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卫染还是大为吃惊,这两人平时看起来完全不是街头厮混的类型,尤其是陆应尘,没想到炫起技来竟然这么用力。
没错,卫染说的是真正的用力,她隔着衣服都能想象陆应尘的小腹是如何绷紧发力,才能在空中画出那样的弧线的。如果是裸着上身滑雪,她不介意给所有人都打满分。
她又想象了一下要是真实的滑雪比赛也是这样的场景。
wow,那真是太不像话了。
两位男士在落地区击了掌,一起回到“评委席”的时候,胜负已分——从脸色也能看出一二。
正如段明冶喊的那样,韩邵在空中出现了失误,落点偏了一些,虽然顺利地落在旁边的坡道上,但已经错过了最有观赏性的跳台路线。陆应尘,则是一如既往地平稳,在空中完成了抓板和转体动作,潇洒地掌控了全程。
“姜还是老的辣,”韩邵直接开口:“是我输了。”
陆应尘从他说第一句话时拧起了眉,但大概是考虑到输家的心情,并没再说什么。
段明冶不甘心地:“看看分嘛,我给你打了满分。”
韩邵强笑了一下:“谢谢,但没有这个必要。”
“I win!”孟晓晓激动地蹦起来:“I'm the Queen of tonight!”
卫染无奈地关掉了手机上的打分备忘录,看来下周陪段明冶拿快递的还是自己,并且要替秦漪做一周家务了。
不过,秦漪是怎么知道陆应尘会赢的呢?卫染望向秦漪,见她似乎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神秘地朝她微笑。
晚上,大家安排了在雪场的露营地外面吃烧烤。秦漪大概是受了点凉,把孟晓晓托付给卫染,先回小木屋睡了。
卫染和段明冶输了赌约,任劳任怨地听孟晓晓指挥,给小公主烤串吃。
她们正就鸡排该裹酸甜酱还是香辣蘸料引经据典,陆应尘过来,递给孟晓晓一串草莓尖的冰糖葫芦:“请问,可以借用卫染几分钟吗?”
孟晓晓审视过一下六颗草莓,似乎对进贡表示满意,大方地说:“去吧,菲菲骑士。”她又转头使唤起刚给她倒水回来的苦役二号。
卫染余光看了眼陆应尘过来的方向,韩邵一个人在露营椅上,脸上罩着一本书,安静地像是睡着了。
她和陆应尘走到篝火外围,几棵松树形成天然的庇护所,挡住了可能的视线。她低声问:“什么事?”
“没想到我赢了韩邵,还给你添了麻烦。”陆应尘歉意地说。
“陪小姑娘玩会,没什么,”卫染无所谓,何况秦漪是她的朋友,本也要做的:“你还专门来和我说这个?”
陆应尘沉吟了片刻:“你最近是不是在躲我?”
柴火吱吱嘎嘎地响,卫染正心不在焉踮脚在柴垛上拉小腿,闻言说:“哪有?”
陆应尘:“老周说,你已经大半个月没去咖啡店了。观复路的生鲜你都帮忙签收了,工作室却不见人,消息也不回……”
“好了好了,”卫染打断他的举证,抬头看他:“你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见你吗?”陆应尘咬牙道:“你到底有没有心,卫染……”他的声音渐小,到最后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卫染沉默着,不知道怎么回应。见和不见又有什么差别吗,本来也不过是偶然碰撞在一起,就好像在地上看见两道流星交错,在宇宙里它们相隔了多少万光年,谁知道呢?
不远处天空升起一束烟花,轰然炸开,漫天流金。在这一片绚烂归于孤寂的时候,她隐隐约约听见陆应尘模糊的声音:“……想你。”
卫染抬眼看他,他的脸被火光打亮,又瞬间回到暗影中:“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陆应尘似乎冷静下来,语气平淡:“只是想叫你知道,我不介意和你继续见面,即使你只是喜欢我的身体……”
他似乎对于说出这些话很不习惯,但仍然克制着把话说完:“如果你还愿意见我的话。”
一个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卫染花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仍然不太敢相信。她盯着陆应尘看了一会,发现他垂着眼,仍然一派正经含蓄,薄唇矜持的抿着。
就好像刚才那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你是认真的吗?”卫染说:“你的意思是想当我的……”
“卫染,”陆应尘打断了她:“那不是重点。”
“那么重点是什么?”卫染感觉自己的声音在拉高,自己先吃了一惊,她压下心里酸胀的感觉,低声说:“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就算我和韩邵不是那种关系,但你呢,你不是最讨厌入侵者了吗,你不记得当时你怎么说的了吗——蛀虫啃噬完整的爱,一辈子暗无天日,你在诅咒你自己吗……”
陆应尘突然把她抱到了怀里,轻轻摸着她的头。
卫染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发抖,有一段时间她好像语无伦次地说了些奇怪的话,她甚至分不清那是真实发生的还是自己臆想的,她的本意并非如此。
“卫染,卫染……”陆应尘叫着她的名字,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她的后背:“别害怕。”
卫染渐渐平静下来,她感觉陆应尘像拍小孩似的哄着自己,又有些尴尬,尤其是想起刚才的场景,她浑身不自在,连忙把陆应尘推开了。
“我那时只是气话,卫染,”陆应尘黑色的眼睛里映着远处的火光,忽明忽暗:“他们已经没有爱了,我早就知道的。我的感受并不重要。”
卫染沉默了,意识到他的确几年前山里的那个绝望的尸体般的少年,她几乎是立即反驳:“不,很重要。”
你的感受很重要,她想对那时的他说。虽然她在几年前的那个时候,只是心不在焉地把胭脂花埋到雪的最底下去,放任那个可怜的人在说,但其实她听到了。
现在想起来,她就是在那时候发现了家庭的可怖之处——会在没什么动静的时候,让一个小孩想死,即使那个“小孩”比自己年纪还大一些。
还好现在陆应尘活着。
“你的感受很重要。”卫染又重复了一遍,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之后,才确认自己说出口了。
“对他们,对现在的我来说都不重要。”陆应尘顿了下,似乎不想再提这个,他望向卫染:“你之前逃开了,我想了又想,大概是我给你带去了压力,所以才……我还以为这是你想要的,对不起。”
卫染摇摇头,这的确是她曾经希望的,至少她曾经是这么以为的,但现在她也搞不清楚。
她喜欢陆应尘的…身体吗?那必然是的,他的肌肉、轮廓,他的脸、声音,他情动时的喘息,他凌乱头发下的汗水——很显然他是很完美的情人,从卫染第一次见时,就意识到了。
然而,现在他又好像不再是那个陆应尘……卫染曾经在他身上贪恋的一切都还存在,甚至只多不少,但不知道从哪一刻起,她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看他了。
“是因为韩邵吗?”陆应尘过了不知多久,主动提起了这个名字,脸色黯淡:“你还…需要他?”
卫染迟疑地摇头,她回答不了自己也不知道的事。
这时,篝火周围爆发出一阵惊呼,焦糊的味道和韩邵懒洋洋的声音一起飘过来:“谁把我的衣服点着啦?”
这一切就像上课铃响,他们都知道,该回去了。
……
晚上,段明冶和孟晓晓在楼下玩着switch睡倒在一起。卫染替他们关了灯,放轻脚步走到二楼的双人间,也躺下了。
山里的夜很净,卫染身上又累又痛,肌肉抗议着她不要命的操练,而大脑却清醒得像要造反。她又翻了个身,隔着窗帘看树影,叶子孤零零地在风中抖动。
“别愁了,你的叹气声快把我淹死了。”她身后传来秦漪的声音。
像抓到了一棵稻草,卫染转过身来。秦漪的眼睛在黑暗里水盈盈的。
“你醒着吗?”卫染问。
“现在是真醒了。”秦漪抱着被,坐了起来,打着呵欠:“你是怎么了,祖宗?”
卫染不太好意思,又觉得有点开心——她总是在外面装成一个大人,但到了秦漪这儿,她感觉自己还是没那么成熟,这反而让她很放心。
她想了想,其实也没什么要说的,只好拣容易的来问:“你为什么觉得陆应尘会赢?”
秦漪:“老天,就为这个?”
“小点声,”卫染说:“这房子墙太薄,对面楼都快听见了。”
秦漪掀开被子给她倒了个空,卫染会意,踮脚踩着冰凉的拖鞋钻了进去。
“我不是说过了,成熟男人那一套我很熟。”秦漪有气无力地说。
卫染瞪大眼睛:“再说仔细点。”
“平时挺聪明的,现在倒傻了?”秦漪的声音带着鼻音:“他看你的眼神变了,他想赢。”
“我怎么没看出来?”卫染嘀咕着,她感觉秦漪身上冒着凉气,连忙伸手帮她掖好被子,顺便往自己身边揽了揽。
秦漪的眼皮渐渐地又垂下来:“所以说你傻。要是现在再让我看,一定不会站错cp……等着吧,不用多久,陆应尘就得憋不住要宣誓主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