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嘉忆成了戏班的账房先生后，窥见了笪??萍的成长。

旧戏楼的光总是昏黄的，油灯燃着跳跃的火光，映在少女低垂的眉眼间。案前铺开的纸上，墨迹未干，她执笔的手腕有些许颤抖，却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誊写着戏文。

她聪慧、沉静，执着，天赋极高。十五岁便能独立修改台本，十七岁时已能写出完整的戏文。戏班的师傅们都说她前途无量，将来必能闯出一片天地。

可施嘉忆知道，少女夜里伏案练字时，手指因长久执笔而泛红，指腹磨出了细小的茧子。她不说疼，也不抱怨，只是一次又一次地誊写着，与时间对抗。

她的成长，如一株扎根在风中的迎春花，固执而倔强地迎风而立。

施嘉忆看着她，在这片戏曲沉浮的世界里，少女的身影犹如一笔浓墨，在岁月的纸张上落下深刻的痕迹。

但她也注意到了，笪??萍偶尔会看向她，目光里藏着某种微妙的情绪。

她总是安静地坐在角落，低着头，执笔沉思，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戏文世界里。可在剧本的某个草稿角落，时常能看见轻微的墨痕——“先生”二字，落笔极轻，像是一种刻意掩饰的心绪，亦是某个不愿被察觉的秘密。

她不曾主动提起，也从未问过施嘉忆。只是偶尔，灯火映在她的眼底，她目光闪动，藏着一句句未曾说出口的话。

施嘉忆并未察觉她的心思，甚至未曾将自己放进笪??萍的命运轨迹中。她以为自己只是个旁观者，是个跨越时空来见证她成长的人。

她早就知道，笪??萍的未来，是一段漫长的等待。可她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了这份等待的一部分。

直到有一天，后台灯光幽暗，旧木窗半开，夜风卷着细碎的灯火微光，轻轻摇晃着纱帘。

笪??萍坐在化妆台前，低着头，眉心皱起，指尖无意识地在掌心摩挲着。她没有上妆，额角的发丝沾着几滴汗珠，显露出几分疲惫。

可她的目光却没有半分松懈，只是静静地抬头，望向镜子里施嘉忆的倒影。

她的目光深沉，带着些许不确定的忐忑。迟疑了片刻，轻声问道：“先生，待我年岁及长，您可仍在？”

她的语气温和，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不该问出口的东西。

施嘉忆随口笑道：“当然。”

她未曾想过，这句话对笪??萍而言，意味着什么。

少女静静地看着她，拿起眉笔，蘸了蘸墨，轻轻描摹着自己的眉形。

墨色沿着她的眉骨缓缓晕开，映出一张愈发精致的眉眼。半晌，她低声呢喃：“那你要等我长大呀。”

她的语气极轻，像是带着一点试探，又像是某种不愿让人察觉的期许。

施嘉忆的指尖轻轻一颤，她抬眸，对上少女清澈的眼睛。

灯火摇曳间，那目光里盛满了未言明的情绪，温柔，又带着一点固执。

那一刻，她的心底涌上一丝苦涩。

她当然愿意等她长大……可她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