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最为重要的政府机关之一,国会每年拨给“怪物清除局”的经费却不多,甚至偶尔还会延迟发放。
所以在向罂看来,“怪物清除局”算不上抠门,更何况,他初出茅庐,自认为还用不着配车。
或许国会那些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人民,振兴国家的议员根本不在乎怪物能否被清除,只消不威胁到他们的利益便好,而设立“怪物清除局”不过是为了彰显其仁善的表面功夫?
又或许原本的经费是充裕的,只是经过层层盘剥,所剩无几了?
向罂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由发起了怔。
双眼看着窗外,脑子自然而然地被闻璨侵占了。
他第一次坐地铁是与闻璨一起,对于当年的他们而言,地铁票并不便宜。
当时的乘客比现在多得多,一个空位都没有。
他和第一次坐轿车那样,只顾东张西望,没抓紧拉环,猝不及防地撞进了闻璨怀里。
“好疼啊。”站稳后,他指着自己其实一点都不疼的额头,撒娇道,“要吹吹。”
闻璨一手拉着拉环,一手揽着他的腰,低下头,吹了吹:“痛痛飞飞。”
闻璨的气息教向罂如沐春风,他抱住了闻璨的腰身,仰起头来,冲着闻璨笑:“要再吹吹。”
闻璨没来得及吹气,脸上猝然洒满了向罂的气息,顿时浑身一震。
向罂并未觉察到闻璨的异常,吹了一口气后,便将脸埋进了闻璨胸口。
闻璨的心脏陡然失序了,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向罂的面颊。
向罂抬起头来看闻璨,忧心忡忡地道:“闻璨,你没事吧,怎么心跳得这么快?”
闻璨脸色发红,覆上向罂的后脑勺,将向罂的脑袋又按回了自己的胸口。
当时的向罂没有多想,乖乖地汲取着闻璨的体温。
后来,在闻璨被怪物吞噬后的某一夜,向罂照例被噩梦惊醒,坐起身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莫名其妙地记起了这件事。
他这才意识到闻璨可能喜欢他,不是对弟弟的喜欢,而是当做恋人的喜欢。
他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喜不喜欢闻璨,但他知道自己喜欢和闻璨待在一起。
只要闻璨能借由怪物的身体活过来,回到他身边,他并不介意同闻璨交往,如果闻璨要求,他甚至愿意同闻璨发生关系,尽管他全然不清楚他们要如何发生关系,其实他连男女之间如何发生关系都不了解。
他是在“乌鸦贫民窟爱心学校”上的小学、初中以及高一,老师并未教授生理课。
闻璨被怪物吞噬后,他考入“怪物清除局”,读了高二、高三,老师也未教授生理课。
也许闻璨和他一样,并不知道该如何发生关系吧?
“向罂,你怎么脸红了?哪里不舒服?”
莱拉的关切打断了向罂的思绪,向罂摇了摇头:“没事。”
闻璨不在身边的日子,他时常想起闻璨,他与闻璨的点点滴滴日夜不休地被他反复咀嚼。
他定了定神,瞟了眼显示屏,下一站是“国会”,而他本来应该在上一站“市政府”下车。
“‘国会站’到了,开左侧车门,先下后上,请注意安全。”
“下车。”他径直朝着反方向的地铁等待处走去。
下了地铁后,莱拉好奇地道:“为什么刚才经过‘市政府站’的时候不下车?”
向罂没理会莱拉,没过几分钟,“怪物清除局”到了。
莱拉看着“怪物清除局”五个摇摇欲坠的大字,吐槽道:“是不是有点太寒酸了?”
连她上的小学的门头都没这么破旧。
向罂还是没理会莱拉,将莱拉带到问讯处后,自顾自地去了化验室。
而后,他将采血管往凯勒面前一放,一板一眼地道:“麻烦您确认下这头怪物的等级是否A-,编号是否为24790?”
凯勒年逾六十,头发花白,脸上皱皱巴巴的,耷拉下来的眼皮几乎要将眼球遮住了。
但她依旧是“怪物清除局”最好的化验师。
她接过采血管,进行化验,半个小时后,她用拉风箱一般的嗓音对向罂道:“你的判断是对的。”
“多谢您。”向罂紧张地道,“请问今天是否有一头长得像‘狮鬃水母’的怪物的血液样本被送来化验?”
他每一天都会问凯勒这个问题,包括轮休日。
他生怕闻璨不及占据怪物的身体,怪物便被处刑了,以至于闻璨再也活不过来了。
“哟,未亡人。”一个长相娇滴滴的少女走了过来,调侃道。
“我可不是什么未亡人。”向罂瞪着边橙,强调道,“不许乌鸦嘴。”
边橙倩笑道:“你既然觉得他没死,干嘛每天都来问老师?”
向罂不想同边橙多费口舌,又问凯勒:“凯勒女士,可以告诉我答案么?”
“没有。”凯勒温柔又严厉地道,“边橙,不许欺负向罂。”
“怎么就算欺负了?我和他同命相连,我也是未亡人呢。”边橙叹了口气,正色道,“向罂,人一旦……”
凯勒制止道:“住嘴,做你的研究去。”
边橙一贯喊向罂“未亡人”,不过向罂是初次听边橙自称“未亡人”。
但他对于边橙的隐私没兴趣,向凯勒致过谢后,他便离开化验室,去了射击室。
他明白边橙想说人一旦被怪物吃掉,就只会被怪物消化吸收,肉.体的绝大部分最终会沦为怪物的排泄物。
他完全不认同,毕竟闻璨是与众不同的,闻璨一定会成为第二个布朗伯爵——那个夺舍了灰熊怪的布朗伯爵。
“砰砰砰……”他没戴降噪隔音耳罩,一连开了十枪,每一枪都在九环以内,其中三枪正中靶心。
耳膜生疼,引发了耳鸣,一时间,他顿觉这个世界万籁俱寂,惟有自己的心脏聒噪地鼓动着,仿佛在应和那日闻璨的心跳声。
他面无表情地又连开了十枪,后坐力震得他的手掌发麻,掌心尤其是虎口处还沾满了浓重的火药味。
猝然有人靠近,他猛地回过身去,持枪抵上了对方的眉心。
不经思考,全然是出于肌肉记忆,纵然他不常用枪,但他是擅长用枪的。
他必须变强,强到可以保护所有重要的人,强到不会感到恐惧,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闻璨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