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那书中之景,李清乐略有一点印象,不过是些汗香色艳耳鬓厮磨的房事图,那书又精,小宸王一个刚破壳的雏儿哪受得了,要不是他抱的紧,险些羞得要钻到床缝里去了。
但若问起后面发生了什么,李清乐却记不太清。当时他为了给小宸王壮胆灌了不少酒,小宸王醉没醉不知道,他是彻底不省人事了。
只记得没看几页,小宸王靠在他肩上,抬头瞧见他脸颊上没擦干净的胭脂,便用袖子给他擦,那滋味比怀里抱着花魁姑娘还一言难尽。
坦白说,不是一种感觉。
李清乐想起那个场景,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做过的坏事早晚是要还的——现在是宸王一只手就能将他摁住,拎他跟拎鸡崽子似的,更不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的光景咯。
他如今在宸王跟前凭一点年代久远的交情讨宠,不知还能得几天的好脸色,但若想在京城里赶紧站稳脚跟,他心里清楚,第一就是不能再得罪这位爷,再者,修复关系并不保险,最好是能把他俩拴在一根绳上。
楚长瑅看见李清乐的眼神变了变,“侯爷回京,所求为何?”
“殿下脸红一个我看看。”
楚长瑅不睬他,“本王既来问话,自然知道一些,给你解释的机会。”
李清乐目光从宸王身上移开,侧身曲腿敲了敲,“殿下打水来给我泡脚,我一高兴或许就说了。”
话音未落他便觉得有只大手拽住了他的后脖颈将他提了起来。
随即整个人掉了个个,面朝床里被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按在床上。
楚长瑅生冷说:“想来侯爷未曾见过本王的手段。”
李清乐动弹不得:“殿下问我事,还说要报复我,我竟不能讨要点利息了,你这是要吃霸王餐……嘶疼疼疼——你轻点!我真的疼——!”
楚长瑅丢了他。
李清乐往旁边一倒,好容易撑着再坐起来,看见宸王轻车熟路地从枕头下抽出那本春宫册,另一只手轻而易举地将他拽走,手臂横在他胸前,叫他靠在自己胸口上。
真是逃也不得走也不得,动也不得动弹,这姿势怪难受的。
宸王将这册粉书封皮因年代久远纸张发黄的春宫图打开一页。
那只桎梏住李清乐的手臂向上抬了抬,抓住李清乐的脸。
李清乐这时还不知这宸王要做什么名堂,直到听见宸王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侯爷喜欢哪个姿势?”
?
*
今早,李清乐刚醒没多久,有人看见许方正在门厅边拦住了要走的苏义安,给了他一瓶解酒的药水。
苏义安不修边幅胡子拉碴,一脸酒色,靠在尚未来得及冲洗的石梁柱上,问:“许大夫有何指教?”
许方正青衣素衫,一身药臭,眼底乌青,看样子又熬了一宿没睡。
“指教不敢当,小门小户,初入京城,比不上苏公子久居此地,”他挡在苏义安的去路间,“听忠叔说昨晚其实没人到仙乐居请苏公子,苏公子是自己回府之后,才听说清乐病了,赎在下多嘴,昨晚便瞧见窑炉有几味治外伤的药不翼而飞,苏公子受伤了?”
“什么药?我回来拿银子的。”
苏义安确实提了个顶大的包袱,用厚布裹着,但看重量并不是银子。
许方正不瞎:“什么绝色的姑娘需要拿这么多银子打点。”
“银票,还有些吃的用的。”
“哦?据我所知,侯府里不进账许久了,哪来这么多钱?”
苏义安匪气,也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主儿,一听这话,朝许方正走了两步,腰间一把短刃上镶嵌的宝石被初升的太阳一照,闪到许方正眼睛里。
旁看此人衬地许方正白净地像个文弱书生。许方正躲了躲。
苏义安说:“老子是永安帝侯请来给小侯爷做老师的,拿他几味药材怎么了,要你这个酸臭大夫管闲事。”
苏义安虽醉着,眼睛里却发着精光,打量半晌,皮笑肉不笑道:“这几味药只是寻常药物,我瞧你不是多事的人,除了我徒儿的病,府里其他事一概不曾管,怎么忽然打听起我了……不会是有人叫你来的吧。”
许方正一惊,没想到此人竟然如此警觉,“苏公子多虑。”
苏义安却似是看定了,舔了舔上颚和虎牙,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这府里的人我徒儿早就懒得搭理了,我这个做师父的也遭冷落,是谁指使的许大夫你心里比我更清楚。”
然而他也没多说什么,临走前啐了许方正一口便离开了,嫌的许方正跑回自己房间,差点把皮搓下来。
许方正一边沐浴,想到刚才的事一边又觉着脊背发凉。
这苏义安不愧是李锦安的人。他原以为这几日在府里只是偶尔与此人打过几个照面,并没多说过几句,但实则此人已经将他的行事风格和为人都看了个七七八八。
仅从只字片语和表情就能推测出一个人所思所想,是否意有所图……清乐较他这个师父比还是差的远了。
而许方正的确也并不是平白无故地想要蹚这个浑水……
洗到一半,房门被人敲响,是大莲的声音:“许大夫,奴给您添水。”
“进。”
屋里有屏风遮挡。
“放着吧。”
“是。”
大莲低头将热水桶放在屏风靠里的位置,两人相默无声。
许方正从浴桶走出,一只湿漉漉的手拎过水桶,倒进浴桶里,巨大的水流遮住了所以杂音。
“窗前,书桌上的那封信,你到宸王府带给宸王。”许方正说。
大莲取了信:“这信写的什么?”
水桶“砰”一下放在地上,许方正说:“自然是侯爷的病情。”
……
一个时辰后,宸王府书房,楚长瑅收到了信,将信封浸药后用蜡烛加热,信纸背面隐藏的小字逐渐显现。
楚长瑅踱步到窗前,大莲跪在地板上,低着头。宸王道:“你们侯爷不会动了也要怪在本王头上?”
大莲叩首。
“知道了,”楚长瑅将信纸点燃,丢进玉瓷小缸里,“宫里已经打过招呼,下月月初选拔宫女,事先用佩兰沐浴,便将你分到宋清音手下。”
“多谢殿下。”
“入宫后,不必紧防承皇阁,惹人怀疑,”楚长瑅说:“宋清音会定期见你,在宫中你只需听她行事。”
“是,”大莲深深叩拜,“只要能找到杀害奴一家人的凶手,替家人报了仇,奴此生无憾。”
“退下吧。”
大莲走后,楚长瑅推开窗子,给香炉里添了几勺香粉。
春风拂过,香烟吹到窗外,弥散在院中。不过半晌,房顶几排轻功飞过,几个着黑衣的蒙面人出现在窗外走廊的阴影处,单膝跪地:“殿下。”
“去查,”楚长瑅沉声说:“仙乐居,苏义安要救的人是不是林江沅。若是,不惜一切代价将此人活捉。”
黑衣人大惊:“是!”
“还有,”楚长瑅道:“到鬼市发悬赏令,本王要刀斩月的行踪。”
刀斩月是李清乐母亲的护卫,李清乐母亲过世后一直跟在李清乐身边,从前发生的事他几乎都在场。
如果想弄清太子口中李清乐失踪那三个月的事,只有通过刀斩月了。
“属下领命!”
话毕,楚长瑅关窗熄香,收拾行装,跳墙去了永安侯府。
*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结果如何就已经不重要了。
从楚长瑅的角度可以看见李清乐纤瘦的脖子,一只手就能掐住,他感受到李清乐狂跳的心跳。
“你……”李清乐挣扎道:“疯了是不是!要不要听听自己说的什么话!”
楚长瑅直接将手臂卡在李清乐的脖子上,只要他稍微用力,这根脖子就会折断,“慌什么,我只是把哥哥当年说的话重复给哥哥听啊。”
李清乐一阵发毛,一直到此刻他才忽然意识到宸王今天的情绪非常不好,方才的好脾气都是装的。
“你别冲动。”
“给了侯爷这么多机会,也不算冲动了。”楚长瑅说:“再警告侯爷一句,等我的人从仙乐居带回什么人,侯爷可就没机会坦白了。”
“长瑅……”李清乐感受到楚长瑅的手臂忽然缩紧,巨大的压迫感压的他快要窒息,偏偏他一直来都没有什么防备,以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楚长瑅见他真的难受,手上稍松了松,又去翻那本春宫,“侯爷可要改口吗?是不欺瞒,还是选个姿势。”
“好殿下……”
“本王不妨告诉你,当年你叫我将这上面的姿势都摆了一遍,只是都隔着一层衣服,”楚长瑅说:“本王没那么闲,只叫你摆一个,但要祛干净。”
“楚长瑅你混账!”
楚长瑅抬手就要抓李清乐的一把,谁想李清乐上嘴就咬了他一口,他也不躲,劲越使越大将人牢牢缩着看春宫,涎水从流到颈间才放开。
李清乐剧烈地咳嗽几声,使力手肘顶了宸王一下,“你他妈……你也太粗鲁了,一点风度都没用,你好好哄着我同我多说几次,我说就是了。”
“咳咳咳……”
楚长瑅洗净手臂,上面一排牙印看着吓人,其实油皮都没破。
李清乐爬到床角将头埋在被子里缓了好一会儿,爬出来时看看楚长瑅坐在床沿还在翻那本书。他赶紧爬过去将那书抢回来丢在一边。
然后从背后抱住宸王,豁出去了:“我可以同你讲,但丑话说在前面,你在西北养私兵的事我可是知道的,你身世我也清楚,你在黑市的勾当,还有你弟弟如今在哪,为什么被楚叔叔送到宫外,我都一清二楚。”
“我如今虽奈何不了你,但你也奈何不了我,咱俩要么做一根绳上的蚂蚱,要么谁也别想好过,我如今同你坦白了,你生气归生气,但你要打要杀的话,我还是那句话,三年之后悉听尊便,你要杀我给你递刀,你要我脱衣服,我立刻脱给你看。”
“……”
“那我……”
“……”
事已至此,他只好硬着头皮,悄悄在宸王耳边说了一句,然后埋在宸王颈肩,准备等死。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宸王迟迟没给反应,甚至心跳的频率都没变化。李清乐奇怪地抬头,只见楚长瑅的注意力一直在自己的手臂上。
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伤疤暴露在宸王视线里,李清乐紧忙抽回。
楚长瑅到头来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静起身,整理衣服,就离开了。
就像这个答案早就知道,只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