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来人,快来人,给我把她抓住!”
将自己的亲妹妹送出去巴结朝廷命官,这事不仅不光彩,还触犯了律法,导致明慕言甚至还得压抑自己的痛呼。
明慕霜踉跄着爬起来从房间里冲出去,也正是因为担心这件事情泄露,那位不知名的大人没留什么人在附近,这才让明慕霜有了逃跑的机会。
她从原来的院子一路跑过来,正巧来到了左相一干人聚集的这处亭子附近,而又因为她是从偏僻的小门钻进来的,所以躲在假山后并没有被左相的人发现。
明慕霜缩在那里听着不远处亭子中的几人对林溪泷肆意诋毁,接二连三被打击她整个人有些呆呆的。
其实或许有些事情早就有迹可循,但是她一直不愿意去细想,她是一只没有自由的笼中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何活下去的意义,所以只能靠着兄长给她灌输的那些来自“自由”的概念“欺骗”自己努力活下去。
但现在,她已经没办法继续粉饰太平了,如果她被抓回去,等待她的结局就只有被送入那个府上不知有多少姬妾的大人家中,成为后院一群女子中的一个。
甚至有可能连入府的资格都没有,毕竟她家在这盛京什么也不是。
不然又怎么可能会教养出为了前途将自己亲妹妹卖给别人的兄长。
那么她还能怎么办呢?
明明今年才十几岁的年纪,明慕霜却已经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她要是能像林溪泷一样厉害就好了。
她也想上战场,只要能杀掉一个敌人,她就觉得自己的这一生是值得的。
她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要去成为一个恶心至极老男人的玩物。
明慕霜好像想明白了什么,她抬头看了看这座假山,很高,她明明是藏在山下,却又像是被什么给牢牢压在了这座大山之下。
她解下自己的耳环,将耳针用力掰直,但是因为自己的力气很小,并没有一次成功,反而还刺伤了手指。
可明慕霜没有哭,她又借着周围的石头试了几次,最后成功了。
明慕霜拿着那根长长的针丝毫没有犹豫地划上自己的脸,血顺着手掌一点点往下滴落,不多时,她的脸上就出现了两道狰狞的伤痕。
明慕霜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突兀地露出一个笑容。
她扔下了手中的针,开始手脚并用一点点往假山上爬。
这座假山当初恐怕建起来也是为了给哪位贵人的孩子玩耍攀爬,能落脚的地方很多,即使明慕霜已经快要没什么力气,她还是一点点爬了上去。
只是这边的动作终究还是没办法瞒过左相的人,守在附近的侍卫对着假山呵斥一声:“什么人?!”
左松云立刻停下了和身边之人的交谈往侍卫发声的那个方向看去,已经有侍卫包围过去,明慕霜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她刚才躲在这里听到了好多不该听的,如果不赶紧闹出动静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她怕自己什么也没做就被灭口了。
左松云只见一名衣衫和长发都有些凌乱的女子踉踉跄跄爬上了假山的顶部,她站在一个十分微妙的位置,只要再往前一步就会从起码有数十米高的假山之上摔下来。
女子的脸上还有伤痕,左松云直觉这件事情有些不对,立刻让人上前想要将明慕霜抓下来。
但是……她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勇气站在这个位置了,怎么可能轻易就让他们得逞?
“陛下在上!民女明慕霜有冤要申!请陛下明鉴!”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站在整个春日园的最高处大喊,一下子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今日在场的最不缺的就是王公贵族,不一会儿这处偏僻的亭子附近就来了许多人。
左松云的人只爬到了一半,还没来得及抓住明慕霜,但是现在也不能再继续抓了。
明慕霜很聪明,一上来就先喊有冤屈要请陛下做主,今日这种场合,左松云要是直接将她控制住不就在变相承认造成明慕霜冤屈的人就是他吗?
如今本就被林溪泷打压得有些被动,绝不能在平白送个把柄出去。
总归……他们这些人之前根本都没见过明慕霜,再如何也牵扯不到他们头上去。
等她告完了这些状,申冤终究还是要去大理寺,到时候再想办法把人处理了就行。
明慕霜看着聚集过来的人,心中松了一口气。
“民女明慕霜,在此状告通政司少司之子明慕言勾结贿赂吏部尚书!买卖良民!将自己的亲妹妹当礼物随意赠送,不仁不义!告通政司少司明宏收受贿赂,借职务之便替人行事,有违律法!”
此话一出,底下众人哗然,左相脸色大变,吏部尚书也是他们的人,他就说对方为何迟迟没来,原来是死性不改!
这是他可以随意乱来的场合吗?!
虽然这次春日园诗会不是安离玉举办的,但林溪泷那个煞神还在啊!
她是去忙自己的事了不是走了,怎么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交易?!
如果是其他问题需要顾全大局林溪泷可能愿意与他们周旋,一旦涉及到人口买卖,甚至是逼良为娼,她就会跟疯了一样追着他们咬个不停,无论如何都要替那些人讨回公道。
左相头皮发麻,脑子在疯狂索对策。
“明慕言?就是刘太傅看好的那个明慕言?他不是一直自诩君子,平日也总听他提起妹妹,偶尔还会给妹妹带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和吃食,如果上面的那个是明慕霜,那他可真是……”
“贿赂吏部尚书,是想科举结束之后进吏部吧,为了前途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下手,这种人怎配在我朝为官!”
“自己的亲妹妹都……真有勇气啊这人,谁不知道摄政王大人最恨的就是这种人,甚至还是在这种场合……”
明慕言捂着手冲出来,他当即就想爬上假山把明慕霜抓下来,却被来参加诗会的几位学子拦住了。
“她胡说!她在胡言乱语!她不满家里给她定的亲事要与人私奔,今日是父母要去处理她私奔的事情才让我带她出来的!她胡说!”
这是明家一早就想好的把明慕霜送人之后对外的说法。
但很可惜,明慕霜以这副狼狈的模样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字字泣血去控诉明慕言的所作所为,甚至她的脸上还有伤痕,没有人相信明慕言的狡辩。
“哈哈哈哈哈哈私奔……你们居然说我与人私奔?是谁一直被限制几乎没有走出家门的自由?是谁只要惹了父亲不顺心就要被罚抄女戒?是谁一直被母亲教导以后要事事以夫君为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我住的是整个府上最偏僻的院子,周围有众多女使婆子守着,今天之前我甚至连一个除了你和父亲之外的男子都不认识,我去哪里与人私奔?”
“明慕言,你和明宏已经不要脸了是吗?”
明慕霜发现自己叫那个男人父亲会很恶心,反正她都要死了,还恶心自己做什么?
“你放肆!谁允许你直呼父亲的姓名?你还有没有点教养?你一个女子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后宅,我就是把你的心养野了!”
一身素衣的安郁初突然越过人群走了过来,她冷冷看了一眼被其他几位学子架住的明慕言,抬手便是左右开弓几个耳光。
“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次。”
安郁初可是大理寺的人,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她冷着脸,周围大多只是一些没有官身的学子,面对她都纷纷露怯。
而帮安郁初控制住明慕言的几个学子觉得腰杆都挺直了,安郁初当年一战成名,有许多人都十分崇拜她。
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为了自己的母亲冒着必定会受刑的风险去大理寺告状,凭一己之力扳倒了身为亲王的父亲。
明慕言自然认识安郁初,他再看不起女子也知道眼前之人不是他能得罪的,被抽了几个耳光他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根本不敢说话。
“本官知道你心里不服。”她环顾四周,目光重点落在了聚集在一起的左相那堆人身上:“你本身就看不起女子,现在不承认也没事,本官已经通知大理寺过来拿人,就有劳明公子和还躲在暗处不肯出来的赵大人跟本官走一趟吧。”
安郁初借着甩袖的动作又给了他一巴掌:“看不起女子没关系,总会有人让某些人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女子压着打的。”
左松云气的恨不得杀了安郁初,她这话明显就是对着他们说的,但他们偏偏又不敢反驳什么,如今的大盛对女子宽容无非是因为有林溪泷在上头压着,有些人与其说是改变了观念,倒不如说是因为惧怕林溪泷。
但,她们并不需要男人改变所谓的观念,男人对于他们究竟是何看法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能把自己的命运和权利掌握在手里。
“就是!男的也没见厉害到哪里去,去年的新科状元可是女子,前三元只有一位榜眼是男子,真不知道有些人在神气什么!”
“摄政王当年亲自带兵退敌才有了如今盛京的安稳,这位明公子竟然看不起女子,他不会厉害到连摄政王大人也看不起吧。”
他们攻击的对象是明慕言,但却在某种程度上把左相那群人也给骂了进去,可偏偏一开始安郁初是借明慕言含沙射影,左松云根本就没办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