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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禾雀花(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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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但我也赌她俩能成……”

“这给你鸡贼的。”

“……”

身前的吵闹渐行渐远,等到姜釉白从礼堂出来时,身旁就剩下一块追出来的常屿青。

“看来今晚只能我们一起吃饭了。”

似乎已经预料到姜釉白的下意识拒绝,常屿青又直接补充道:“顺便最后顺一次稿。”

只是顺稿,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意识到这提议的合理性,姜釉白直接应了下来。

“那先说好AA。”

“我们的交情就不能请吃顿饭?”

“一码归一码。”

见她有些执着,常屿青索性应了下来:“好。”

两人吃饭的地方就在离学校三条街的那家私人小店里,老板神清气爽盯着都快把头埋到辩论稿的两人,十分欣慰擦拭着盘子,身旁的小服务员嘟囔了一声到底是来吃饭还是来上自习,在被老板睨了一眼过后,便安安静静溜到另一侧,继续着暗中观察。

在意识到前后两道目光的第十次夹击时,姜釉白还是抬起头来,被抓了个正着的老板,反而坦然抬手打了个招呼,姜釉白刚想点头示意,身后又跳出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

“是那女孩不?”小服务员兴奋嚷着,见常屿青轻点了下头,一放下手中的抹布,调侃道:“没想到还真让你小子等到了啊,行啊,这手段可比我们杨哥强多了。”

被自家表弟无情点了下名的老板,怒拍了一下小服务员的肩膀,纠正道:“什么手段,不会用词就别瞎用,是诚心,喜欢一个人的诚心懂不懂!抱歉啊姑娘,我表弟这缺根筋。”

他比划了一下大脑,就把小服务员拉了出去,然后连带着他自己也被关在屋外:“记得帮我看我店里的宝贝。”

“到底谁缺根筋啊,人家刚回来就眼巴巴凑上去的人是谁,我跟你说你就是再被甩一边就长记性了。”小服务员愤愤站在一旁,紧盯着自家那已上粉嫩小车的便宜老哥。

“再被甩一次的话,”他将头盔扣紧,“那就大不了再追一次喽。”两个粉色兔耳摇晃,将魁梧的身段也多添了三分憨态。

浑然不知再次确认一遍所带的爱心便当全部包装稳妥,老板已经蓄势待发:“你今晚不是还有冲刺课吗,还不赶紧去,这次再上不了岸,我这可不收你了!”说完,老板就扬长而去。

小服务员在后气急败坏低骂了一声乌鸦嘴,却又以最快的速度进屋取走背包,然后轻飘飘撂下一句帮忙看会儿店,就似一阵风飘出了屋。

屋内大眼对小眼的姜釉白与常屿青一愣,但在想到那早的草率时,常屿青已经见怪不怪。

“他就不怕我们抢走他的宝贝吗?”姜釉白认真发问。

“嗯?”常屿青迟疑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她所提到的应该是老板走前的嘱托,于是站起身朝收银台走去:“你说这个啊。”

他的手一抬,只落在一相框前。

那是一幅用油画绘制而成的人像,除了色彩分明的女人五官外,她的身后还叠满盛开正茂的禾雀花,再从画像的观赏程度以及逼真程度来判断,画作者的作画水准一定很高。

好看是好看,但姜釉白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这么个巴掌大的画像就是所谓的镇店之宝?

“这画是出自名家大作?”

“如果一个画家半路转厨子,而被三邻五舍传得沸沸扬扬,这种热议程度也能算是名家的话,那他应该算是。”

姜釉白瞥了他一眼:“这是老板的心爱之人?”

常屿青绕回桌前,重新坐到她对面:“你怎么知道?”

“你知道禾雀花的花语吗?”姜釉白重新望向那幅画像。

“嗯?”

她回头:“是爱、美与忠诚。”

见她回答的笃定,常屿青笑问道:“你好像对各种花还挺有了解,很喜欢花?”

姜釉白微怔,却还是摇了摇头:“只是碰巧知道一点而已。”她埋头吃了口饭,一阵风再起,将窗角悬挂那束禾雀花风铃,就被吹得一阵清响。

姜釉白循声望去,却发现没有传来常规的禾雀花气味,反而有种独属于茉莉的淡淡清香。

“这禾雀花怎么跟平常闻的不太一样。”

没有任何腐烂的臭气。

“因为老板娘很喜欢禾雀花,却不喜欢它的特殊味道,杨哥便用茉莉水混着化学药剂浸泡了三天三夜,反复试验了两个月,才得出来这么一串。”

姜釉白点头:“你好像跟他们很熟?”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老板所开走的小电动车,应该就是先前他借的那辆。

“等你那天是第一次来,后来又来了两三次,杨哥和苏哥人都很好,就慢慢混熟了。”

姜釉白还是有些搞不懂,只有三四次的缘分怎么就敢将自己的店铺交出,就算是她和常屿青确实没有异心,但是不是也太过于草率了一些,而且这是家西餐厅,又赶着饭点,一会儿真来人怎么办?

“常屿青。”她猛地抬起头来。

常屿青似能看穿她的疑惑般,将面前的披萨转到她面前,叮嘱道:“趁着现在人少,多吃点。”

姜釉白的猜想果然没错,在她咽下最后一口披萨后,接踵而至的客人纷纷到店,她被迫接了一堆单子有些手足无措地走到常屿青面前。

“薯烩羊肉、冬至布丁、明治排、通心粉素菜汤、奶酪焗通心粉……你确定你可以?”她趴在橱柜前,望着已经戴上围裙,看似有条不紊备菜的常屿青,又提醒了一声。

“应该大差不差吧。”

姜釉白心一凉,开始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搭上空余的一晚上来做苦工,而且还是一份有可能会因为难吃,或者图描不符而被骂的苦工。

她有些幽怨又瞧了一眼:“你确定不需要把老板叫回来?”

“他现在应该还在享受浪漫的二人晚餐,大概率会装作听不见手机铃声。”他快速将已切好的腌制羊肉下锅,然后在听到身后的烤箱叮一声过后,迅速取出一碟焗烤布丁递到她面前。

橙澄澄的焦香,混上蔓越莓的果香,再配上盘边的鲜切水果点缀,看起来还有些像模像样。

但压根没有客人点这道甜品啊!

姜釉白抬眼,只见常屿青又端了一杯奶昔:“你的饭后甜点。”说完他就又忙于炉火之中。

不过好在杨哥还有点良心,除了现点的两桌客人需要他自行发挥外,其余的大菜基本上已经提前炖煮,不至于让忙碌的两人更加焦头烂额。

送走最后一桌客人,已九点多。

疲倦的两人清扫完,就软趴趴歪倒在椅子上。

“做餐饮可比做家教累多了,要不是食材用完了,还不知道要来多少人呢……”姜釉白有气无力。

略微休息了几分钟的常屿青又再次站起身,去收银台前一顿捣鼓,便拿出两冰贴贴在她腕间。

“店里只有这个,先将就用一下吧,敷上会好受一些。”

冰凉的触感袭来,确实消退了几分酸胀,姜釉白偏过头,望向那被炉火还烤得有些通红的面颊。

因为束了一晚上的发带,他的双鬓处还有两道浅浅的勒痕,几滴未干的汗渍就嵌在那勒痕中,灯光一晃一晃,像是汇集而成的小潭,粼粼而闪。

但唯一不变的,是他俊朗的五官。她突然想起在礼堂时他穿着一席白衬衫向她靠拢的场景,白色总会莫名将人染上一分清秀与纯洁,又极大可能地展露原本的五官优势。怪不得总有人惊叹他换套衣服所产生的差异感,但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样貌吧。

她抬起手遮住他的脸,店内昏黄的暖光就落在她的指尖,光晕扩散,将他的轮廓也慢慢变得有些模糊起来,连带着他身上的那件依旧洁白的白衬衫也变得朦胧起来。

朦胧再朦胧,是一片化不开的云。

朦胧再朦胧,是一半吹不散的帘。

“是不是你那位置有点刺眼?”那双熟悉的大手再次横于那片朦胧中,就像下午的高举,将那片日光洒了进来。

姜釉白的胳膊被轻轻抬开,身下的椅子再一转动,几乎大部分的灯线都落在她的脊背上,剩余几缕则落在他的额前。

光亮灼目,他稍微眯了下眼。

而她背着光,却仍能望上光。

“今天真的挺抱歉的,明明只是想来吃顿饭,却没想到连累你被迫做了一晚上的苦工。再休息一会,我送你回宿舍。”

其实她的疲劳多数是忧虑客户点单的菜品是否备齐,以及在客户品尝第一口时,会不会因为更换了主厨而对她们破口大骂,至于做菜、端菜、清扫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工作都是由他包揽,她顶多在他最忙碌的时候递递餐具,以及最后抹两下桌子。

“要是真说起来惨的话,你这个做了一晚上的苦力工才是真的大冤种。”

常屿青一笑,轻声道:“我出的都是些体力活,只是累累身体而已,但你明明不爱交际却还在为我减轻重担,去张罗、去担忧,你更累才对。”

姜釉白微停一瞬。

原来他都知道。

那抹在她身前徘徊了一晚上的忧思与疲倦,像是被人直接重击了一锤,意识变得越来越浅,反而转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在她唇间堆积,不知不觉中,就让她笑弯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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