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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一生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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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斜阳漫过山庄雕花木窗,将满室茶香都染成琥珀色。梁静淑握着青瓷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目光追随着窗前的身影——萧婉仪正俯身整理新采的荼蘼花束,月白裙裾垂落如瀑,腕间玉镯随着动作轻碰,发出清越声响。

察觉到灼灼视线,萧婉仪直起身来,鬓边垂落的珍珠步摇晃出细碎银光。她眼角弯成月牙,素手轻点梁静淑泛红的脸颊:"静儿这般瞧着,可是我鬓边的花儿沾了露水,倒比平日里生动些?"

梁静淑的脸颊愈发滚烫,茶汤在盏中轻轻晃动,映出她慌乱躲闪的目光。她垂眸盯着杯底沉浮的茶叶,嗫嚅道:"不过是...不过是觉得姐姐今日格外好看。"话音未落,萧婉仪已笑着在她身侧坐下,发间清幽的茉莉香萦绕而来,混着案头荼蘼的甜腻,教人无端心跳加快。

"就会哄我开心。"萧婉仪指尖捏起一瓣落花,轻轻放在梁静淑发间,"倒像是个嘴甜的小丫头。"她的动作极缓,指尖若有若无擦过梁静淑的耳垂,惊得人几乎要从绣墩上跳起。

院外忽然传来脚步声,管家苍老的声音穿透雕花槅扇:"小姐,镇上来了位贵客,说是...说是与您有婚约的宋家公子。"梁静淑手中茶盏"当啷"坠地,碎瓷与茶汤溅在萧婉仪裙角,洇开深色痕迹。

萧婉仪的笑容僵在脸上,垂眸看着膝头的污渍,许久才轻声道:"我竟忘了...早有媒妁之言。"她起身时带落案上花束,荼蘼花瓣纷纷扬扬落在梁静淑脚边,像极了此刻两人支离破碎的心事。

梁静淑慌忙抓住她的手腕,掌心沁出薄汗:"姐姐不能走!"话一出口才惊觉失态,可指尖却怎么也松不开。萧婉仪回头望她,眼中波光流转,倒映着窗外渐暗的天色:"静儿,有些缘分...从一开始便是错的。"

暮色漫进屋内,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梁静淑望着萧婉仪离去的背影,弯腰拾起地上的落花,花瓣上还带着那人指尖的温度,却已在晚风里渐渐凉透。

梁静淑猛地攥紧裙裾,指节泛白如霜。她踉跄着向前半步,绣鞋碾碎了满地荼蘼花瓣,胭脂色汁液渗进织锦鞋面:"那、那都是我未入宫之前的荒唐事!"声音发颤,尾音像被掐住的琴弦般骤然断裂。暮色从窗棂缝隙里蜿蜒而入,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投下蛛网似的阴影,倒比宫墙里的金丝笼更教人窒息。

梁静淑突然抓住萧婉仪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指尖深深陷进对方纤细的皮肉里。暮色将她的影子拉长,仿佛要将眼前人也一并吞噬。“我现在只爱一个人,便是萧婉仪了!”她的声音沙哑而坚定,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然,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剜出来的。

萧婉仪如遭雷击,身体僵在原地。良久,她缓缓转过身,眼眶泛红,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震惊,有感动,亦有隐隐的不安。晚风拂过,吹乱她鬓边的发丝,也吹动了两人之间紧绷到极点的气氛。

萧婉仪垂眸凝视着梁静淑紧扣在自己腕间的手,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对方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暮色将她的眼尾染成绯色,恍若醉人的胭脂晕,却掩不住眼底翻涌的情潮:"从前总嫌你疯得没边,翻墙递信、在我窗下整夜吟诗,闹得整个庄子鸡犬不宁。"她轻笑出声,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如今才知,最疯的人是我——明知你是九重宫阙里困着的金丝雀,偏要把心掏出来,任你攥得生疼。"

梁静淑的睫毛剧烈颤动,指尖试探着想要松开,却被萧婉仪反手握住。暮色漫过两人交叠的手腕,在青砖地上投下缠绵的影。"那...婉儿后悔么?"她的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柳絮,却字字砸在萧婉仪心上,惊起一池涟漪。

萧婉仪忽然仰起头,任由几滴温热的泪顺着下颌滑落,滴在两人相握的手背上。她指尖颤抖着抚上梁静淑的脸颊,指腹擦过对方眼角未干的泪痕,轻声道:“若说后悔...”话音未落,梁静淑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想要抽回手,却被萧婉仪攥得更紧。

“我只后悔...”萧婉仪将额头抵在梁静淑的额头上,呼吸交缠间,温热的气息拂过对方颤抖的唇瓣,“后悔没有早些看清自己的心,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她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眷恋与疼惜,像是要将过往所有的遗憾都化作此刻的温柔。

暮色愈发浓重,忽有细雨敲窗,沙沙声里混着远处更夫的梆子响。梁静淑望着萧婉仪湿润的眼眸,忽觉喉间发紧,俯身时撞落了案头残花,碎瓣扑簌簌落在两人相触的衣襟上。

“既不后悔,便别松开。”她的唇擦过萧婉仪耳畔,发间茉莉香裹着滚烫的气息,“明日我便遣人退婚,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定要把你风风光光迎进梁府。”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管家苍老的声音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刺耳:“小姐!宋家公子带着聘礼到了!”

萧婉仪浑身一震,想要抽回手却被梁静淑抱了个满怀。对方的体温透过浸湿的衣料渗进来,带着灼人的力道。“别怕。”梁静淑将下巴抵在她发顶,指尖抚过她后颈细软的绒毛,“我既敢说这话,便有法子护你周全。”

正说着,脚步声已逼近厅门。梁静淑猛地扯下萧婉仪腕间的玉镯,翡翠坠子在暮色里划出碧色流光,“哐当”砸在青砖地上碎成齑粉。门外传来抽气声,管家嗫嚅道:“这、这是小姐的传家之宝......”

“告诉宋家人,”梁静淑搂着萧婉仪转身,目光冷若寒霜,“梁府的女儿,宁肯摔碎美玉,也不做他人笼中雀。”她指尖拂过萧婉仪泛红的眼角,忽然轻笑出声,“况且——”话音未落,已俯身吻住那颤抖的唇,“我心已有属,至死不渝。”

雨势渐大,雨声掩盖了厅外的哗然。萧婉仪在最初的惊愕后,反手勾住梁静淑的脖颈,任对方将自己按在雕花屏风上。茶香混着茉莉香在唇齿间纠缠,破碎的玉镯残片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倒像是这场惊世骇俗的告白里,最静默的见证。

“明日,”梁静淑抵着她的额头喘息,指尖轻轻擦过她泛红的唇瓣,“我便让全京城都知道,萧婉仪是我梁静淑此生唯一的妻。”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两人交叠的身影,也将那句誓言,刻进了这雨夜的苍茫里。

萧婉仪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梁静淑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声音像是裹着一层薄霜:“你是想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俩的关系?” 烛火在她眼尾明明灭灭,映得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愈发清晰。她垂眸看着梁静淑紧扣在自己腕间的手,喉间滚动着复杂的情绪,既怕这份炽热灼伤彼此,又忍不住沉溺在这灼人的温度里。

梁静淑仰起脸,发间散落的珍珠步摇晃出细碎银光,目光灼灼地望着她:“我就是要全京城都知道!”她握紧萧婉仪的手,指尖的力道几乎要将对方的骨节碾碎,“我要让所有人都晓得,萧婉仪是我梁静淑放在心尖上的人!” 声音里带着几分癫狂,倒像是困兽终于冲破牢笼,要将积攒许久的情愫一股脑倾泻而出。

萧婉仪被这直白的话语撞得眼眶发酸,偏过头去躲开梁静淑炽热的目光,发间的茉莉香混着屋内蒸腾的茶香,无端教人鼻尖发涩。“你疯了。”她轻声呢喃,声音却比想象中更轻更柔,像是在嗔怪,又像是在叹息。

梁静淑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意味,伸手将萧婉仪的脸扳过来,强迫对方与自己对视:“我是疯了!自从见着你的第一眼,我就疯了!”她的拇指轻轻擦过萧婉仪泛红的眼角,“婉儿,我不怕流言蜚语,不怕世人眼光,我只怕你不明白我的心意。”

萧婉仪望着眼前人,喉间像是堵着一团棉花,酸涩得厉害。烛光摇曳间,她看见梁静淑眼底倒映着自己的身影,那样清晰,那样炽热,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燃烧殆尽。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抬手覆上梁静淑的手背,将脸埋进对方掌心,任由滚烫的泪水顺着指缝滑落。

烛火明明灭灭,将两人纠缠的影子投在雕花屏风上,随着呼吸轻轻晃动。这一夜,注定无眠。

雨幕如帘,将厅外的喧闹隔绝成模糊的絮语。萧婉仪的泪滴在梁静淑掌心晕开,化作滚烫的印记。她忽然轻笑出声,带着几分释然的苍凉:“你既不怕,我又有何惧?”话音未落,院外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混着宋公子暴怒的嘶吼穿透雨幕。

梁静淑猛地将人护在身后,转身时衣袂带落案上的烛台。火苗舔舐着洒出的茶水,在青砖上蜿蜒出明灭的火痕。她冷笑一声,指尖按上腰间软剑,寒芒出鞘的瞬间映出眼底的轻蔑:“告诉宋家人,我梁静淑本是先帝皇贵妃,金尊玉贵半生,岂会嫁入区区宋家?”

萧婉仪却反手握住剑柄,冰凉的剑身贴着她颤抖的掌心:“我说过,要与你一同面对。”她弯腰拾起半块碎玉,锋利的断口在火光中泛着冷芒,“若真要与这世道为敌,便让我与你并肩。”

院外脚步声骤然逼近,宋公子踹开雕花槅扇,酒气混着怒意扑面而来:“梁静淑!你不过是先帝遗妃,竟敢当众羞辱我宋家?!”话音未落,梁静淑旋身挥剑,剑风卷起飞旋的落花,在两人之间织成血色帷幕:“遗妃又如何?我曾母仪天下,岂会委身你这等俗人!”

萧婉仪趁机将碎玉掷向油灯,整间屋子瞬间陷入黑暗。她摸索着抓住梁静淑的手腕,在对方耳边急促低语:“后院枯井有暗道!”两人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奔逃,身后传来瓷器碎裂声与家丁的呼喝。梁静淑的软剑划破夜幕,每一道寒光都在宣告着她绝不屈服的傲骨。

雨越下越大,当她们终于跌出暗道时,晨光正刺破云层。梁静淑望着萧婉仪沾满泥浆的裙摆,忽然笑出声来。她伸手拂去对方鬓边的草叶,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从前被困在九重宫阙,如今倒觉得,与你亡命天涯,才是真正的自由。”

萧婉仪仰头望着初升的朝阳,泪水混着雨水滑落。远处传来追兵的呼喊,她却踮脚吻住梁静淑颤抖的唇。这一刻,身份枷锁与世俗偏见都成了灰烬,唯有两颗挣脱樊笼的心,在天地间轰然相撞,迸发出比皇权更耀眼的光芒。

追兵的马蹄声如闷雷逼近,梁静淑反手将萧婉仪护在身后,软剑上还凝着未干的血珠,在晨雾中泛着冷冽的光。她扯下外袍裹住萧婉仪单薄的身躯,指尖抚过对方因奔跑而凌乱的发丝:“顺着这条山道往下,山脚有个破庙,我随后便到。”

“我不走!”萧婉仪死死攥住她染血的衣袖,眼中泛起倔强的泪光,“你以为我不知?宋家人绝不会放过你,若要逃,便一起逃!”话音未落,破空声骤响,一支箭矢擦着梁静淑耳畔钉入身后的树干。

梁静淑眸色骤冷,旋身挥剑斩断后续射来的箭雨。剑影翻飞间,她瞥见山道转角处宋府家奴举着火把如恶狼般涌来。余光扫过萧婉仪苍白的脸,她突然将人猛地推进旁边的灌木丛,低声道:“听话!”

就在这时数道黑影如鬼魅般破空而出。暗卫们寒刃出鞘的寒光尚未完全亮起,便与另一队劲装武者缠斗在一起。金铁交鸣之声在回廊间炸开,飞溅的火星映出两方人马眼底的肃杀——直到缠斗渐歇,皇后江凌芸的贴身令牌从为首护卫怀中滑落,众人方才知晓,这竟是江皇后暗中布下的护佑之阵,只为确保萧婉仪与梁静淑两人安然无恙。

萧婉仪苍白的面容瞬间焕出血色,她猛地攥住梁静淑的手腕,指尖因用力泛起青白。眸中闪烁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静儿!我们得救了!看那玄色劲装绣着的鸾鸟暗纹,分明是皇后的亲卫!”

萧婉仪半跪在地,苍白的指尖深深嵌入青砖缝隙,声音带着破碎的哽咽:“劳烦诸位...替我转告皇后娘娘...”她仰起脸,眼中泪光在血污间闪烁,“今生恩情难报,若有来世,萧婉仪愿化身为牛马,鞍前马后侍奉娘娘左右!”

宫灯昏黄的光晕在鲛绡帐上摇曳,江凌芸捏着暗卫呈递的密信,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信笺边缘。听闻转述的话语后,她缓缓放下信笺,望着窗外簌簌飘落的海棠,幽幽叹息:“母后与母妃...终究还是不愿踏足这九重宫阙吗?”

晨露未晞的庭院里,萧婉仪轻抚褪色的裙裾,指尖划过曾经缀满珠翠的位置。从凤冠霞帔的皇后到如今无人问津的寻常女子,她望着廊下翩跹的蝴蝶,眸中却盈满释然。忽而转身看向梁静淑,唇角勾起一抹温柔:“静儿,这偌大的宅子太冷清了,不如我们收养个孩子?往后的日子,也好有个盼头。”

梁静淑握着团扇的手微微一顿,细瓷茶盏中的涟漪荡开又平息。她抬眸望向萧婉仪,晨光斜斜穿过雕花窗棂,在对方眉眼间镀上一层柔和光晕——那曾盛着凤目威仪的眼眸,此刻竟比宫墙之外的春水还要清透。

"可是...收养之事并非易事。"梁静淑轻声道,目光扫过庭院中几株无人照料的枯梅,"官府登记、养育资费,还有流言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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