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神app

繁体版 简体版
看书神app > 长清乐 > 第17章 下厨

第17章 下厨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一路行至傍晚,二人没再说一句话……严格来说是宸王没再说话,李清乐绞尽脑汁不想让气氛这么尴尬都没成功,最后索性也不吱声了。

开窗通风,山林渐晚。

马车缓行,此情此景正像京城郊外几个富家公子踏春寻乐。夕阳炽红,照在早春青涩的嫩叶上,无意间染指了一片林。

晚风渐冷,不知怎的忽然就生出一种“霜叶红于二月花”的仲秋之感。

自从六年前糟了一场罪,得知自己年寿难永开始,这种景色到了李清乐眼里总会蒙上一种稍纵即逝的惋惜。他呆呆地望着外面,完全没注意到在他身后的宸王已经偷偷瞄了他好几眼,却又收回目光,将方才推人的那只手缩进了袖子里……

“殿下,侯爷,到了。”

他们在太阳完全没入天际的时候到了李家祖茔。

李清乐回过神来刚想下车,一时想起上位者先行的规矩,打量了宸王一番,很是不情愿地坐了回去。

“殿下先请吧。”

这宸王好面子,既然嘴上说了投靠总要做出点恭敬来才显得逼真,况且对于这种从小被当成礼仪典范的人来说,这也是最快博取好感的方法。

宸王起身下车,仍旧没有理他,“贺铭,徐先生到哪了?”

“在小壶山,”贺铭答:“徐先生传信说帮匪已尽数歼灭,正在清点人数,解救被掳走的人质。”

李清乐跟在他后面,不动声色地观察随行的宸王侍从。

这里面大多是生面孔,只有与宸王汇报的人他认识,这是个很年轻的将军,面相白净憨厚,正是宸王府亲卫护卫长,宸王的军中副官,贺铭。

贺铭不过十七八岁,却可以说是跟在宸王身边最久的人了,李清乐对此人印象颇深。

当年,楚长瑅还做二皇子的时候,曾随李清乐和镇国公秦家的小公爷秦灏外出巡查赈灾,他们在难民堆里救回一个“割肉啖母”的孩子,就是贺铭。

宸王重孝,便把贺铭带回了宸王府,一晃已经过去快十年。

这十年发生了很多事,只是这贺铭看人的眼神怎么还跟当年一样傻不愣登的……

他同宸王汇报完徐督山的消息就转身作揖同李清乐打招呼:

“小侯爷好!”

虽然李清乐很烦傻人,但对贺铭却十分有好感,笑应:“好久不见,长高了许多啊。”

“侯爷记得我呢……”

“那当然,”李清乐笑着调侃,“当年你和卫柳,还有苏义安他们大半夜不睡觉在京城侯府的后花园里结拜,还拉我去观礼了。”

贺铭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贺铭。”楚长瑅神情严肃。

贺铭欠身聆听:“殿下。”

“你带两队人接应徐先生,直接带他们入城,”楚长瑅语气淡淡,“俘虏的贼匪暂压城外,不准打骂,三日后随军一同押送回京。”

“是,”但贺铭又不是很放心,“可是殿下的安全……”

宸王没有应答。

李清乐给了贺铭一个“放心”的眼神,贺铭便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属下领命。”

然后骑马而去。

李清乐快步跟上宸王。

正巧祖茔的成管家听到消息从院里绕了出来,结果迎面冷不丁先撞上宸王,吓得老人家扑通一声跪下磕头行礼。

再抬起头来才看到难得闷葫芦不吱一声的自家家主。

这成管家同忠叔差不多年纪,此时面露焦急,像有什么急事,而他的家主却冲他“嘘”一声示意他别说话,滚远点。

二人绕过青方四龙捧寿的影壁,李清乐为宸王引路,前程见有三方大院,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美轮美奂,此刻方才挂上几个昏黄规整的六角灯笼。

既然选择投靠,不论怎样,都要有些讨好的动作才是。李清乐领楚长瑅走在外廊上,问:“待会儿我亲自下厨做些酒菜来,殿下的口味可还与小时候一样吗?”

楚长瑅以前从没来过李家祖茔,正敬畏地观摩这座历经数百年三十余代的佳城。

他立在第一进院的方亭水榭下,再里面还有两个进院,三进院再里是个空了心的大山包,那才是埋葬李家世代先辈的地方。

一进院用来接待外客,没有主人家许可确实不便再往里走。

“侯爷尽管做,”楚长瑅说,“做的不好,我可以不吃。”

“得嘞,”李清乐站在宸王身后,“就当为殿下赔礼了,方才在车上,真不是故意的。”

楚长瑅沉默。

永安侯抬手:“殿下请。”

楚长瑅眼底一片昏暗,径自走了。

李清乐目送宸王离开的身影。

成管家趁宸王过院子的空隙准备出了一间上房。

李清乐亲自把人送进去,然后在厨房里忙活了快小半个时辰,端出一碗神仙素面,一盘盐绒花生米,一盘精致小巧的素包子和一盏清香酸甜的糖水。

这三样用木盘装着,端到石桌上,李清乐擦了擦额头的薄汗,解开束袖道:“殿下尝尝合不合口味,想吃什么再派人来叫我,”

他右手放下一个食盒,“我有事要去趟内堂,今夜为祖宗烧香守灵,明日一早再邀殿下同去。”

宸王看了一眼晚饭,“李家累世大户,就只有这些吃食?”

“今日只有这些了,”李清乐说:“明早我再备些好的,招待殿下。”

楚长瑅却问:“今晚无事,这院中可有本王不能踏足的地方?”

李清乐想了想:“常有文人夙拜,殿下见那门前挂黑牌的,便是非家族中人不便踏足的地方,还有内院,殿下还是等明日我带你进去。”

话毕,李清乐便吩咐成管家好生安顿辛苦同行的王府亲卫和士兵,然后派了几个侍女侍奉宸王,又派了小厮带路,名人寻了几册话本,一个棋盘,安顿好一切后才离开。

成管家早已在院外等候多时,李清乐其实进门那阵一看成叔的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能让成叔这么着急的事不多,要么是他祖坟着了,要么是他祖宗诈尸了,要么就是有人在等他。

以成叔的心理承受能力,要真是前两种早就上吊了。成叔把他带到了三进院的上房偏院,而李家祖法森严,能住这儿的只有他们本家的人。

那就是二叔了。

*

天早就已经擦黑,这院里种了几颗毒性极大的寒春草,整个院落都不生草虫,明月高悬,静地吓人。

二叔一向不喜欢点许多的灯,听说他这几年在李家庄子里时常大半夜务农,被夜巡的家丁当成鬼揍了好几次,还是不长记性。

被揍就罢了,偏偏李清乐很怕黑,每次见二叔也都要心慌好一阵,以至于后来渐渐地演变成了他有点抵触见二叔。

哪怕在他记忆里的二叔分明是那个会在山洞里、暴雨时、乱世间还能与他谈笑风生的人。

他站在屋前的院落里。

屋内仅仅星点的灯光,二叔喝茶的倒水声清晰可闻。

屋门外整齐有序地摆放着一排农具,李清乐侧眼看了一眼,便知道二叔这是又闲不住,把这个院子的土都翻了一遍。

“侯爷,里面去吧。”

李清乐便提着食盒进去了。

他拂开竹帘,嗅到一阵淡淡的土腥味,抬眼便见二叔好似已经有些佝偻身子,明明才四十的年纪却已经垂垂老态,头发却还是打理地一丝不苟。

“二叔。”

二叔嘬了一口茶,放下,“承兴来了。”

“问二叔安好。”

二叔做出一个请的动作。

李清乐多点了几盏灯,微微发紧的心才放松下来,他走过去将食盒打开,把面和菜都一盘盘拿了出来,“二叔吃过了?”

“刚吃,”二叔又嘬了一口茶杯,“还以为你会陪着宸王那小子。”

他闻见那阵熟悉的淡淡的桃花的香气才意识到,二叔喝的其实根本不是茶水,而是,酒。虽然用了茶杯和茶壶……

或许是祖茔的酒具不合他心意。

“想二叔了,外人自然不如二叔要紧。”李清乐卖乖说。

二叔很吃他一套,“又讨宠。”

“那二叔就只能勉为其难得多吃一口了,”李清乐笑着给二叔上了一双碗筷,“只说侄儿的手艺有无进益。”

近看二叔满脸胡茬,一听他这话,眉眼间流露出的笑意神态仍有几分神似于李清乐的父亲。哪怕本不是很像,也难免总让李清乐有片刻失神。

二叔挑了一口面,又吃了半个包子,放下筷子,看样子不是很喜欢,“淡。”

“已经是多放盐了,”李清乐给二叔倒糖水:“清淡养生,当年宸王的饮食是成君皇后定制调教的,比这还清淡不少。”

“……你倒熟悉他的口味。”

李清乐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此番回京要还要借他的势,且巧奉新那位许大夫也叫我清淡饮食,可以两全其美。”

二叔事先并不知道李清乐要回京的事,但他早就发觉帝丘李府近来是多事之秋,对此也早有预料,并不觉得意外,“你心里有数就好,二叔不拦着你什么。”

二叔又饮下一杯酒水,顿了顿,低声道:“只是万事都要先保重好自己的身子,你这身子看起来比上次差,这楚家人……是克李家的命数。你能少沾惹还是少沾惹,这些年也该看清楚了,没什么值得提他们卖命的……”

“自然。”李清乐说。

“再者,”二叔苦口婆心,“宸王能在京城与太子抗衡多年,岂是什么等闲之辈,多半与他的父皇母后一样,也是个能装会算的白眼狼……”

“长瑅确实变化不小,单说在咱们印象里,他自小乖顺听话,现如今却一直逆着宫里的旨意不肯成婚,可若说他不近女色,风月绯闻却也传出过一些,”李清乐道:“二叔放心,士别三日不可同日而语,我有分寸的。”

“你有分寸?”二叔反问:“有分寸不是让你自己受委屈,你念着与他自幼长大的情分容忍他至今,为他受的罪也够多了,你舅舅的事咱们可以不跟他计较,再交心就罢了,以后就当逢场作戏,办完你的事你记得赶紧脱身……”

“知道了二叔,”

二叔一说起楚家的事眼神总是炽热的。但炽热间隐约埋藏了几分恨意和几分回天无力之感,终究只能如炭火一般化为一摊死灰。

“咱们李家啊,时运不济,却也不是任人揉搓的。”

“不必怕,也不必躲,更无需与这帮人讲什么道理。”

“二叔只愿你平安。”

后来二叔便很少说话了。

李清乐一边吃饭,一边有一茬没一茬地与二叔聊家常。二叔就一边喝酒,一边听他说这一个来月里天下的趣事。

直到子时前二叔说要睡了他才告辞,又在门外站了好一阵,站地他寒露浸身,才肯离开。

蜡泪照画堂春思,灯光逐渐黯淡,酒水早已见了底。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