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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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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恕君回来时,弦月刚刚升起。他踏进院门,便见傅仙儿抱着酒坛躺在屋顶,月色将他的白衣洗成一团柔雾。

“这么快就回来了?”傅仙儿掐指一算,这才半个时辰不到。

郁恕君走过去喝了杯冷茶,只道:“又没什么事。”秦海等人死在台狱,这一日刑部大理寺流水般的来人查问,查看现场包括嫌犯在内,御史台一概都配合。说到底,如今他手上只有一张如同废纸般的供罪书,翻不得天去。刑部大理寺各怀心思,都知道这份供罪书做不得数,却乐得借机踩两脚御史台,争骂奚落两句台狱无能。以冷无涯的厚脸皮,这些话戳不到他的心窝处。只有韩霖暴跳如雷,跳起来和刑部大理寺派来的官员争吵了半天,最后不欢而散。

这些都是在他预料之中的事,明日早朝只怕参他的人会更多。只要他一日不上朝,参他的声音便会一日盖过一日。郁恕君无所谓,但韩霖有一句话说到他的心窝上,御史台用两年时间建立起来的声望,他绝不容许这些人用这一件事将它再度踩在脚下。

石桌上原本摆着两碟子点心,一盘桃花酥一盘山药糕,如今都见了底,他摸了摸肚子,抬头无奈道:“师父,下来吃饭了。”

傅仙儿无精打采地侧头扫了一眼院子:“先说好,晚上可不下棋了。”

“好,晚上我们练剑。”

傅仙儿一个打挺坐了起来。

待上了桌,郁恕君没想到傅仙儿还留了坛酒,还给他斟了一杯。郁恕君摇头按住他:“师父,我不喝酒。”

傅仙儿奇了怪了:“这可是居仙楼闻名天下的女儿红,你连尝都不尝?”

郁恕君摇摇头,解释道:“徒儿酒量不好,曾经喝酒误过事。”所以发过誓此生再不沾酒。他给自己倒了杯清茶,又给傅仙儿满上了酒,没有进一步细谈。

傅仙儿不是窥私欲望重的人,他不愿说他便不问。居仙楼的美酒好菜摆在眼前,他大快朵颐了一番,酒足饭饱之后,又被郁恕君强行拉着出门逛园子消食。两个人都只穿了薄衫,在早春的寒夜之中,顶着不甚明亮的月色,冻得浑身发抖。

傅仙儿心知是体内的蛊毒在作祟,若换成以前,他绝不至于这点冷都经不住。热闹时他从不考虑这些,这会儿没什么事,他心头也不免想到药神已死,葛清潭去了苗疆不知何时才有消息传回,这毒是否真如葛清潭所说的那般厉害,他又能不能找到法子来化解?

思来想去,他才惊觉自己竟不似从前洒脱。三年前意气跳崖的决绝,似风中消散。他执念着顾念安的仇,可如今秦海死了,逍遥岛案要如何推进下去呢?想到这里,傅仙儿看了眼走在前面的郁恕君,他步履轻盈,面上全无忧色,以他的心性能如此气定神闲,逍遥岛之案必定留了后手。可会是什么,要等到何时?

他脱口而出:“你竟一点不急吗?”

郁恕君“嗯?”了一声。

“秦海死了,人证没了。”

“哦,师父担心的是这个。”郁恕君步履依旧不急不缓,淡淡道,“师父信不信,天无绝人之路。”

“不信。”

郁恕君笑了一声:“徒儿可是视此话为真言,奉之如圭臬呢。”

傅仙儿心道,那不一样,只是你步步为营罢了。天真的人,真到了绝境,只有死路一条。

“师父,我们到了。”郁恕君突然停了下来。

傅仙儿一愣,这才发觉郁恕君带他来的这个地方他不曾来过。他的鼻尖掠过若有若无的异香,仔细辨认后才发现这处花园的墙角,遍植了密密的腊梅。腊梅之下,春兰已含上了花苞。绕过一道垂花拱门,面前是半亩宽的池塘,池塘的尽头连着爬满紫藤的九曲回廊。一座挂满灯笼的七层八角塔楼掩在其后。

郁恕君颇有兴致介绍道:“此处乃是留园最佳观景之地,从此塔顶楼向外望去,盛京的夜景可尽收眼底。”

还能想着看风景,他心底果真一点也不慌。傅仙儿哂笑一声,摇头问:“登高临远,你不怕被人放冷箭吗?”

盛京城里想要他性命的人可一点不比外面少。郁恕君不屑地一笑:“尽管来就是,谁敢这么做,城防司第一个拿头来谢罪。”

“这怎么说?”郁恕君已做了请的动作,二人穿过九曲回廊,步入塔内。这座八角塔楼是盛京十多年前流行的样式,全塔都是木质结构,二个人一前一后踩在楼梯上,只听吱吱呀呀地声音,傅仙儿嘿一乐,低声嘟囔了一句:“你这楼该修修了。”

若不是想着傅仙儿待着无聊,他又喜欢看风景,郁恕君也不会临时起意带他来这里。木质楼梯时日长了,外头看着还行,内里或许蛀空了。傅仙儿走在他前头,脚步还重,稀薄的月光照进来,滚落的尘絮清晰可见。郁恕君心头道,这楼可经不住傅仙儿两次糟蹋,是该找人修修了。

登到塔顶,傅仙儿眼前豁然开朗,郁结在心底的三千烦恼丝顿时消散无踪。皇宫的宫墙如一条笔直的线将盛京城一切两半,宫墙内的金碧辉煌盖过了月色,虽耀眼却毫无烟火之气。相比之下,傅仙儿更爱另一侧民间的烟火热闹,朱雀大街上的人流熙熙攘攘,远处居仙楼门前的红灯笼照着秦淮河点灯的夜船。

傅仙儿一拍大腿,眼珠子盯着远处河道上三五艘离港的驳船,猛叹一声:“今日是什么好日子,仙斋楼的秦娘子竟然游船唱曲去了。”

郁恕君终于爬了上来,高处的寒风吹得他一个趔趄。他裹紧了毛氅靠过去,眯着眼睛使劲看过去。

“看不见吗?”傅仙儿大手一指,“那里,就在那里!”

郁恕君人都探出栏杆一尺之外了,才勉强在傅仙儿的指点下看见河上两三艘如蚂蚁般的亮点。

他这是怎么看见的?郁恕君虽面上不见变化,心头已是震惊一片。这少说也要好几里远呢!

半晌又听傅仙儿大叫一声:“快看!居仙楼点灯了!乖乖,这是什么好日子!”他拍手大叹一声,满脸都是没瞧上热闹的失落之情。

郁恕君顺着他的话音望过去,居仙楼四角屋檐的灯从下往上渐次亮起,待灯全部点亮,所有门窗霎时大开,一卷红绸从顶楼抛落而下,便见一白衣剑客翻身一跃至屋顶之上,与此同时,停在河中央的游船大门洞开,秦娘子抱着琵琶款款坐下。在弦月晚风中,白衣剑客在丝竹之声中翩翩起舞。

“这什么人啊?”傅仙儿心头酸溜溜的,秦娘子不爱抛头露面,他几次来盛京都不曾得机会听她弹一曲。

郁恕君道:“师父不知道吗?这是今年武林大会的获胜者,据说也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剑客。”

傅仙儿都好几年不关注江湖之事了,不管是新人剑客还是新门别派,他都懒得打听。他哦了一声,语调之中颇有几分吃味:“不就是赢了一次武林大会,这样高调。”

郁恕君无奈笑了一声:“师父。这赢了武林大会,上居仙楼顶舞剑的风俗,不就是从你开始的吗?”

“啊?怎么会?”傅仙儿想反驳,话音却消散在风中。他挠了挠头,当年他夺魁之后,倒也确实是在居仙楼顶舞过一次剑。但他当年干这么风骚的事,只是看在顾念安豪掷千金的份上,哪里是因为别的原因。

斯人不在,他的目光再度落在月色下舞剑的白衣剑客身上,心头顿时生出几分孤舟已过万重山的寥寂之感。

他缓缓叹了一声:“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郁恕君侧头不解:“师父为何伤感?”

“我老了。”

郁恕君摇头:“师父何须妄自菲薄。每年武林大会都会决出一个获胜者,可没有一人能再现你曾经的辉煌。时至如今,师父依旧是当之无愧的武林第一人,天下第一剑。”

这样平铺直叙的夸赞从郁恕君的嘴里说出来,傅仙儿心里才刚刚浮起的几分哀凉之意顿时消散无踪,嘴角的笑意根本压都压不住。

“好好好……”

郁恕君又接了一句:“若非天下第一,怎么配做我郁恕君的师父。”

这话说得比他狂妄,傅仙儿大笑数声,猛拍了几下郁恕君的肩膀,大笑道:“好好好,做我傅仙儿的徒弟,就该有这样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气概。”

这夜傅仙儿心情极佳,甚至又折回去取了酒,酒饱使人醉,他鄙夷了一番新科武冠军的舞姿,取了争鸣在这座塔的塔顶趁着酒劲又舞了次剑。

到最后是怎么回去也不记得,第二日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这一日更是连门都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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