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美丽惊呼一声，“王老师！”

不远处，态度从容的妇女俨然也已经看到他们，脸上散发出和蔼的微笑。

郑如常虽然神色较为平静，但内心显然也有所波动，“王老师。”

看着眼前隔了三届的两位得意门生，王婷发出由衷的感叹，“这多少年了，你们俩，可真是缘分呐。”

美丽笑，“王老师，您今天怎么在向大啊？”

“退休了，闲着没事儿。来参观参观，凑凑热闹。你俩，什么时候结婚？”

两人对上视线，带着难以言明的笑。

郑如常说，“再过一阵儿，等稳定一些。”

王婷一眼就看出来了，“你这小子啊，当初闷葫芦一个，满心就知道学习。没想到，大学还没进去呢，就先看上我班里的小姑娘了。”

郑如常表情有些绷不住了，用手挡鼻，试图遮掩一下，“咳。”

倒是美丽来了兴致，“王老师，您再多跟我说说。”

郑如常开口，“要不我……我去买水。”

美丽做了个鬼脸，看着他一副无所适从的模样，“行，你去吧。记得快去快回啊。”

郑如常向王老师致意一下，赶紧迈开腿朝超市的方向走去。

原地的两人，则走到一旁的休息亭坐下。

王婷笑，“他呀，用现在的话来说，应该是什么，闷骚。”

看到美丽点头，表示赞同，她继续开口，“当年高考分数一出来，几个学生就约着来看我，把我高兴得，这几个可都是好苗子啊。尤其是他，”

王婷用手指了指那个远去的身影，“小小年纪，但目标明确，有恒心，有毅力，稳重得不得了。一看就是将来肯定成大事儿的人。”

美丽在旁边认真地听着，频频点头。

“后面是什么出乎我意料呢？我吧，原以为他们考上大学了，心情激动，找我报喜。结果发现，这来的次数，有点不太对了。录取结果出来，来报喜。上大学前，来报喜。去上大一了，还来……我就估摸着，有点不太对劲儿了。一问啊，才知道，原来这小子是看上我新生班里的小姑娘了。”

说到小姑娘三个字的时候，还看着美丽重点强调了一下，意思不言而明。

“后来有一次，他自己一个人来的办公室，问我能不能把一张照片给他，就是新生入学代表，在校门口拍的那个，我说不行，这侵犯人小姑娘隐私。他就开始给我编，这小姑娘啥名儿，家住在哪里，爸爸妈妈干什么的，平常是啥性格，说得一清二楚，头头是道！

我这听着听着，有些害怕了。觉得他是不是，走了什么极端，跟踪人家呐。就对他所说的话，当场表示了怀疑。这小子一听，说我有证据，然后从包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我。我这一看，哎哟，明显就是那小姑娘小时候的样子，大概八九岁吧。旁边站着的人，就是他。两个人脸上笑得那叫一个开心，身后还站着两人的父母。哦不对，好像少了一个。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俩小时候确实有关联。一五一十给我说了，也强调自己不想做什么，就是单纯地想知道人家的近况。可我什么人啊，过来人啊！看他那描述的模样，十有八九就是对人小姑娘有意思。只可惜吧，自己还没意识到。还说因为当初情况比较特殊，让我别跟那小姑娘说。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会去说呢，这年纪轻轻的，就应该把心思全部放在学习上！”

美丽笑着点头，表示赞成，“对。”

王婷叹息一下，欣慰地笑了，“后来啊，我知道你也考上了向阳大学，当时就在想，缘分天注定，你俩会不会真的能走到一起。说来也巧，我女儿是法学院的老师，你呢，考研又刚好考到他们学院。”

她摇了摇头，“果然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啊。”

美丽笑着点头，同样在感慨，“老师，您说为什么我一直以来都没有察觉到呢？我还以为是我大一的时候，对他一见钟情，然后主动追他的。”

王婷看着不远处草坪上嬉戏雀跃的两只小鸟，“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接着，她转头看向美丽，“或许，是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美丽呆楞了一会儿。半晌，眉眼弯弯，豁然开朗。

从两人认识以来，郑如常始终意志坚韧，沉着冷静，责任感强，又非常执着，一旦认定了什么，就一定会坚持到底。

忽然，郑如常拿着两瓶苏打水，恰逢其时的走了过来。

另一边，从对面打招呼开始，向业就注意到了郑如常脸上的表情，睁大双眼，感叹，“我从没见过他脸上露出这种表情。”

羞涩，忸怩，像个十八岁未经事儿的大男孩。

董青笑，“郑如常吗？”

向业点头，“嗯。”

董青也看向站在远处的人，“其实，郑如常一开始很冷漠的。”

向业眉头一挑，“说实话，在美丽出现之前，我一直觉得郑如常是个性子冷漠的人。别看我们多少算是朋友，但就是……”

他无奈摇头，“特别有距离感。”

董青笑了一下，“大一刚进来，我们就在迎新会上见到郑如常了。美丽对他，一见钟情。特别上头那种，说是什么，有种似曾相似的特别感觉。但是，我们就劝她，郑如常长成那样，追他的人没有一个连，也有一个排吧。而且那时候，我们觉得，长得帅容易出渣男。”

向业赶紧摇头否定。

董青笑笑，继续说道，“总之就是，怕她吃亏。后来也就一个月左右吧，有一天她从图书馆回来，突然就跟我们宣布自己有男朋友了。我们还问是哪个，因为当时追美丽的人也很多。她一说是郑如常，我们几个立马炸锅了，一个劲儿地问细节。毕竟他们在一起之前，我们顶天了也就见过几次面。”

向业迅速接嘴，“然后次次看到的都是面瘫？”

董青爆笑，然后点头，“还真差不多。后来，虽然我们还是担心，但人都在一起了，就盼着点好呗。但没想到，随着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郑如常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温柔了，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他看美丽的眼神……”

董青顿了顿。

向业点头，表示，“我懂。”

他作为一个男人，都觉得那神情温柔至极，若不是爱到极致，不可能做到始至终全是那般的情深义重。

“所以啊，慢慢地，我们都倒戈了，觉得他们是天生一对。直到郑如常一声不响地出国了……”

向业想了想，“他应该，有什么隐情吧。”

董青点头，“我猜也是。看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郑如常的眼神和下意识的动作，那些是骗不了人的。”

突然，微信新消息提示。

董青点开张佳佳发来的微信语音，听完后，对向业说，“佳佳先走了。”

去找成辉。

向业点头，“好。那我们，要走走吗？我不是向大的，很少有机会过来。”

“你是想让我当向导吗？”

“不是。”

董青正在给美丽发消息，见向业否认，发完消息后抬头看他，“嗯？”

向业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坦荡，“我这个三十岁的大叔，也想感受一下校园恋爱。”

董青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突然笑了，边起身边说着，“你也不算老啊。”

向业也站了起来，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看着她，挑眉，“什么叫不算？展开说说。”

相视，微笑。

窗外斜阳尽数倾洒，惹出一片赤心热忱。吹拂过袭袭微风，荡涤着青春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