想到一起。
如今乍然听见,还是有些惊讶。那是不是说明他早有察觉,后来忠信侯府再遇见时,段晲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二人间一枝梅花穿过缝隙,有些扰乱江菱姝的视线,只听见段晲悠悠开口,“说来也巧,我曾在檀清寺后山,有个女子觊觎本王,躲在树后妄想窥探,如今细细看来……模样倒有些像娘娘。”
江菱姝嘴角抽动了一下子,道:“那女子也有可能是碰巧路过,殿下不必如此自恋。”
“哦,是吗?”段晲眼含笑意,走近了几步,直到咫尺距离才停了下来,又接着说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诚如本王所想,娘娘之貌,璟聿憬予。”
男人清俊的眉下是一双如同春日般潋滟的双眼,温柔多情。
江菱姝的脑袋嗡嗡响了两声,努力镇定下来。
正在这时,采茗转过头来,看这情景只觉得实在有些旖旎,忍着头皮破坏了气氛,道:“主子,有人过来了。”
江菱姝瞬间抽离出来,眸色清冷起来,道:“本宫还有事,就不跟殿下在这里闲聊了。”
段晲依旧看着江菱姝,笑意不减道:“那儿臣先告退了。”
男人的身影缓缓消失,江菱姝便看到一个妙龄少女走了过来,神情恍惚,似乎没想到能遇见窈妃,那女子走过来行礼。
“臣女李沐言参见窈妃娘娘。”她很是识礼道:“不曾想娘娘也来这梅园,不知臣女可否扰了娘娘雅兴。”
江菱姝笑了笑,“不妨事。”
不知今日是怎么了,她竟觉得这个李沐言也给她熟悉之感。
李沐言站在江菱姝身后,有些伤感道:“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
她这般说着,让江菱姝几乎是一瞬间想起,忠信侯府书房内那对颠鸾倒凤的鸳鸯,不就是孙安启和李沐言。
如今一切说得通了,江菱姝淡声道:“从来薄幸男儿辈,多负了佳人意。李姑娘不必为那样的人感伤。”
李沐言听江菱姝这样说,心思复杂起来。当孙郎告诉她,曲家仗着女儿在宫中得宠,想让他娶曲家大小姐为妻,万般无奈,唯有先虚与委蛇。她也暗暗恨过这位窈妃,可她如今开口宽慰,一时有些错愕。
一阵冷风席卷而来,江菱姝感觉有些不适,便道“本宫先走了。”
李沐言这才反应过来,行礼恭送她。
“你且去告诉曲芊,她可曾真正了解过孙安启,不要被一时蒙蔽,抱憾终身。”江菱姝派湖雀前去提醒。
其实她对曲芊并不喜欢,也无不喜。可若是让她亲手将一个少女推入薄情之人的怀里,一生蹉跎,也有些不忍心。
——
曲府。
曲芊坐在椅子上,急性子地哭喊道:“那曲枝什么意思!她那样说是怀疑孙郎对我的用心吗!”
曲夫人在她旁边宽慰,“芊儿你不要着急,更不要口不择言。那窈妃原本是答应的,如今这样说只是提个醒罢了。”
母女俩吵得不成样子,坐在堂上的曲敬却深思起来,那窈妃心思深沉,这般说必定有她的道理,事关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是谨慎为妙。
“来人,”曲敬喊来管家,“你去细细查查这 孙安启,不可有疏漏。”
曲芊一听便不乐意了,“父亲您怎么也跟着怀疑他呢!”
曲敬看自己女儿,只觉得是否真的溺爱太过,如今一点脑子都不动,令人担忧。
——
浓稠夜色,窗外风声潇潇。
段晲站在书案前,眸中一抹化不开的愁绪,他在想任朗归,一介孤儿,自二十岁突然从军中杀了出来,揣度圣意,建立振司卫,自此更是凭着手段不断掌权,残害忠良、进献谗言。
而让段炆众目睽睽刺杀段帝,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明明让段炆死的悄无声息才更不漏马脚。
心里有一个想法悄然形成。段晲垂下眸子,幽深莫测。
——
不查不知道,一查倒是真把这孙启安的污糟事抖搂出来。很多线索都表明孙安启似乎一直同一个女子往来。
曲芊痛哭流涕,在闺房内大骂孙启安王八蛋,曲夫人也跟着她骂。
说的信誓旦旦,不过是巧舌如簧,一个伪君子罢了。
吓得曲敬去捂她两人的嘴,“那可是首辅的孙子,你们也要顾忌些,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不嫁就是了。”
曲芊仍是觉得真心喂了狗,恨不得立马杀了那狗东西。
“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要给窈妃娘娘说明,让她不必再在陛下面前提赐婚。”曲敬道。
曲夫人也喝口水缓缓,骂的口干舌燥,道:“对对对,这是最主要的,还要多谢她好言提醒了咱们,要不然芊儿这辈子就完了。”
“她肯定是知道怎么回事才这样说的。”曲芊心里有几分感激,也还有疑惑未解,于是开口道:“我也要进宫。”
——
玉芙阁。
江菱姝听到下人通传就知道母女二人已经查到了什么。
果然,急性子地曲芊一进来,气冲冲道:“好一个孙安启,原来早就有了风流债!”
曲夫人看着曲芊如此失仪,赶忙拉住她,道:“参见窈妃娘娘。”
江菱姝温吞地喝了口茶水,“本宫还没来得及向陛下提及赐婚之事,不必担忧。”
曲芊有些别扭,她前日还信誓旦旦地说孙郎与自己两情相悦,便心虚道:“你早知道孙安启还有一位私相授受的佳人对不对。”
江菱姝道:“只是猜测,”
“她是谁?”曲芊问到。
江菱姝抬眼,道:“你当如何?”
曲芊有些傲慢地说到:“我曲芊不算貌美惊人,也算得上模样端正,更是父母娇生惯养,怎可会为了一个薄情郎再多费心力,至于那女子,你若认识她,便告诉她,世上好男人甚多,一个孙安启算个屁。”
江菱姝第一次去正视这个大小姐,她不够善良甚至有些蠢笨,但在孙安启这事上却很是清醒。得知真相并无半分不舍或自怨自艾,对于那位不明身份的所谓“情敌”也无半分敌意。
刚有几分好感,却听见曲芊顿了顿,又说到:“我想好了,要嫁还是要嫁个京城最顶尖的男人。”
江菱姝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下一刻,曲芊道:“不如娘娘去向陛下请旨,赐我与七皇子永结同好!”
说的那般洪亮,带着兴奋。
一旁的湖雀听完大小姐的言论,看向江菱姝有些僵硬的脸色,心想:完了。
果然,不出所料,曲夫人和曲芊就被“请”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