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过去,婢子果然送来了药品还有吃食。镜澄拿出刚才写好的纸条给她看,那婢子犯了难:“姑娘,我不识字。”
镜澄用手比划着,希望她去请一个识字的人过来,可婢子没有领会她的意思,只是一味地劝她先休息。
这可真是有苦说不出,镜澄无奈地坐在椅子上,任由那婢子劝说,也不去碰桌上的饭菜和药品。
婢子得了照顾好她的任务,见此情形只得如实向裕王禀告。
“请那姑娘来书房一叙。”邵景澜本意是怕她受了惊吓,所以不宜在第一时间见她。可这姑娘是个有主意的,邵景澜便不再顾虑。
镜澄听到后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总算有人能懂自己想要什么了。她跟着婢子穿过王府的连廊,来到书房。
推开门,只见一男子身着玄色衣衫坐于书桌之后,胸口处用银线绣着竹叶纹样。他面容清瘦,如苍山冷玉,正神情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卷。
镜澄朝他行礼问候,那男子放下书卷,点了点头,示意镜澄坐下。镜澄指着自己的喉部摆了摆手,邵景澜便让侍从将椅子摆在他所在的书桌侧面,准备好纸笔。
就这样,两人分坐于书桌两边,相距不过一米,中间却隔着堵看不见的墙。镜澄第一次见到裕王就离他这般近,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虽说裕王并没有皇室的架子,可从小生长的环境使他自带庄严的气场。
“姑娘可有什么想问的?”邵景澜让对方先问,这样可以缓解紧张的氛围。
镜澄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下“我为何在此”。字迹刚健柔美,与她清丽娟秀的气质极不相符,让邵景澜有一丝意外。
于是,邵景澜将事情的经过细细告诉她。
有个姑娘当街击响登闻鼓,欲状告壑州大都督牟平,结果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这一消息先是传到了东宫。太子听罢,火速带人前往大理寺,召见大理寺卿沈清源。谁知沈清源竟不知此事,于是他们又召来了大理寺少卿李墨。
抓捕确为李墨主导,他还拿出了络州的协查通缉令,表明自己只是秉公办事,与大都督牟平并无任何干系。
太子哪里愿意错过关于牟平的任何把柄:“听闻抓捕之时,此人声称自己并非络州通缉犯方知悦,李少卿又是如何确定的呢?”
“卑职得到消息,此犯对牟大都督心怀怨恨,逃遁京城便是要行诬告之举,这才命人将其拿下。”
“可她既已敲响登闻鼓,其中必有冤情,大理寺仓皇抓人可是要替谁隐瞒?”太子才不管对方有什么理由,今天他必须将人带出大理寺。
沈清源和李墨连称不敢。
“按制,登闻鼓所诉案件应由圣人亲理,孤先将其带回东宫,随后交由圣人定夺。”太子心想这两人总不会驳了他的面子,谁料到这个李墨胆子大得很。
“殿下将人带回东宫恐有私藏罪犯之嫌。”
沈清源拉了拉李墨的袖子,用眼神告诉他:忤逆太子,你不要命了。
“可你现在也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络州逃犯。”太子显露出几分威压之势。
“是不是卑职一审便知,若不是,卑职自会向太子请罪。”
太子心想,等你审完,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听你糊弄。
太子冷笑一声:“好啊,孤竟不知,如今大理寺权利如此之大,竟大得过登闻鼓的份量。”大过登闻鼓,即是大过圣人。
夹在中间的沈清源最是无辜,平常李墨与他相处得宜,怎么今天一身反骨?他连忙向太子赔不是,再争下去,恐怕他这个大理寺卿的位置也不保。
就在这时,有人传话裕王殿下驾临。
邵景澜比太子稍晚一点得到消息,他作为亲王不好直接插手,于是先去了东宫,听闻太子已然前往大理寺,便接着赶来。
太子心生一计:“李少卿信不过孤,便将人送到裕王那里,这样孤与少卿都不干预,如何?”
邵景澜听着太子的话,大致能想象到他们之前说了什么。他亦认为将人留在大理寺或东宫都不合适,难免生出祸端,所以并不推辞。
沈清源不再给李墨说话的机会:“太子此法甚妙,卑职即刻照办。”
太子与裕王都在场,李墨不能再扣着人不放。
“带本王去见你们所抓之人。”邵景澜事必躬亲。
太子见人要送到裕王那里,松了口气,临行前在裕王耳边说了句:“辛苦四弟,若是有什么消息要立刻告知于兄长。”
送走太子后,李墨还不甘心:“裕王殿下,牢里环境恶劣,恐玷污了殿下。”
邵景澜早就看出李墨的不对劲,好奇他为何百般阻拦。“无妨。”说罢便向监牢的方向走去。
在沈清源和李墨的陪同下,邵景澜刚踏入镜澄被关押的地方就看到了令人胆战心惊的一幕,狱卒正用双手紧紧掐住一个姑娘的颈部,姑娘嘴唇发紫,已经昏迷过去。
邵景澜冲上前喝止,沈清源也赶紧拉开狱卒。
“将他拿下!”邵景澜探了探姑娘的鼻息,所幸还活着。他命令随从立即将她送入府中,请大夫医治。
“胆大妄为!”邵景澜怒上心头,但因身体虚弱,不好发作。若是他再晚来一步,就死无对证了。
沈清源和李墨双双跪地:“请王爷息怒。”沈清源惊出一身冷汗,这件事从始至终他都一无所知。
“沈大人,劳烦将这狱卒关押起来,本王要亲自审理。若再出什么事,便是沈大人看管不力。”
沈清源连连称是,待裕王走后,沈清源派来好几个狱卒盯着,叮嘱一定要让此人活着,不然他没法和裕王交代。同时暂停了李墨在寺中的一切事务,此时李墨在他眼里妥妥成了祸害。
邵景澜在回府的途中依旧对李墨不放心,他向太子递信,请太子务必派人盯紧李墨。
邵景澜只将有关镜澄的部分讲了出来,隐去了其中的利害关系。镜澄听完,在纸上写下“谢谢”二字,这份救命之恩她会记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