暘山脚下,宁家主一掌再次将赵观潮轰出了宁家大门,连带着一旁无辜的青霄唳。
赵观潮从地上爬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对青霄唳道:“满意了?”
青霄唳云淡风轻的站在一旁,还好他眼尖脚快,在宁家主抬起一掌的时候便飞快窜出宁家大门,不然他也会沦落得跟赵观潮一个下场。
他不解问道:“你不是跟宁家关系挺好的吗?为什么那老头子见到你话都不说一句,直接一掌把你打飞啊?”
赵观潮冷哼一声:“白痴。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青霄唳:“……”
青霄唳:“那怎么办,我还得找宁家借秉烛照夜灯呢,要不你再陪我去一趟?我们跟宁家主好好协商协商?”
赵观潮对宁家主那一掌仍是心有余悸,他咬牙切齿道:“绝不可能!”
随后掏出随身携带的笔开始在小本上暗暗记下宁家主的‘恶行’,准备回观澜阁后好好编排一番。
调息片刻后,青霄唳好奇问道:“你是怎么得罪了宁家主的啊?”
赵观潮:“没卖给他消息罢了。”
青霄唳更好奇了:“你这么奢财如命,送上门的生意居然还有不做的?”
赵观潮垂眸道:“有些生意不做也就是少赚点银钱,做了恐怕是会丢条性命。”
青霄唳还欲继续追问,赵观潮却不再理会他了,“暘山我也陪你走了,结果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要回观潮阁了,我们就此别过。”
说完转身便走,却看见提着秉烛照夜灯赶回宁家的宁扶桑。
赵观潮眼眸微眯,正欲施展瞬行术遁走,却被宁扶桑叫住了脚步。
宁扶桑嘴角泛起一抹危险的笑容:“赵阁主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今日有空来我宁家?”
“路过,路过。”赵观潮讪笑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但下一秒,赵观潮的肩膀就被人扣住了。
宁扶桑对着赵观潮友好一笑:“既然来了,便去我家中一叙,正好,我有些事情想向赵阁主请教一番。”
赵观潮欲移开扣在肩膀上的手,却怎么也移不动,只得眼神疯狂示意一旁的青霄唳。
接收到赵观潮的眼神示意,青霄唳提起霜翼迴斩向宁扶桑,但宁扶桑并没有动,秉烛照夜灯发出数道剑光,击退青霄唳的刀势。
剑光柔和如煦日暖阳,与青霄唳寒冽的刀势形成水火之势。
青霄唳收起霜翼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宁扶桑手中明灯,问道:“你手中的明灯是什么?”
“秉烛照夜灯!”赵观潮抢先替宁扶桑回答道。
太好了!可终于让他找到了!
青霄唳喜上眉梢:“那个,有话好说……”
宁扶桑斜睨了一眼:“你也想借灯?”
“是的!”青霄唳声如洪钟,生怕宁扶桑没有听见。
“你借秉烛照夜灯又是为了什么?”宁扶桑问道。
“那个,说来话长……”青霄唳缓缓向宁扶桑道出他借灯的目的。
在青霄唳漫长的叙事过程中,赵观潮拍了拍宁扶桑的手,“你能不能先把手从我肩膀上挪开?”
“不能。”宁扶桑无情地拒绝道。
赵观潮仰天叹气,果然,今日出门前就该卜个卦。
“所以你借秉烛照夜灯便是为了用其中的灼日天火重新引燃羽人族的寂星天火?”青霄唳喋喋不休说了一大串,宁扶桑总算总结出了他的目的。
“是是是。”青霄唳忙不迭地点头道。
宁扶桑的目光在赵观潮与青霄唳之间流转,赵观潮这些年一直窝在观潮阁闭门不出,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逮住他,自然不能放过这个逼问消息的机会。
而另一个借秉烛照夜灯的家伙居然能说动赵观潮亲上暘山,看起来这二人关系匪浅……
宁扶桑计上心头,他对青霄唳道:“秉烛照夜灯可以借你,不过我需要观澜阁卖我一个消息。”
“如果是关于杀你父母之人的消息,我还是那句话,这笔生意我不做。”赵观潮不等青霄唳开口便直接拒绝。
“你确定?”宁扶桑化出一道剑光抵在赵观潮喉间。
“哎哎哎,别动手呀,有话好说。”青霄唳急忙劝阻道,“我说赵兄,你就把这个消息卖给他呗?”
赵观潮眼一闭心一横:“不卖!”
宁扶桑冷声道:“我得不到消息,便不会借秉烛照夜灯给你。”
青霄唳面色沉痛,仿佛下定了一个重大决定:“这样吧,赵兄要是担心有生命危险,不如之后由我贴身保护你?实在不行我还有另一位朋友,他的刀术也是一绝,只要等我重燃寂星天火,羽人族可为你提供庇护。”
赵观潮低头思索着青霄唳的提议,若能得到羽人族的庇护,应当能让背后之人不敢轻举妄动,况且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大不了他就再次躲在观澜阁中闭门不出好了。
比起未来尚不确定的死亡,他更觉得如果今日不告诉宁扶桑当年之事,他恐怕真的会杀死自己。
赵观潮叹了一口气,谁让他自己是个修道废材呢,这么多年天材地宝砸进去也只是个玄境。
赵观潮:“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宁扶桑收走横在赵观潮颈前的剑光,“你说吧。”
赵观潮缓缓开口道:“杀你父母那人所用的是腾龙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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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沙渡口,是离开北天原去往南明的必经之地。
风鸣蝉在此已经等了一天一夜,都不见有人过来。
他低头扫视着路观图,不应该啊,按道理自落霞山离开后,因着这几人急切离开北天原的心理,应当今日辰时就来到此处了。
难道是去了他处?
风鸣蝉再次扫向路观图,如果不通过黄沙渡口离开北天原,那么就只有……
道衍学宫!
风鸣蝉的视线久久停在学宫的方向不曾移开,差点忘了,当初就是这几人从他手中救走了杀死他妹妹的凶手。
一阵风吹过,风鸣蝉从原地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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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芊婳一行人连夜奔袭,终于在第二天日落之前来到了学宫。
而他们前脚刚踏进天荒城,后脚风鸣蝉便赶来了。
风鸣蝉愤怒扬起一掌撞击在天荒城的结界之上,最后无力地消弭于无形。
“好险,好险。”巫胥酩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道。
天荒城的护城结界是道玄老祖所布下的,就算是神虚高手也难破开。
“莫小姐,你的占星术确实很准。”明芊婳拍了拍莫缇萦的肩膀,衷心赞佩道。
若是真拿着秋落霞给的令牌由黄沙渡口出北天原,他们几人现在估计已经变成风鸣蝉的掌下亡魂了。
“莫小姐,你能算到风鸣蝉什么时候会走吗?”望着风鸣蝉停留在天荒城门口久久不动的身影,明芊婳有些发愁,如果风鸣蝉一直不走,他们总不能一直呆在天荒城中吧。
莫缇萦:“……”她又不是神算子。
风鸣蝉这一掌动静太大,惊得鹤云归急忙从无涯殿中赶过来查探究竟,却看见明芊婳一群人灰头土脸的靠在城门边。
鹤云归忙问道:“这是发生了何事?”
明芊婳指了指城外的风鸣蝉。
鹤云归:“……”
鹤云归跃上半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风鸣蝉:“西幽大仙可是对我道衍学宫有些意见?”
风鸣蝉眯起眼睛怒视着鹤云归,虽然宗主三申五令不得与学宫产生冲突,但是面对杀妹仇人的师兄,他还是有些忍不住。
风鸣蝉同样跃向空中,平视着鹤云归的眼睛:“那几人是我离渊要抓的逃犯,还请学宫将人交出。”
鹤云归目光扫向城墙之下,明芊婳一行人已经消失不见,他无辜道:“逃犯?哪里有逃犯?”
风鸣蝉连连冷笑:“看样子,学宫是准备包庇这几人了?”
鹤云归浅笑一声,摇头道:“西幽大仙真会说笑,学宫开门迎天下客,进入学宫的只有客人,怎么会有逃犯呢?”
“哦?既然学宫开门迎天下客,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入城当一回客人。”
“自然可以,只要你能越过我的剑。”鹤云归平静道。
“好好好,那我今日便来试试学宫新任太辅的功力如何。”说完,风鸣蝉便聚起一掌,“我让你三招,若三招之内,你能让我退后半步,我今日便离开天荒城,若不能,我入天荒城抓逃犯,学宫不得阻拦。”
鹤云归却道:“我觉得这样有些不公平。”
“怎么不公平?”风鸣蝉不解,他都让三招了,还要怎么个公平法?
鹤云归低头思索后认真道:“来者是客,怎有客人让主人的道理?不如这样,我让你三招,若你能在三招内让我退后半步,那我便不再阻拦你进天荒城抓逃犯,若不能,则即刻退离天荒城百里地界,西幽大仙觉得这个提议如何?”
风鸣蝉忍不住发出嘲讽的笑声:“就凭你?”
“是的,就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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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脚下,明芊婳一行人缩在屋檐下,紧张地盯着鹤云归与风鸣蝉的对峙。
巫胥酩悄悄地往镜羽衣的方向靠了靠,低声问道:“你们说,这两人谁会赢啊?”
“很难说,风鸣蝉已入神虚境多年,但这位鹤云归,他的境界我实在看不出。”镜羽衣回答道。
“我觉得,鹤云归应当会赢。”明芊婳肯定道,她只觉得学宫中都是一群怪物。
“我也认同明小姐的想法。”谢书寰在一旁低声附和。
众人为了躲避风鸣蝉的视线只能挤在狭小的屋檐下,他一低头便能看见明芊婳白皙的脖颈,被风吹起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颊,带起一丝痒意,不知不觉中他只感觉耳廓又传来一些温热。
“你觉得呢,莫小姐?”明芊婳抬头问向莫缇萦,却一个不注意脑袋撞在了谢书寰的下巴上。
谢书寰一时吃痛,但还是关心道:“明小姐,你的发钗歪了。”
明芊婳忙着关心风鸣蝉与鹤云归的战况,没空理会歪掉的发钗,便随口答道:“那你帮我扶一下好了。”
啊?这是他可以做的吗?
谢书寰面色羞赧,在众人注意不到的时候,轻轻伸出手将明芊婳的发钗扶正,镇静道:“明小姐,好了。”
“谢谢你啊。”明芊婳头也没回地继续和莫缇萦讨论鹤云归和风鸣蝉的胜负之论,自然也未曾注意到身后谢书寰通红的耳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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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鸣蝉许久没有见到这么狂妄的人了,这一刻烬非尽三申五令不准与学宫产生冲突的交代已经被他抛之脑后,眼下他只想与面前这位毛头小子一决胜负。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风鸣蝉提起一掌便是打向鹤云归,掌势如风,卷起地上黄沙。
鹤云归一动不动,袖中木剑滑出,静静悬于他身前,替他挡去无数沙石。
一招过后,鹤云归一步未退。
风鸣蝉再次提起一掌,掌势如破浪之风,直直冲向鹤云归。
鹤云归的木剑扎地,第一掌带来的沙石缓缓汇聚在他身前,组成一道石墙,将风鸣蝉的掌风抵挡在外。
第二招过,鹤云归依旧一步未退。
风鸣蝉眯起眼睛,斜睨着鹤云归,看起来这个学宫的新任太辅确实有几分本事。
所以接下来这一掌,他汇聚了半身功力,卡在一个刚好能将人重伤却不致死的力度。
鹤云归的木剑飞回他手中,他握住木剑,对着风鸣蝉的掌风砍出极为简单的一剑。
简单到只有一个动作,那就是——砍。
像樵夫砍下一块树桩,又像是采矿人砍向一块巨石。
风鸣蝉的掌风被木剑生生截断,三招已过,鹤云归的脚步一寸未动。
“你很不错。”风鸣蝉夸奖道。
鹤云归提剑送客:“所以,你可以离开了。”
风鸣蝉冷哼一声,提步便走,走时冷冷丢下一句话:
“就是不知道,你那位小师妹,是否有你这般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