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青云突然吐血吓坏了几人,郑恒没时间关心索娄是真情实意还是虚情假意,连忙把人“请”了出去,就召府医前来查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蔺誉摸着郑青云冰凉的手,不停的揉搓,希望他的手能暖一点。
他在郑青云身后,看见人倒下去的时候,他下意识的跑过去接住郑青云,映入眼帘的是止不住的红。
他感觉头脑空荡荡的,脑海中发出嗡嗡的声音,好像无数只蚊子在他耳边乱飞,嘴唇不住地颤抖,他把人抱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幸好郑知黎在一旁扶了一把才没让两人摔到地上,加重郑青云的伤势。
郑青云口中断断续续溢出鲜血,脸色苍白,神情痛苦。
府医来的很快,蔺誉在一旁不敢离开半步。
府医诊断完,脸色沉重:“寒毒入身,肾阳衰微,肢体畏寒,这是中了狼花毒,不过幸好没有入侵内里,现在还仅浮于表面,但是三公子自身体质特殊,所以反应比较强烈。”
郑恒大惊:“狼花毒不是只在赤瀛才有吗?青云怎会中这种毒?而且,浪花毒不是需要紫烟草做毒引才能成功吗?”
府医解释道:“紫烟草本无毒,甚至因为颜色艳丽,会被用来给衣服染色,但紫烟草和狼花若接触则会产生剧毒,因为狼花在容国很是少见,所以若要解毒,怕是要去赤瀛走一遭了,而且,三公子身上仿佛有另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毒,我没法确认这两种毒彼此之间有没有妨碍,还是请医术更高明的医者来看一看比较保险。”
蔺誉抓着郑青云的手,用力的握了一下。
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站起来对郑恒说:“伯父,我去,我去赤瀛找能解毒之人。”
李府医喂郑青云吃下一颗药丸,叹了口气:“蔺公子,你先不要急……”
郑恒犹豫,理性告诉他让已故好友的儿子为了自己的孩子冒险这个做法不对,但当他看到蔺誉发红的眼眶时,他拒绝的话说不出来。
这四年两人是如何相处的他都看在眼里,如果让蔺誉干看着什么也不做对他来说何尝不是很残忍的做法。
郑知黎站起来:“还有我,爹,我也去,我和小誉一起去,你总能放心了吧。”
郑晏章正要说话,郑恒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添乱。
郑恒拿两人没办法,只得先说:“我去请陈郎中来,看看还有没有办法,你们两个不要着急。”
蔺誉让观易去灌了个汤婆子,拿过来塞到郑青云脚下,用自己的手暖着他。
等药煎好,他仔细吹凉,慢慢喂给郑青云。
——
春雨贵如油。
张贵妃坐在殿里,打开窗,像是在欣赏外面的雨,来给她把脉的太医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说:“娘娘身体康健,没有什么问题。”
张贵妃懒散的“嗯”了一声,让侍女带着太医出去了。
她脸上浮现满意的笑容,像是在自言自语:“紫色,很好看不是吗?”
索娄回府后,气急败坏地砸了一套茶具,叫亲信进来,眼里凶光毕露,怒喝道:“去,写信问她!让我去郑府是不是为了那事!她在急什么?这会儿出手,不怕打草惊蛇吗!”
亲信连忙退出去,只留索娄在屋内,他的胸膛上下起伏,来回踱步,最后停下来坐到榻上,看向自己的手,想起来刚才郑恒毫不犹豫的甩开他的手。
索娄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手,最后眨了眨因为长时间没有闭合而酸涩的眼睛。
——
陈郎中被郑恒的人带到府里的时候,整个人十分狼狈,大汗淋漓,喘着大气。
等他深深吸几口气,平复呼吸后,就进屋去查看郑青云。
郑青云躺在床上,嘴唇苍白,面无血色,双眼紧闭。
蔺誉就守在床前,寸步不离,他刚给郑青云喂了药。
陈郎中在心里叹了口气,对蔺誉说:“蔺公子,让我给三公子诊治一下吧”
蔺誉起身让出位置,陈郎中的指尖搭在郑青云腕间,突然瞳孔微颤,他让蔺誉解开郑青云的衣裳,只见郑青云锁骨下方正逐渐浮现网状青斑——这是中了北境特有的冰蛛毒才有的痕迹。
陈郎中猛然看向郑青云腰间的玉佩:“敢问公子,这枚玉佩三公子一直佩戴吗?”
蔺誉下意识回道:“这是我父亲给我的,四年前我把他作为生辰礼物送给青云了。”
“我记得三公子有段时间时常犯困,没有精神是吗?”陈郎中从药箱里取出银针。
蔺誉回道:“是,我以为青云又有什么事,拉着府医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药方,但是都没发现问题。”
蔺誉想起来他当时把玉佩送给郑青云时,郑青云连忙推辞,说这太贵重了他不能收,蔺誉不由分说,把玉佩挂在郑青云腰间。
青玉和郑青云很搭,之后郑青云就再也没取下来。
“这就对了!毒素浮于表面还没深入内里,三公子身体承受不住才容易没精神。狼花毒以紫烟草为引不假,但三公子体内还潜伏者冰蛛毒。两种毒每一种都可致命,两者相冲也该致命,但三公子身上这块玉佩产自昆仑温泉,三者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均衡,直到现在才爆发。”陈郎中道。
蔺誉烦躁的挠挠头,这都什么破事,他记得上一世没这回事啊!
郑恒猛然想起四年前往事:“当时正是夏天,青云不小心坠入了湖中,被捞起来的时候请了大夫医治,却只说是得了风寒。”
蔺誉猛然抬头,那时郑恒和郑青云一同去三山城,当时郑青云正大病初愈,手很冰凉,蔺誉想给他暖热一点,郑青云却说自己已经习惯了。
“正常,因为不是所有大夫都知道北境的毒药,所以诊不出来。真正的解药不在赤瀛,而在南疆,南疆有一片火山群,找到赤血草,用它的根茎配上百年人参、紫背、天葵、艾草和当归,加入水中,每三日泡一次澡,三个月后再每三日针灸一次,持续三个月期间按照药方服药,修养一年方可痊愈。”陈郎中将银针浸入药酒。
郑恒松了一口气:“南方祖宅的地窖里有不少赤血草,回去取就行,这不是难事。”
窗外骤雨将至,雷电交加,屋内昏黄的烛光映照在每个人脸上。
一道闪电闪过,雷声轰鸣,蔺誉抽过郑知黎腰间的佩剑,横到陈郎中颈间,郑恒和郑晏章大惊,连忙制止,郑知黎正在愣神——他是怎么把自己的佩剑抽走的?
蔺誉声音森冷,目光紧紧盯着陈郎中,问到:“您为何对北境和赤瀛的毒物如此熟悉?”
陈郎中没理会仿佛下一秒就要割断他脖子的剑,冷静的说:“你要是吓到我了,我手一抖……”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受到剑被拿走了。
他一边扎针,一边解释:“二十多年前我随军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呢?我这辈子救过的人比你见过的人都多,臭小子还威胁上我了!哼,我当年跟随军队,曾见过赤瀛细作用过这样的连环毒计,那时军营中不知多少人遭受过这样的苦楚。”
蔺誉把剑还给郑知黎,向陈郎中道歉:“对不住,院判,我一时着急……”
陈郎中摆了摆手:“你也是关心则乱,我不与你计较。”
施针结束,陈郎中把银针收回药箱,向他们建议:“我建议你们带上三公子去,最好在南方养几年再回来。”
陈郎中说完就收拾药箱准备离开,郑恒要留人,等雨停再走,他摆了摆手,拒绝了。
蔺誉看着郑青云面露痛楚的脸,心里一阵阵疼。
但是病的人反过来还在安慰别人:“小誉哥哥,没事,不用皱着眉。”
郑青云抬手想要抚平他的眉,但被蔺誉拦了下来,他抓着那比冰块还冰的手,重复着:“没事,没事……”
——
七日后,马车准备妥当。
太子被派去别的地方视察民情去了,临行前派李泉来送了许多补品和草药。
郑晏章因为要准备不久后的殿试,郑恒不能随意离开,邓媛还要照顾郑泽兰,所以郑知黎和蔺誉陪着郑青云去了。
郑泽兰的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她看着三哥难受,自己也难受,郑青云强撑起精神安慰妹妹:“泽兰,不哭,三哥只是去南方玩玩,很快就回来了,你在家不要惹娘和爹生气,知道了吗?”
郑泽兰点点头,强忍着不让泪水滴下。
郑青云看向郑晏章,祝福道:“大哥,我等你考上状元的消息。”
郑晏章点头:“一定会的。”
马车晃晃悠悠地走了,一行人伪装成药商,低调的在天不亮的时候从郑府后门悄悄离开了。
郑青云和蔺誉同坐一辆,郑青云微微蹙眉,像是很不舒服的样子。
蔺誉注意到郑青云的异常,他从包袱里摸出来一罐青梅干,拿了一颗喂到郑青云嘴边。
郑青云从他手里衔过,含在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缓解了他的不适。
蔺誉把人按在自己腿上,把手握住给他取暖,又拿衣服给人仔细盖好。
因为郑青云的身体原因,所以马车也没有走得很快,郑知黎中途到他们车上查看了一下,但当时郑青云还在睡觉,两人也就没说话,途中没有停车,郑知黎派观越去买了点吃的,一行人就一直赶路。
到了晚上,他们住进了一家旅店。
旅店客人不多,蔺誉带着郑青云直接进了房间,饭都是观易送上来的。
郑青云胃口不好,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剩下的都是蔺誉解决掉了。
半夜,蔺誉睡一会儿就要醒来看一次郑青云,摸摸他的身体,几次之后,郑青云被他摸烦了,直接拱进他的怀里。
蔺誉身上很热,郑青云很快就睡熟了,冰凉的脚搭在蔺誉腿上,给昏昏欲睡的他直接冰醒了。
第二日一早,马车继续前进。
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前方突然冲出来几名“劫匪”,二话不说就冲上来。
——
张贵妃收到了索娄写的信,漫不经心的看完,扔到香炉里烧了个干净。
“告诉他,本宫做什么,都是为了大业,不要在那里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