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剧组收工之后，林听就做主叫上高阳几个人，去家里吃饭。阿公做的椰子鸡味道非常好，一伙人一人一筷子就瓜分了一整只鸡，连汤都没有留下。

林听向阿公夸赞了秦从演技的进步，阿公笑说：“那真好啊。”

林听接着夸了秦从几遍，就安分了。

他只吃了一只鸡腿，另一只给了阿公，两只鸡翅膀一只给了秦从，一只给了乔麟。

秦从尝了一口，鸡的口感很嫩很鲜，还带着点椰子水的甜。他是浙江人，对甜食还是能接受的。

林听看他把一整只翅中都吃完了，就问：“好吃吗？”

秦从沉默着点了一下头。然后就再也没去动那只鸡，而是将筷子伸进了蔬菜沙拉的碟子里，夹了些吃。

演员需要控制饮食，而且他们现在正是容易长痘的年纪，这些还是少吃为妙。

林听便没去管秦从吃什么，默默吃着饭。

送走高阳之后，林听便上楼去找秦从了。

林听敲门，秦从说了声“进”，他走进去时，秦从刚合上剧本，对于他的到来，秦从甚至没有抬过眼。

秦从不在意他来去的事实，林听早就习以为常，他拉了个凳子坐在了秦从旁边，笑问：“读得怎么样？”

“……”秦从倚靠着椅背，轻烟一般的眼神逐渐落在林听的脸上，他注视着他有了较长的时间，才道：“如果现在把镜头对准你，你脸上的表情一览无余。”

林听有点紧张，收敛了表情，问：“什么表情？”

秦从道：“欣喜若狂。”

再这样下去，岂不是会暴露。

林听道：“我是导演，看见演员大晚上在研究剧本我高兴。”

秦从并不打算计较什么“哦”了一声。

林听知道蒙混过关了，秦从接着低头看了几页剧本，没赶他走，他就自己一个人待着。

他不打扰他，站起来，走到窗户边站着，偶尔秦从屋檐下的风铃会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再低头，就看见了放在窗户边上开着摄像功能的手机。

林听俯下身看见了自己的脸，接着，脑中冒出一个念头，回头问秦从道：“你这个拍了多长时间了？”

秦从这才从剧本中抬起头，看了这边一眼，道：“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开着，怎么了？”

“我想看看，一起研究研究。”林听道。说不定，就能找到问题关键所在了。

“那你拿下来吧。”秦从说。

林听把手机拿起来，按了暂停键，视频就自动保存到手机相册里了。他走回来坐下和秦从一起看。

第一个镜头就是秦从进去洗澡的画面，林听看见他缓缓脱掉了自己的上衣和裤子，露出了白皙的皮肤……还有漂亮的腰线。

林听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秦从幽幽瞥了他一眼，心想林听的脑子又不知道怎么了发什么疯。他自己拿起手机，观察着镜头里自己的一举一动。

与拍戏的紧张不同，这次包括上次录制下来的画面，整体感觉都是轻松的。

秦从决定再看看。

林听在边上悄咪咪地问：“你洗完了吗？”

秦从：“出来了。”

林听睁开眼，瞥了眼屏幕，又偷瞄了眼淡定而坚持自己看自己的秦从，然后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他觉得有点别扭，但还是努力将注意力转移到屏幕上。

突然屏幕上跳出来一个微信信息，林听什么也没有瞥见，就被秦从眼疾手快地划掉了。

画面里的秦从面无表情，他穿着背心靠坐在床头，翻出了一本书来读，是一本《格林童话》。

“嗯？你为什么要读童话书啊？”林听有点好奇。

秦从：“陆风林应该会读。”

陆风林在糟糕的家庭糟糕的环境里长大，童话故事无疑是他最向往的生活，美好的爱情、美满的结局。

林听“哦”了一声，他又看了会儿，忽然之间问：“你是在私下也把自己当作陆风林了吗？”

秦从：“嗯。”

也对，适应镜头不只是在镜头前晃悠，就像学生天天在学校里面对着监控一样毫无心理负担是万万不行的，这样每个人在面对着镜头时都是轻松的，而当施加了别的东西，特别是倾注了表演的成分后，在镜头前就不一样了。

这也是最快适应镜头的一种方法，只是太累了。

表演是秦从选择的专业，这也是他必须吃的苦。

但是，秦从的父母已经去世了，家里的人到现在也不联系他，他也极少看见或者听见秦从的家里人给他发微信或者打电话。

陆风林又和他有点相像，这是不是无形中再一次伤害了他。

思及此，他就很想看看，从困境中失落中走出来的秦从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林听试探道：“秦从。”

秦从看过来。

林听饱含歉意地问：“你当初为什么要接下这个剧本？是因为陆风林和你的某些经历像吗？”

秦从没料到林听会这么问，微微一惊，反问：“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林听道：“我就是突然之间想到的。”

秦从可没想那么多。

他淡淡地回答林听的问题，道：“我只是父母去世，还没那么惨，你别脑补一大堆有的没的，我是因为剧本，还有你爸的原因才接的，并不是因为这些。”

林听松了口气，道：“那就好，你要吃西瓜吗？就一小块儿。”

秦从摇头。

林听又问：“那你会说法语吗？教我说两句呗？”

秦从淡定地关了手机，问：“你想学什么？”

林听很想问“我喜欢你”用法语怎么说，但他不敢那么明显，于是只好拐了弯儿，问道：“嗯……我想学，想学……暂时没想出来。”

秦从笑出了声儿，“你什么脑子啊，想了半天一句也没想出来？”

林听：“没。”

已经很晚了，夜风浩浩荡荡地透过纱窗刮进来，丝丝缕缕，伴随着风铃的声音一直长长久久地响着。

秦从想了想，转过来，看着林听的眼睛，道：“我教你一句，Je t'aime bien. ”

林听问：“什么意思？”

秦从道：“我喜欢你。”

那只是最平常不过的一句法语，但经由秦从一说，里面就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听起来动人心弦。

楼下那帮小孩儿在深夜里不睡，又开始吵吵了，他们好像在争抢一颗糖，为此争执不下。

林听只能痴痴地，腼腆地盯着他，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翘起了嘴角，道：“没，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秦从这次刻意放慢了语速，道：“Je t'aime bien. ”

他又是怎样一本正经地用法语通过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句说出来的。

年轻的岁月如此漫长，这句法语就这样，轻飘飘的又异常郑重的，一声声进入了另一个年轻人的心中。

林听望着他，有样学样，“Je t'aime bien .”

秦从对林听心里的小九九毫不知情，夸道：“语言小天才。”

林听厚着脸皮，虚心求学，道：“我还没有掌握好，你再教一遍呗？”

秦从：“Je t'aime bien .”

林听：“Je t'aime bien .”

他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腼腆说：“你听我发音准不准吗？”

秦从：“那你再说一遍。”

林听就又说了一遍，郑重的，刻意的，专门说给秦从听。

秦从听完，微微蹙了一下眉，像是在认真思考林听的发音，足足过了一秒钟才道：“准。”

林听就笑了，凑过去问秦从，“秦从，我有个问题再不问你要憋死了，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秦从默默翻动着剧本，似乎对他的问题并不在意，反问：“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林听心道，你可算问出来了，他总不能把实话说出来，也不能用形容男性的形容词来概括，于是咳了一声，说：“长得好看的。”

这下，秦从从剧本中抬起了头，淡淡瞥了他一眼，评价：“幼稚。”

“哪里幼稚了，谁不喜欢好看的。”林听反驳。

“好看只是一时，都是会老的，那老了之后呢？”秦从说，“认可才是最重要的。”

林听眯起了眼睛，“你在这方面好像很有经验？”

秦从道：“我兼职过说媒。”

“……你才刚成年，骗鬼呢，”林听生气了，问，“你是不是谈过？然后被伤得很深，所以才一副忧郁的样子？”

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秦从都不知道该怎样跟他解释，只道：“没有。”

林听半信半疑：“真的？”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就是谈过恋爱的样子？”

“你长得好看啊。”

“……，”秦从无语地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没。”

林听这才相信他，“可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秦从开始头疼，他有点烦躁地看了林听一眼，放下剧本，站起来，拿起手机朝床边走，说：“刨根问底栏目组怎么没邀请你去当记者。”

林听一下羞了，结巴道：“我只是好奇。”

“没有可疑的对象，也没有传说中的理想型。”秦从回答林听的问题。

他给手机充上电，一抬头就看见林听看着他“哦”了一声，然后就安分了。

没有受委屈的表情，不像其他大户人家的少爷一样矫情。

秦从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他抬脚打算回去接着看剧本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却响了。

他拿起来一看到来电显示，心绪就变得复杂了，连眉也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铃声还在持续，秦从抬头对林听道：“去睡觉吧。”

林听瞥了眼秦从手里的电话，很知趣地站起来，抬脚出门，往自己房间走。

他很好奇给秦从打电话的人是谁，秦从一下就对他下了逐客令。

于是，他边铺床边竖起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微弱的声音渐渐地在经过几分钟的流逝之后，突然之间变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