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我都不知道我居然有妈妈。”纪明霜坐在纪父的对面，但是石凳真的好凉，她又站了起来，“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哦，我有什么变化吗？”

“你的肤色变白了，整个人都变瘦了，看上去很没精神。”

“唉，没办法，我可是费尽了千辛万苦才从精神病院逃出来。”

纪明霜：“……啊？”

“哈哈哈哈，我是开玩笑的，我的精神出现问题之后，就去朋友开的精神病院住着了，你别说，还挺不错的，吃住都有人照顾，我只需要养好精神……”他猛烈地咳嗽几声，“咳、咳，但我现在已经不行了，想想还真没意思，我救了那么多人，但却救不了我的女儿……”

“当年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纪明霜问道。

纪父却把目光放在了纪明霜怀里抱着的粉色公主洋娃娃上，“你以为我看不到你吗，出来吧。”

纪明霜：“想什么呢，他又不会听你的。”

纪父叹了口气，“唉……不得不说，你和我也蛮像的呢。”

“别顾左右而言他，我想知道当年的事。”

“当年啊……”纪父的目光放空，“从最开始讲起吧，我出生之后，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我只觉得新奇，从不觉得害怕。在那个年代，我吃不饱，穿不暖，更别提上学了，看着家里的四个小孩，我妈每天都发愁，那时，正好有一个老道士看上了我，他把我收为关门弟子，我就跟着他去道观生活了，他每个月还会给我一些零花钱，我都没花，全都攒着。我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他退休之后，我也下山了……”

“等等。”纪明霜打断了他，“爸，你能不能讲重点啊。”

“去你的吧，这些事不重要吗，我现在的精神越来越差了，也许以后都没机会说了呢，况且……”

“况且？”

“唉，算了，你听着就行了。我回乡之后，有只鬼上门找我，它跟我说了它的事，我就把事公之于众，然后我就有了名声，赚到了第一桶金，我想着，这钱还挺容易赚的，以后就靠这个活吧。”

纪明霜点点头，“我听说过这件事，他们跟我说，你下山之后，找到了一个失踪之人的尸骨，又断言他不是自杀，也不是意外死亡，而是死于他杀，还说出了很多关键线索，从此之后声名远扬。”

纪父挠了挠头，“他们吹得太过了，其实你也能做到，不是吗，‘那件事’发生之后，我终究还是怕了，做这行实在是太危险了，所以我从来没教过你……”

纪明霜：“哦。”

“继续说吧，当时，我的事迹太少，名声太过，有很多人质疑我，其中包括一个很难缠的小记者。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又很怕鬼，正好我收到一份委托，就邀请她一同前去，那是她第一次接触超自然现象，显然受到了不小的震撼，我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不太放心，就把她送回家了。第二天早上，她给我打电话，说想辞职做我的助手，其实，嗯，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很喜欢她了，所以，我同意了她的请求，后来我们在一起了，她就是你的妈妈——靳尤真。”

“那靳尤白是怎么回事？”

“她是你的双胞胎妹妹。”

“我已经猜出来了，我是问她身上的黑雾是怎么回事？”

纪父有些不满，“等等，你不要总打断我，我还没讲到这呢。”

“那你快点讲吧。”

“我和你妈妈，再加上阿何，我们三个合作，帮助了很多人，直到那只怨灵的出现……最开始的时候，我以为那只怨灵在你妈妈的身上，我努力了很久，但怨灵太强了，我、我没有办法，如果她出了意外，我也不愿独活，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转机出现了，原来她已经怀孕了，怨灵大概率是在孩子的身上。于是，我做出了决定，孩子可以没有，但你妈妈一定要活着，可是，她居然有两个孩子，我不知道怨灵到底在谁的身上，鬼可真是狡猾啊，我被骗得很彻底，我带着你，离开了你的妈妈和妹妹……”

纪明霜：“嗯……”

纪父继续说道，“我原本以为，我只是需要时间，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两年，等时间到了，我就能回到她的身边，但是我没能做到……你妈妈再婚了，王董是个好人，对小白也很好，这样也不错，对吧，她有体贴的丈夫，也有可爱的女儿，一家三口就这样幸福地生活着，而我也有你，我的女儿，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救你，但那只怨魂居然挂在小白的身上，直到树莓中学火灾事故发生的当天，我才发现了这件事，但已经来不及了，小真她根本没那么坚强，如果她失去了小白……”

“所以我们要怎么办，我也发现了她身上的异常，但我还发现，树莓中学火灾事故当天，她身上的怨气更黑更浓，也就是说，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情况已经有所改善了。”

“但那不够，远远不够。”纪父摇了摇头，“我也有这样的发现……但这些根本不够，不要小瞧这些怨气，总有一天，这些怨气会突然爆发，而且我有预感，这一天已经快要到来了。”

纪明霜问道，“那我能帮什么忙吗？”

“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插手，不要回到灰灰公寓，在多年以前，我在那里布置过阵法，进入灰灰公寓的鬼都不能离开，但这个阵法对当时的怨灵没有用，时隔多年，怨灵的力量有所下降，所以我想再试一次。”

“灰灰……公寓？”

纪父点点头，“是的，在我布置阵法之前，灰灰公寓还是叫做白白公寓的，但是……唉，如果小白出了事，至少还有你在，对小真来说，也算是安慰吧。”

“所以说，你的意思是，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都不能去见她？”

纪父以为纪明霜口中的‘她’是靳尤真，他长叹了一口气，“是啊，你的亲生母亲聪慧又美丽 ，如果你见了她，也会喜欢她的，但现在还没到相认的时候。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让她们母女好好相处吧。”

纪明霜说，“对我来说，靳尤白不仅是妹妹，也是很重要的朋友，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不想躲着不去见她，况且……”

纪明霜拿出了手机，手机屏幕上是她和靳尤白的聊天记录。

举头望明月（靳尤白）：霜霜，我来灰灰公寓啦！

举头望明月（靳尤白）：妈妈正在和公寓的管理人员协商，我接下来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举头望明月（靳尤白）：你看，他们还在拉警戒线呢，甚至还特意把后门打开供我使用。

举头望明月（靳尤白）：（图片）

举头望明月（靳尤白）：不用学习，不用工作，好久没这么清闲啦。

举头望明月（靳尤白）：霜霜，其实我有点害怕。

举头望明月（靳尤白）：但只有一点点哦。

举头望明月（靳尤白）：幸亏我已经把信留给你了。

举头望明月（靳尤白）：霜霜，我好想你……

纪父站了起来，直直地盯着手机屏幕，过了一会儿，他有些颓然地坐了回去，“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没有照顾好你，也并不了解她……”

纪明霜：“知道就好。”

纪父怔怔地看着纪明霜，而后，他低下头，眼里满是落寞，“并不是我不相信你，但这实在是太难了，我一直在寻找解除诅咒的办法，但如你所见，我没有办法……在树莓中学火灾事故发生之前，我以为怨灵挂在你的身上，但我的身体和精神都在变差，所以，我把那半本手记留给了你，希望你能找到自救的办法……如果早知道有今天，我会把我的毕生所学都教给你，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纪明霜从包包里拿出她的笔记本，她把笔记本里夹着的一张纸递给了纪父，“你喜欢把纸夹在书里的老毛病还是没有改啊，来之前，我回了趟家，发现了这个。”

纪父接过了这张纸，纸上是他的字迹，看清了纸上的内容之后，他的手有些发抖。

这是他给未出生的孩子起名字的时候留下的草稿，写下这些的时候，是刚结婚后不久，怀着对未来的期待，他写了很久，也选了很久，最后选中了最开始写下的名字。

于是，他写道：如果是个女孩，就起名叫‘明霜’。

纪明霜说，“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靳尤白身上的黑雾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我有权利知道真相。”

纪父终于下定决心，他抬头看向纪明霜，“好吧，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我收到了一份委托，如果你能完成这份委托，我就把当年的事情全部告诉你，但小白的时间不多了，我给你的时间也不多，就限期三天吧。”

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翻了翻，拿出几杳钱来，很是引人注目，纪明霜：“爸，你在干什么，我们现在的样子就好像那个不法分子，你懂我的意思吗？”

纪父头也不抬地说，“行了，你先把钱拿走，好久没给你零花钱了，嗯……在这里。”

纪明霜把钱收起来，纪父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封皱巴巴的信件，“对，就是这份委托，内容蛮有趣的，不算简单，也不算很难，你去试试看吧。”

纪明霜接过信件看了一眼，没打开信封，她就知道委托的内容了。

因为委托人的署名是：马复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