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告状。”
池小序站在这座城市中，觉得自己无比渺小，这些一圈一圈的墙屋似乎要将池小序吞没。
他用完好的爪子重重地拍了拍程橡的脑袋，“毕竟朋友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我发誓，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绝对不会轻易告状。”
爪下一空。
他转头对上程橡嫌弃的眼神，这人好像真觉得池小序是什么洪水猛兽，两根手指揪住池小序后脖子上的毛，嫌弃地把池小序丢在地上：“警告你啊，我没朋友。”
池小序却看见这人耳朵悄悄红了。
末了，池小序转身，拖着不怎么严重的伤腿，走两步蹦一步。
一边回头：“嘁，口嫌体正，你们去忙吧，不用管我，我自己去找贺新亭。”
说完，他朝这里异常高大的墙看去。
这里的墙很高很高，他跳不上去，不然他早就闭着眼睛往上蹦了，没走两步，池小序就不想动了，灰溜溜地回到程橡身边。
苏今禾已经走了，多半是接到任务了。
“帮我个忙呗。”池小序亮出利爪。
“休想！”程嫌嫌弃转身。
话音刚落，池小序不客气地说明了自己的用意：“叫贺新亭来接我呗，我走不动路。”
程橡露出惊悚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什么离谱的话：“你叫老大来老大就会来啊，他那么忙，怎么有空管你这个.......这个........”
还没说完，程橡低头看见地上的小猫，小猫的那颗眼睛突然变得亮晶晶，那股桀骜不驯的味儿也收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懵懂，天真，无害.......
意识到了什么，程橡转身朝后面看去。
只见。
贺新亭。
这个总是很忙很忙，连话都懒得说得老大，真的来接猫了........
“惊悚。”程橡评价。
“哎！”池小序踹开程橡的脚，顺便在上面擦干净自己的爪子，他走到贺新亭旁边，爪子搭在贺新亭向自己伸过来的手上，爬了上去。
末了，池小序回头朝程橡眨眨眼，“我说什么来着，他会来吧。”
“.......”
【好一朵黑莲花。】
【猫崽，‘小人得志’这个词用在你身上恰好合适。】
【楼上的，不许乱用成语，伤到了猫崽幼小的心灵怎么办？】
【幼小的心灵？他那小心脏黑透了吧。】
【........】
【........】
【想到了什么？】
【想到了许安安死前绝望的眼神，这得给猫留下一辈子的阴影吧。】
【瞎担心，你看他，跟个没事人一样，现在不是好好的？】
【这猫果然没有心。】
【没有心就对了，生活在这里，有心的人早就掏心掏肺，被骗得一无所有了，我倒希望猫能一直黑心下去，活得久一点。】
住在白塔里的人大多都是没有感情的人，池小序也稀里糊涂地混进了白塔，像个异类一样，低级的异类。
池小序稀里糊涂地活到了现在。
但池小序却不是活得最久的一只灵猫，据说，曾经有一只灵猫活到了十五岁，差点化形，可中间出了岔子，化形当天死了。
对于灵猫这个种族来说，他们比任何生物都要难以存活下来，真的放两升血就死了，或者......生一场大病，脆弱的生命经不住折腾，大半夜没了。
灵猫的身体又是大补的食材，也许不到几天就被其他主播或者变异体又争又抢地吃干净。
所以，池小序真的觉得........
“什么时候才能化形啊。”池小序抬头，看见贺新亭的脸，这人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冻得池小序毛骨悚然，他收回目光，“猫好难活........”
毫不意外地，没人回答。
池小序习惯了：“程橡这人哪里都好，就是疑心太重了，把谁都当敌人。”
想了想，池小序补充：“好吧，我反思一下自己，我没有资格说他。”
反正也没人回答自己，和贺新亭聊天更像是在自娱自乐，池小序索性继续说：“也不知道你们平时都是怎么相处的，反正我看他和你关系就不错，唯独对我戒备心特别强。”
【反思一下自己。】
弹幕一棒槌落在池小序头上。
【你们俩都有问题，一见面就像要干仗了一样。】
【好意思说别人，小猫，你自己还不是疑心重啊，见到陌生人就像上辈子被人害过一样。】
“在反思了，在反思了。”
池小序宛如被念紧箍咒了一样，抱着脑袋，捂着眼睛，不看弹幕，这时候，他倒真的像个被家长教育了的叛逆少年，挨了教训，知道认错了，“我也有问题。”
就在池小序被教训得面红耳赤时，他的耳朵尖突然被人轻轻捏了一下，惊得池小序连反思都忘了，惊悚地抬起头，对上贺新亭的那双冷冰冰的眼睛。
那双眼睛，就像掺了冰的湖水。
冻得池小序一哆嗦。
耳朵尖在被持续碾压，很痒，但是池小序意外地不排斥，反倒闭上眼，很享受似的。
“他对谁都一样。”贺新亭的声音传来，“不用反思。”
“还是得反思。”池小序说，“在这里，除了你，我谁也信不过。”
说完，池小序重重地叹了口气，正要开口说下一句话，就被贺新亭打断。
这是池小序为数不多地看见贺新亭打断别人说话，贺新亭说：“为什么要信别人？”
“.......！！！”
顿时，池小序茅塞顿开，好像有什么东西打通了他的天灵盖，阳光照进脑子里，池小序觉得很有道理，但同时觉得稀奇，这居然是贺新亭能说出来的话。
他放肆地笑了几声，翻了个身，躺在贺新亭的手掌心，挠挠贺新亭捏着自己耳朵尖的手，笑嘻嘻道：“你很狂嘛。”
贺新亭瞥了自己一眼，没说话。
得，好不容易说一句话，这会儿又被自己惹得闭嘴了。
要从冰块嘴里撬话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冰块可能会在冻住自己的同时顺便把别人冻上，然后一个连环冻，把身边的一片人都冻得僵硬无比。
良久，池小序没趣地翻身，任由贺新亭捏自己的耳朵，他一言难尽地看了贺新亭一眼：“算了，不逗你了，问你个问题。”
池小序一抬头，发现贺新亭正带着自己走进一栋黑漆漆的楼里。
这座环形的楼处在背光处，没有一丝光线透进来，这里应该已经好久没有人住了，安安静静，淡淡的变异体味道从楼道间不断地涌出来，池小序肚子空空.......
贺新亭的手终于从自己的耳朵上挪开：“这是靳语以前的住所。”
“.......”池小序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他？”
“眼睛里。”贺新亭凉飕飕地看了他一眼，“写满了。”
上了楼。
贺新亭踹开一扇老旧的铁门。
年久失修的铁门向里面倒去，哐啷一声摔在地上，好久没有被人打扫过的屋子里装满了灰尘。
霎时间，尘埃飞了漫天，池小序被呛得一抖，飞快地钻进贺新亭的衣兜里：“你你你.......你对它温柔一点啊........”
池小序吸了一口灰尘，咳得死去活来，好不容易缓过来，控诉似的问：“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啊。”
贺新亭用四个字回答他：“适者生存。”
“好吧。”池小序反思，“是我娇气了.........”
等尘埃散去之后，池小序试探性地从贺新亭的兜里探出个头，小心翼翼地在空气中嗅了嗅。
确认安全之后，池小序才终于爬了出去，跳到那扇被踹开的铁门上，脚踩着冰凉，池小序心里也挺惊悚的。
他看了一眼凹进去的铁门，又惊悚地看了看贺新亭。
暴力两个字蹦进池小序的脑袋里。
“你进化的太超过了。”池小序把贺新亭扫视了一遍，心里凉凉的，果然，冰块开始冻人了，“以后要是我犯错了.......你下手轻点........”
说完，池小序打了个寒颤：“你还是人嘛.........”
这铁门虽然说旧，但是从里面上了锁，关的死死的，贺新亭给人家一脚踹开了不说，铁门还一副被摧残了的惨样，池小序不心惊才怪了.......
说完，池小序踩着铁门就要往屋里走，越过铁门，池小序看到了满屋子的灰，尘埃几乎落满了每一个角落，厚厚的一层。
这是一间狭小的屋子，看上去像是个工作室，家具不多，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子，一盏灯，桌子上摆了一摞书，剩下的空间，全叫灰尘占了去了。
正打算从铁门上下去的池小序收回了还没落地的爪。
因为这地实在太脏了。
全是厚厚的灰尘........
池小序盯着自己雪白的猫毛，觉得自己简直是个能蹦能跳的吸尘器........
“吸尘器”不敢下地........
池小序的后脖子一紧，他被人单手提了起来，又被挂在了胳膊上，贺新亭没有这么多顾虑，毫不犹豫地踏过铁门，走进了屋。
“哎。”池小序安安生生地挂在贺新亭胳膊上，“你和靳语就是在这里认识的？”
“嗯。”贺新亭回答。
贺新亭本来就话少，池小序觉得，自己问一句对方能答一句已经是万幸........
池小序思索起来：“几年前，这里应该还住着不少人吧，你是怎么在人群中注意到靳语的啊？而且.......”
他扫视了一圈屋子，这屋里书多，而且靳语这个人看上去就不喜欢出门。
池小序补充：“我觉得他应该挺宅的。”
说完，他抬头，发现贺新亭在看他，用的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池小序和贺新亭对视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贺新亭说，“是靳语在人群中注意到了我？”
“........”池小序露出一个很无奈的笑，“你好自恋啊，但是有道理，你这样的人，的确很容易吸引别人的注意。”
这下轮到贺新亭沉默了。
池小序捂着嘴笑了两声，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我要是他，在你到环形城的第一天就会注意到你，然后时时刻刻盯着你，不管你做什么，都必须在我的掌控范围之内，我会躲在暗处弄清楚你的性格，你的习惯，你的思想，然后出现在你的面前，让你带我回家，让我进所有人都向往的白塔。”
“........”贺新亭一言难尽地盯着池小序。
池小序第一次在这人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顿时觉得有些好玩，贺新亭说：“他也的确是这样做的，他算是白塔里最了解我的人........”
闻言，不知道为什么，池小序的心里有一点酸。
他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
贺新亭带着池小序来到窗边，往下面看去：“他之前和封辰有联系，提前知道了我的行踪，提前两年就在环形城等着我。”
“为啥。”池小序问。
总不能对方是个跟踪狂吧........
“他想直接进净化组织。”
贺新亭说完，看向池小序的眼神沉了几分，凉的惊人。
池小序被盯得毛骨悚然，呼吸都停了，好半晌才调整过来，立马举起双爪保证：
“我保证，我们俩的相遇绝对是意外，我真没提前蹲过你.........”
有靳语这个老前辈在前面铺垫，池小序觉得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知道。”贺新亭淡淡地扫了池小序一眼，嘴角有了稍纵即逝的一抹笑。
池小序愣了几秒，恍然大悟。
不光自己爱时不时逗贺新亭玩儿，贺新亭也爱时不时逗自己一下，好像自己被吓得炸毛的样子很好笑似的........
贺新亭故意那样说，池小序也的确被吓得不轻，好久没当人了，池小序有点草木皆兵.........什么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