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冷风。

顾清允暗骂了一声，开车驶出了小区。

电话终于被接通，傅莳也带着笑的声音闯进来：“怎么啦顾总，又看到裴确那啥了？”

顾清允暴躁地转了个大弯，轮胎在地面划出尖锐的声响：“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发个地址，我去你那。”

傅莳也在江边有个大平层，她把一地的画笔调料盘推到角落，终于有空瞥了眼顾清允：“走来走去干嘛呢？”

顾清允冷笑一声：“我现在火大，不走走平静不下来。”

“你要不坐下跟我说说什么情况呢？”傅莳也坐上沙发，单手拿着杯子抵在饮水机口上接了杯水，“喝水。”

顾清允一饮而尽，皱了皱脸：“大冷天的，冰水？”

傅莳也嘿嘿一笑，“不好意思，习惯了，给你换杯热的？”

“算了，”一杯冰水灌得顾清允有点胃疼，但好歹是暂且压下了点火气。她深吸一口气，“我怎么说呢。”

傅莳也笑眯眯：“你可以捡重点说，比如你今天是看见他那啥了呢，还是他强吻你了呢？”

顾清允一顿，傅莳也立马笑了：“看来是后者。”

她目光下移，落在顾清允嘴唇上：“破皮了，要不要涂点药膏？”

顾清允挑眉：“你家还备着这种药膏？”

“哎呀顺手的事。”傅莳也从茶几下面翻出一支药膏，“我哥也经常破皮，这支暂时用不到，送你了。”

顾清允呵呵一笑：“不必，我觉得我也用不到。”

傅莳也笑得意味深长：“那可不一定哦。”

手机震动了两下，顾清允想都不用想就能猜到是谁在发消息。

她不想看，摁了关机，扔在茶几上。

靠在沙发上，顾清允突然偏头问：“你一般几点睡。”

“早呢。”傅莳也坐的更近了点，“你现在也睡不着，不如跟我聊聊到底什么情况？”

顾清允抬起手臂挡住脸：“说来话长啊。”

“……”

翌日。

顾清允醒来的时候，天光早就大亮。昨晚跟傅莳也聊了半宿，她估计自己也不会起早。身侧傅莳也还没睡醒，迷迷糊糊道：“忘记拉窗帘了……帮我拉一下……”

顾清允帮她盖好被子，任劳任怨地拉了窗帘。洗漱完，左右看了看没找到手机，她才想起来昨晚手机被扔在茶几上了。

摁着开机键半天没反应，顾清允抓抓头发，迷糊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点。

没电了。

她插上充电线。屏幕亮起的瞬间，无数消息蜂拥而至。

顾清允彻底清醒了。

密密麻麻，全是来自一个人。

22:47

对不起。

22:53

我错了，我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对不起。

23:31

对方已取消

00:56

你今晚回来吗？

3:29

已经睡了吗？

8:00

起了吗？

顾清允靠着沙发坐下。她作息一向规律，八点基本上该醒了。裴确很耐心地等了一段时间，在九点之后，消息才密集起来。

对不起。

我错了。

姐姐，你回我一下。

别不理我。

求你了。

我受不了。

姐姐，求你了。

别这样。

……

顾清允摁灭手机，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情绪，五味杂陈。

她本想着闹成这样，起码得空个几天不见面，这样也不会太尴尬。但现在看来，好像不能启用这个计划了。

“清允，”傅莳也摇摇晃晃走出来，她摇了摇手机，“保安说有个男生站门口半天了，是不是裴确？”

说完，她混沌的脑子清明一瞬：“不应该啊，你跟他说你在这了吗？”

顾清允头疼，手机屏幕再次亮起，裴确的消息跃然而至。

［。］：楼下等你。

她心头一跳，像抓到烫手山芋一样将手机扔到一边。

傅莳也在她身边坐下，打了个哈欠：“我们早饭吃什么？”

顾清允瞥了她一眼：“早饭？已经一点了。”

傅莳也眨眨眼睛：“那也是早饭。”

顾清允思索了片刻，楼下裴确堵着，她不太想下楼：“你家有什么？”

“牛奶啊面包啊。”傅莳也说，“其他的我也不会做。”

两人对视一眼，有点想笑。

傅莳也叹了口气：“被臭男人拿捏住了胃。”

“我还是点几个早茶吧。”顾清允拿起手机，裴确的消息适时弹了出来。

［。］：喝酒了吗？要不要我去楼上接你。

顾清允头皮发麻，她划掉裴确的消息，点了附近一家早餐店的外卖。

放下手机，顾清允已经不太敢看消息了。

“裴确？”傅莳也看着她不断亮起又熄灭的屏幕，挑眉，“这么锲而不舍，要不你从了吧。”

“现在不是我从不从的问题，”顾清允实在头疼，“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傅莳也倒了杯冰水：“还能怎么面对？喜欢他就在一起呗。”

她瞥了顾清允一眼：“你不想吗？”

顾清允抿唇。

不想吗？

也不是，但……很奇怪啊。

“有的时候我就不太懂你们的想法，”傅莳也摇着水杯，目光散漫地落在地上，似是没有聚焦，“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想那么多干什么呀？”

她又笑了，凑近顾清允：“可能这一步比较难跨越吧？你能创造一个新的时代，应该不至于没有勇气跨出这一步。”

顾清允呼出一口气：“再说吧，我……试试？”

叮咚。

门铃响了，顾清允起身：“这么快——”

门拉开，露出裴确没什么表情的脸。顾清允的话卡在喉咙。

“外卖员上不来，我帮忙送一下。”裴确紧紧盯着顾清允。

刻意忘记的场景又浮现在脑海，唇瓣似乎又被那滚烫碾过，顾清允躲闪着目光，没说话。

“哦呦，那你怎么上来的呀？”傅莳也探头。

裴确沉默着，目光依旧在顾清允身上。

顾清允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哈哈，还能怎么上来的？他一没卡二没房子，能怎么上来？

顾清允觉得自己有必要咨询一下紫法官这人的行为犯不犯法了。

裴确软了态度，他轻声道：“姐姐……”

顾清允被他喊得险些腿软，又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睛。

“哎呀行了行了，”傅莳也打破僵局，把裴确手上的袋子抢过来，“我自己吃，你们回去吧回去吧。”

裴确顿了顿，观察着顾清允的神色，试探性道：“可以吗？”

能不可以吗？你都堵这了。

顾清允试想了一下，接下来只有两种接过，一是他们俩回去吃，二是裴确在这看着她们吃。

还不如回去吃呢，总比在傅莳也面前整这一出好。

顾清允生无可恋：“我拿下手机。”

-

车里安静得让人发慌。

顾清允飞快瞥了眼乖乖坐在副驾上的裴确，他眼底还带着乌青。

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道：“昨晚没睡。”

“嗯。”他回答得很快。

又安静了下来。

顾清允在傅莳也家里还没聚拢的勇气快散尽了。

创业跟爱情完全不同，她又想逃了。

按照目前这状况，两人之间得尴尬一段时间，而这段时间也是最难熬的，顾清允想着，要不还是分开吧。

等到时间淡化昨晚的事情，他们应该就能恢复之前的关系。

“之后……”她犹豫着开口，“我就不回去了，我们这样会影响你的状态吧？等你高考——”

“姐姐，”裴确打断她，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清允，眼眶通红一片，他声音带着颤，“你不要我了吗？”

刚好是红灯，顾清允沉默着踩下刹车：“没有，我只是觉得……”

“顾清允，”裴确倔强地咬着牙，可还是漏了一滴泪下来，“我快高考了，你可怜可怜我，别这样对我，求你……”

顾清允只看了一眼，又躲开了目光。绿灯亮起，她拼命将注意力集中在路况上，脑子里却依旧是那滴晶莹剔透的泪水。

她沉默良久，还是妥协：“算了。”

尴尬就尴尬吧。她总归是不忍心让裴确这么难过。

两人沉默着回了家，裴确一言不发地下了碗馄饨。

顾清允接过来，轻声道：“谢谢。”

裴确没动。他抬起眸看向顾清允，勉强笑着：“没关系，姐姐。你要是不喜欢我，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以后绝不会再越界半步，我可以一直当你的好弟弟。”

顾清允动作一顿，面前芳香扑鼻的馄饨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这个蛋糕，”裴确麻木地看向桌上的小四寸，“也可以是我送给你的订婚蛋糕。”

顾清允又有点呼吸不畅了。

“但如果姐姐对我有一丁点喜欢，哪怕只是一点点，”他半跪在顾清允身侧，目光祈求，“你能不能，试着接受一下我？”

顾清允张了张嘴，又沉默了半晌。

裴确仰着头，几近绝望：“姐姐，给我个痛快吧。”

顾清允深呼吸，晦涩地说：“裴确，你还小，对我的感情可能是依恋可能是感恩，这种感情未必就是爱情，你也许——”

“想抱你亲你，抚摸你身体的每一寸，想跟你做//爱，”裴确往前半寸，却像是逼迫她正视自己，“这样，也不算爱吗？”

顾清允僵硬转头，终于对上了裴确仰望的目光，那双黑眸褪去了昨夜的疯狂和嫉妒，在一夜的冷却后，只剩下的痛苦、祈求。

她有些不忍，抬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裴确，”他的睫毛轻轻扫过顾清允的手心，留下一片湿润，“我承认，我对你也有越界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