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黄金十月，裁缝店和美容店都已经装修完成打扫一新可以开业了。

唐钟芳一大早先赶到裁缝店，新店位置在北湖农贸市场门口临大街铺面处，即享受到了市场带来的人流量又独享了临街的整洁和便利，一层高的两间30平米的铺面打通很宽敞。

一进门看见其中一间两堵墙上下悬挂这几十种不同颜色材质的布料供人挑选，两台较新的凤凰牌缝纫机和一张裁床放在屋子中间形成一个孤岛，各种颜色的线卷和卷尺在桌面一字排开，另一间里屋就是当仓库、更衣间所用，还准备了两张家里置换下来的长沙发可以给人休息。

精心打扮的美妇人站在门口满意看着这两间铺面，这可是她花大心思不惜和丁建邦撕破脸争取来的，连地带铺写的都是女儿的名字，她将耳边开始发白的碎发挽在脑后，有一半的心都沉甸甸安稳下来。

亲朋好友都来帮开张，大家开开心心在门口烧了香点了封鞭炮，赵艳芳还闹着要照相馆来给大家拍了照，趁着没人的时候她抓着赵香梅的手撒娇道让她给自己做一个专属坐垫，以后自己也有个可以呆的地方。

毛大元特意去了北湖市场街道管理处和市场服务中心走了一趟，对方一听他是“巧手裁缝铺”的连忙再三保证他们绝对会好好照看店铺安全，任何宵小之辈敢靠近让他们有来无回，整的毛大元半天回不过神。

李双霜兄妹和纺织厂小姐妹们都来恭贺开业，帮招呼客人和打扫店铺。乐的唐钟芳今天特别高兴给每人封一个三元红包，小年轻们嘴巴摸了蜜一样纷纷夸赞她年轻又漂亮，夸的她开怀大笑，气氛欢乐笑声震天。

“香梅，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啊！”

“巧手裁缝铺？不错不错，香梅等下记得给你弟弟量一下做两条裤子。”

人群中，进进出出的赵香梅惊讶看见唐招娣和李强国两人也来帮忙，她朝李双霜挑挑眉，对方朝她无奈的撇撇嘴。卷发姑娘只好当做无事发生上前招待，还没说两句又被舅妈悄悄喊道一边。

“怎么了舅妈？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吗？”

“没没，香梅啊。之前李主任和我说你去参加了厂里联谊会，有个小伙子和你看对眼了？你妈知道吗？”

赵香梅叹了气，“舅妈，那天没多久后我就被开了，你说这事会有下文嘛。”

陈红妹看着外甥女失落的样子，赶紧拍拍自己嘴，“没事没事，那人眼瞎不识宝。以后舅妈给你相个好的哈，你表姐呢今天家里有事来不了让我和你说一声，有空她就来找你聊天。”

“一家人不说这种话，我也很久不见表姐了，她最近还好吗？”

“好，好，”陈红妹打着马虎眼，想着连忙转移话题，她眼神一扫垫脚往里屋指去，“呦，那是哪找的工人，这么卖力？一个人整理半天那堆布匹了。”

“啊~那位啊”赵香梅笑着看着那位黝黑的青年忙上忙下，“还真的是我花了大精力找来的。”

大家开开心心玩到10点钟，唐钟芳抬手看看表，提前打好招呼让表哥一家晚上准时去定好的饭店吃饭，又嘱咐香梅好好接待朋友多热闹一番，最后对小女儿使了个眼色，两人离开市场转身去两条街外另一家店。

对比新开张走群众路线的北湖农贸市场，这处就是消费水平高一些的商业街，几家百货中心和小卖部都在开门迎客，街上穿插着大小旅店和饭店，现在已经有大胆的商家开始做彩色的木板招牌悬空挂在建筑外墙，到处还有五颜六色没摘下来的国庆海报和庆生横幅。

两母女止步于一排刚刚翻新的二层骑楼前面，这时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在周围围观议论。

“美姿美容店？这是干什么的呀？”

“哇，八个开业花篮，好大的手笔。”

“全体美容师在阳城接受培训，美容仪器都是九龙进口，让你恢复青春肌肤……”

美妇人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将刚刚发自内心的开怀笑容换成疏离又高傲的微笑，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旗袍褶皱，低调带着女儿穿过人群进入店内。

两名女员工急忙请她们上了二楼，这是两排上下各三个小铺面拉通的大空间，对比一楼敞开了给人进出参观，二楼则强调了私密性只为专属顾客服务。

两人在员工的指引下走到二楼尽头的房间，一进门就被果香交融香烛的玄幻味道勾引住了，青烟弥漫中，两点火焰在暗红色烛台上跳动，如同书生赶夜路时偶遇的客栈门口那两展灯笼，指引去另一个世界的路。

“你们来啦~钟芳来拜一下关公爷吧。”薄烟袅袅中，周蕾站在背光处被模糊了神情。

一尊威严的关公像停在烛台中注视一切，前方铜制香炉中已然插上几炷香，两侧站着四五人皆是沉默不语。唐钟芳神情肃穆，双手接过周蕾亲自点燃的三炷香举至额头，又虔诚弯腰三次，口中念道求保佑生意兴隆。

做完这一切后，屋内人目光都汇聚在一位眉间带英气的矮个妇女身上，她看了一眼手表笑道：“时辰到了，各位我们下去剪彩吧。”

少女百无聊赖撑着二楼走廊栏杆看着下面人来人往，修长圆润的指尖轻轻敲着栏杆上的木质花纹，“洗脸清洁10元一次，美白蒸脸12元一次……妈你没搞错吧，10元都能去做一套好衣服了。”

“去年在限制购买券的情况下，1000元一台的彩电国内卖了200多万台还供不应求，蛇有蛇路鼠有鼠道，我们不管别人的钱是怎么来的，我们只想着去赚这些人的钱就可以了。”美妇人优雅上前拍拍自己女儿的肩膀，脸上是好几年没再出现过的意气风发和矜持骄傲，她伸出保养良好的双手指指楼下，一双成色不错的玉镯从白皙手臂滑向手腕，衬托主人更加富贵风华。

“你看，来了这么多人。不过这些还不是我们追求的最核心顾客群。”

“这些人还不是？”

“这些人还不够资格上二楼。以后你有空我会带你经常来店里，慢慢你就知道了。”

唐钟芳温柔的摸摸女儿肩膀，满意欣赏着眼前自己最得意的作品，“你是我从小悉心培养长大的，以前大夫人坚决不让你们去碰家里的业务往来，把我急的没办法，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你要抓紧机会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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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中高中部。

体育课时间班上同学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高中部大部分学生原来都在本校初中部就读，可就是这些熟悉的同学却慢慢“变味了”。分圈子和相互抱团的迹象开始显现，大家都到了16.17岁的年纪，终究不再是小孩子，心里都清楚如果留在本地上学或工作，高中同学和同学家庭背景就会变成自己的关系网。

但除了根据家庭背景抱团外，还有另外一种特别组合，因为生理吸引走得近的男女学生越来越多，学校虽然严禁男女早恋却也敌不过年轻人荷尔蒙分泌，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十月底两次冷空气席卷南方之后，大地染上了萧瑟之意。

冬天是穷苦家庭的噩梦，更是穷苦家庭中处在青春期孩子一辈子的心魔，破旧甚至打满补丁的防寒服以及控制不住的身体发抖会把他们的家境赤裸裸曝光中强光中。

天空阴暗蒙尘，湿冷的雾雨飘了一昼夜不停歇，寒气已经会主动爬向人类的领袖口想来一次密切接触。

放学后的走廊上，一位体形娇弱的少女拎着塑料桶往回走，大半桶水坠的她手指发疼，原来整洁厚实的毛呢外套也因为这点“体力活”有些变形走样。少女尽全力稳住有些急促的呼吸，生怕用力不当把桶中的水摇晃泼出弄湿自己。

一相貌清秀的少年从教室门口探头张望，一见此景连忙跑过来结果少女手上的水桶。

“艳芳，我来我来，这种事你怎么不叫我啊。”

少女没有推脱，立马把手上的桶交给来人，眼中含笑温柔的答谢，把何岩看的有点迷了。少女顺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态，不少窥视的眼神从她身上扫过，在大部分女孩还是梳条大辫子的装扮下，像赵艳芳这样皮肤白皙披着柔顺长直发的少女很显眼，特别是她受过家庭老师指导的仪态，让她比其他女孩子多了些举手投足间的不同，不少女孩子也私下偷偷模仿她一举一动。

“怎么今天值日就光让你一个人去提水啊，她们几个也太过分了。”

“没有啦，你别乱说。是我自己要求去提水的，毕竟其他打扫的活我更不擅长呀。”

“这些杂活本来就不应该安排你去干，你的手是弹钢琴用的多娇嫩，又不像她们几个三五大粗。”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教室，迎面对上几位在教室费力擦窗洗黑板的女同学，单薄陈旧的外套在她们身上略短了半寸，双手也大多被冷得指尖发白，就连鞋子几乎都还是洗的发白的解放鞋，几名女同学正在开心谈笑一扭头撞见黑着脸的何岩，一时有点不明所以。

“你们几个倒是知道躲在教室取暖，让其他人大冬天跑去那么远的地方提水！特别是你盘平平，你这人从小见不得人好，肯定是你带头欺负同学。”

“哎呀，我都说了是我自己要去的。你这样才是欺负同学，我要生气啦！”

漂亮少女气的跺跺脚，把男生的注意力吸引回来哄自己。教室内几个莫名被责问的女同学正欲发火，又见赵艳芳先发难把何岩赶出去扫走廊，一口气不上不下郁闷极了，而盘平平除了愤怒以外更是伤心不已，脸色青红交加一向要强的人也控住不住眼泪巴拉巴拉掉下来。

其他同学立刻上前关切围着她，

“平平你没事吧？”

“不要理何岩那个嘴贱的，我帮你去骂他。”

“平平同学，”赵艳芳一脸关切的上前，忽视其他人对她的恼怒视线，一脸诚心说着：“我刚刚走在走廊上遇到怒气冲冲的何岩同学，这里就我穿的厚实，外面风那么大气温那么低，我和他说了好几次是我自己主动要去抬水的他也不听，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而且你们在教室内又要碰湿抹布又要擦窗，他怎么能说你们在偷懒呢。”

几位女同学面面相觑，赵同学说的也没错啊，该说的她也说了，好像也不能怪到她身上，但怎么就这么让人气闷呢。

一个脾气火爆的女生瞪着赵艳芳骂道：“少在这假惺惺，这里没人吃你这招。”

少女眉毛拢起，眼角闪着眼光，一脸委屈和不可思议的看着骂她的人，半响才回道：“那我喊何岩同学进来对质。”说完跑出教室，拉都拉不住。

其他同学原本还对赵艳芳不满，这下又觉得对她太过分了，转头指责起刚刚带头骂人的同学，刚刚还“团结”的小团队立马分裂。

一向要强的盘平平更加难受了，刚刚是她被何岩点名道姓骂了，现在她最好的朋友因为帮她说了句话变成众矢之的。

这些都不够心寒的，更心寒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何岩真的听了漂亮少女的话，满脸不高兴和心口不一的进来和她们来了个虚伪至极的“道歉”，说完还立马拉着赵艳芳的手离开，生怕沾上她这个麻烦一般。

“平平，”独处时，好朋友担忧的安慰着她，“何岩那种人不值得你喜欢，以后不要再对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