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段昀面不改色地抬起手来,拍了拍向罂微微颤抖的手,“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应当劳逸结合,当心患上腱鞘炎。”
向罂听话地放下枪,送入枪囊,继而正色道:“段副局。”
他的“异变值”为百分之四十九,按照“怪物清除局”的规定,假使面试者的“异变值”超过百分之五十,简历会被直接刷掉,为了防止有人蒙混过关,笔试前,所有面试者必须统一接受“异变值”检查。
百分之四十九是一个极其微妙的数值,按照“怪物清除局”之前的惯例,他的简历也会被直接刷掉。
不过段昀却在审核简历时,放过了他,更是在他过了笔试后,在面试会上力排众议,录取了他。
他对段昀心存感激,因此格外尊敬段昀。
段昀年长向罂十多岁,他摸了摸向罂的脑袋,劝道:“去休息吧,小心还没找到闻璨,你自己先撑不住了。”
全局上下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向罂进入“怪物清除局”是为了找人。
但向罂只同段昀说了他的过往,以及他要找的人叫做“闻璨”。
“嗯。”向罂回了宿舍去。
宿舍里放置着供他练习的偶人,纵然答应了段昀去休息,可是一看到偶人,他的身体便条件反射地拿出匕首,练习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他出了一身热汗,才气喘吁吁地去洗澡。
洗过澡后,他走到床边,侧身躺下,而后一眨不眨地盯着一个标本瓶发怔,标本瓶里面灌入了福尔马林,而福尔马林里浸泡着的是一截右小臂——他从“狮鬃水母”口中夺回来的属于闻璨的右小臂,死白,发胀,根本看不出它曾经长在闻璨身上,亦根本看不出它曾经的鲜血淋漓,好似天生便是一块死肉。
每天,他都会看着这截右小臂入睡,就像看着耐心哄他入睡的闻璨一般。
根据目前的医学研究以及手术实践:断肢再植手术的最佳时间是6至8个小时,12个小时以内的成功率也很高。
人体的上肢是有肌肉组织的,肌肉组织需要代谢,由于断肢缺少人体供氧,细胞代谢会造成细胞坏死。
断肢再植手术能否成功,断肢的保存也很重要。
断肢须经由清水或生理盐水洗清,以防感染,再用干净的纱布或无菌敷料包裹,放入密封的塑料袋,并将塑料袋装进4℃的恒温容器内,以避免细胞冻伤或吸水膨胀导致细胞破裂,最终坏死。
然而,闻璨断肢已将近两年了,被他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右小臂的细胞早已彻底坏死了吧?
但不泡福尔马林,放入冷藏室,或者冷冻室,细胞便能不坏死么?
怪物的出现本就不符合现在的科学研究,针对人体的断肢再植手术必然与针对人体同怪物融合体的再植手术有所不同。
他没想过,也不敢想,这截右小臂是否还能还给闻璨,进而重新焕发生机。
他昨天处刑了两头怪物,今天处刑了三头怪物,疲倦不堪,看着看着,便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后,电话响了,他接起后,对方在电话那头道:“吃掉了吉娜的怪物找到了。”
他通过“怪物清除局”内部系统,上报了那头怪物的相关信息。
面对莱拉是否会清除那头怪物的提问,他说的是“除非祂吃下的人类太多,否则不会有人特意去追查祂。”
他并未对莱拉撒谎,毕竟“怪物清除局”确实人手不足,不太可能去追杀一头吃人不多的怪物。
显然,那头怪物在大庭广众之下现身了。
“在国会。”
果然,他听到电话那头这样说。
十分钟后,他抵达了国会。
议员们在开会,统共一百三十九人。
其中的一百二十一人逃出来了,八人被怪物用尾巴圈住了,余下的十人大抵已经进入怪物的胃袋了。
这头怪物约莫十米高,据他判断应该是A+级,长得好似虎、狮、豹的嵌合体。
平日里高贵优雅的议员每一个都面无人色,瑟瑟发抖,毫无绅士风度可言。
今日的议题是“能否通过对育龄女性进行人体实验的方式,以达到降低新生儿‘异变值’的目的?”
对于这个国家而言,降低新生儿的“异变值”确实是重中之重,但在场的议员却没有一个女性,更何况是育龄女性了,想必不会有人替女性着想。
至“人体实验”具体怎样实验?
类似于药企的三期临床试验?还是不顾试验者死活的……
再者说,新生儿是由精子与卵子结合而成的,为何不对育龄男性进行人体实验?
在这个议题之下,育龄女性与生育资料无异,只是行走的子宫。
向罂忍不住想起了妈妈,直到现在他依旧清晰地记得妈妈的眉眼。
猝然间,他脑中长出了一个邪恶的念头——不如让他们被怪物吃掉吧,尤其是在他看清了议长也在那八个人中间之后。
议长西装革履,原本应该是相当体面的,而今一身的西装皱皱巴巴,犹如被压在石头底下,腌在缸里的咸菜。
在二十五度的恒温空调中,议长浑身是汗,全然看不出新闻中那副运筹帷幄的雄姿。
却原来,议长也是会恐惧的,与芸芸众生毫无差别,压根不是自传中描述的那样勇猛无比,曾生擒怪物无数。
真是有趣。
大名鼎鼎的“勇士”竟然需要他这个平平无奇的贫民来拯救。
向罂面无表情,眼睁睁地看着怪物用一根指甲挑起议长的后襟,一动不动。
议长瞪着这个明显是“怪物清除局”派来的少年,怒气冲冲地道:“还不快来救我?”
都快死到临头了,议长居然还有工夫对自己颐指气使,向罂差点笑出声来。
幸好他忍住了,毕竟议长对他还有用。
由于他与怪物还有一段距离,来不及近身了,于是,他眼疾手快地朝着怪物的双眼连开二十发,打尽了弹夹。
这头怪物肯定不可能被区区二十发子弹击毙。
他趁着怪物吃痛之际,干净利落地砍断了怪物的右爪与尾巴根。
尽管如此这右爪指甲仍然勾着议长的后襟,尾巴亦紧紧地圈着七位议员。
“走!”话音未落,怪物的左爪直冲着向罂拍了过来。
他赶忙躲避,这左爪没拍中他,而是拍中了一位议员的右腿。
这条右腿当即连骨带肉地被拍烂了,连做断肢再植手术的机会都没有。
显而易见,单单他一个人没法在一时半刻内制服这头怪物。
为了尽量拖住怪物,他只得踩到怪物的头上,扯住怪物的鬃毛,以吸引祂全部的注意力。
“快走!”怪物急着把他弄下来,他被怪物震得仿佛一身的骨架都要散了。
这些议员们大多上了年纪,除了那个刚刚残废的议员,其他议员的腿脚也不利索,况且他们受了惊吓,甚至有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失禁了,深色的西装裤被洇出大片水渍。
能目睹议员们的丑态,也不枉费他紧赶慢赶地来国会一趟了。
怪物挣扎得更加厉害了,他的视线被切割得七零八落,所幸他清楚地看到了议员们是如何争先恐后的。
比起自己被怪物吃掉,当然是同僚被怪物吃掉更好。
真有趣啊。
今日抢着逃命,指望别人做替死鬼,明天还要继续勾连,只要有利益作为纽带。
他忍俊不禁,双手因为太过用力,生生拔下了一大把鬃毛。
这个痛,怪物自然是受得了的,反而是向罂因为鬃毛不够,难以骑在怪物头上。
那些议员还未逃出怪物的攻击范围,然而,眼下仅有他一个处刑官,其他的处刑官都出别的任务去了,连个帮把手的人都没有,他不得不将自己牢牢地定在怪物头上。
源源不断的血液从怪物眼中流淌下来,使得怪物愈发暴躁。
怪物的头颅很是坚硬,他废了好一番工夫,才将匕首刺入,从而固定住自己。
匕首不够长,难以触及怪物的脑浆,必定取不了怪物的性命。
就算他此刻有一把长刀也取不了怪物的性命,毕竟单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将长刀插进怪物最为坚硬的头颅。
要杀这怪物最好从肚皮或是肛.门处入手——就像鬣狗对付狮子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