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来钱快的公认的事实，一部剧的片酬抵得上普通人一辈子的工资，但那也是行业最顶端的部分人而已。冰山之上光彩奕奕，冰山之下却是深不见底的刺骨海水。
“陆哥奶奶生病那会借了不少钱，他最开始一点收入全用来还钱了，后来赚的那些也都赔给了锐星。”钱小鱼说，“再说了，我们工作室房租水电，这么多人的工资五险一金，也是不小的数目 ”
最后这句话她说的底气不足，事实上像他们这种小工作室，员工的薪酬通常都很低。但陆泊舟开出的年薪，可以跟星光影视这种大公司比了。
季全觉得陆泊舟很有必要上几节理财课，“所以这买断费要降到多少你们才有可能出得起？”
赵宏也伸出一只手掌，决然道：“五万，多一分都没有。”
会议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季全忍不住吐槽，“五万还不够他们买水军刷评论的。”
想上热搜想有热度，光靠群众自发讨论可不够，事情抬上大众视野之前，全靠砸钱买流量。
“多少钱都不买。”
林祁和陆泊舟终于出现了，季全望过去，林祁表情舒缓了些，“让他们爆料。”
“可是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真被道德绑架也很难办啊。”钱小鱼有些着急，“万一被官媒点名，咱们这剧……”
“听林祁的。”陆泊舟表态，“官媒也不至于是非不分到这种地步。”
“陆哥，你想到对付他们的办法了？我们要不要现在订机票回寻州去。”真的陆泊舟之前事情的老邻居都还在寻州。
陆泊舟只是摇摇头，“不用了，我和林祁出去一趟，你们早点休息。”
黑车从车库驶出，穿过几条长街，停在一家饭店门口。现在已经过了饭点，这家店里依旧人声鼎沸，林祁戴着黑口罩，前台一见他就迎了上来。
“林先生，还是老样子?”
林祁点头，前台立刻引着两人上楼，“晚上刚好还空着一个包间。”
陆泊舟打量了一番，店里装修雅致，算是这片比较不错的饭店了。林祁显然来过很多次，跟店员很熟悉。
“林先生，你们先看菜单，今天店里有新鲜的鲈鱼。”
林祁并不急着看，而是把菜单递给了陆泊舟，又问道：“老板今天在吗？”
“肯定在啊，许多客人都是冲着我们老板的手艺来的，虽然收了几个徒弟，但做出来的招牌菜味道还是差了点。”前台小姑娘是个圆脸，很讨喜，她显然知道林祁的身份，却没多问一句。
“您慢慢看，一会有服务员过来。”给两人到了杯茶，她便走了出去。
陆泊舟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菜谱看了好久。“好几道都是寻州特色菜。”
林祁说：“今天大家都没吃什么，多点一些打包带回去吧。”
包厢的门被敲响，陆泊舟抬眼望去，却愣了神，门口站着的是个十几岁的女孩。长长的黑发扎成马尾，眉眼有六七分像秦莉。
“两位先生点好餐了吗？”女孩一笑，陆泊舟便恍然知道为什么林祁从何得知自己的事情了。他们的五官谈不上多相似，但组合在一起的感觉，却又让人觉得熟悉。
“我是老板的女儿，今天店里太忙了，我过来帮忙。”赵湫雪生怕林祁带过来的客人误会，解释道，“我们店里不用童工的。”
她发觉那位新来的客人总盯着自己，一望过去，却有些愣神。戴着黑色口罩，牛仔鸭舌帽遮住了额头，眉眼只露出那么一点。
但这双眼睛她却再熟悉不过。
“你是……陆泊舟?”
赵湫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比起第一次见到林祁的惊喜，她现在却是五味杂陈，像厨房里的调味罐被打翻了个遍，又酸又辣又苦。
陆泊舟摘下口罩，面对眼前这个只见过一次的妹妹，他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林祁先开口解围，“湫雪，能不能麻烦你去叫一下老板娘。”
赵湫雪脚下踉跄了两步，这才后知后觉地步往外走，才出了门便跑起来，“妈，妈！”
“叫什么，这么多客人呢，说多少次了女孩子不要大呼小叫的。”秦莉从小房间里走出来，身上穿着红色围裙，“我包馄饨呢，你又有什么事情，包间里点完菜了没?”
“妈。”赵湫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哥……”
“歌又怎么了，你别想着在店里乱放歌，你听的那些什么男团，不合适。”
“妈，哥来了！”赵湫雪终于缓过来，见秦莉还懵着，急忙又解释：“我亲哥，陆泊舟！”
秦莉像是听不懂话了一样，眼里泪光闪烁，“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你哥根本不知道我们家店开在哪。”
赵湫雪急得发誓，“妈，真的，我哥就在里面！”
*
林祁走出了包间，这种久别重逢的感人场景，实在不适合有第三个人在场。
“能不能给我找个地方坐会。”林祁望向模样和陆泊舟有七八分像的女孩。
赵湫雪带着林祁到员工休息区，心跳却还没恢复正常，她实在不敢相信，一直只存在于妈妈口中的，离她十万八千里远的哥哥居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你是我哥的朋友？”
林祁点头，“算是吧。”
十几岁的小姑娘对娱乐圈的新动态自然清楚，即便不清楚，秦莉也会让她定期去查亲哥的行程图。赵湫雪知道林祁跟自己哥哥在拍戏，还是老一辈不能理解的那种感情戏，cp什么的自然是假的，但现在来看两个人的关系应该还不错。
“你之前来吃饭的时候从来没说过。”
赵湫雪还记得林祁和助理第一次出现在自家店里的时候，她心里无比雀跃地跑去要签名，林祁拿过签字笔，问了她一句，“你是不是有个哥哥？”
她从来见过那个同母异父的哥哥，妈妈也不许她跟别人提及自己有个当明星的哥哥，其实就算说了别人也不会相信的。要是同学让她带几张签名照，她去哪弄呢。
又过了好几次，她和林祁熟悉了，才偷偷摸摸问过他一回，认不认识陆泊舟。
林祁眼里带了些不明显的笑意，“之前跟他确实不熟。”
赵湫雪又问：“那你这次跟我哥来，是为了什么？”她十五岁，哥和妈妈十五年没再见过，一开始是寻州那个姓陆的不许他们见，后来是找不到哥哥的踪影。直到她一次在电视里看到哥哥，一家人才知道他的去向。
哥哥当了大明星，应该过得很好。他们也不好赶着去相认，像是嫌贫爱富的穷亲戚，见人家发达了就要贴上去。
林祁把微博点开，“你哥遇到点麻烦，刚好趁这个机会帮他解开心结。”
赵湫雪看了会，脸涨得通红，“这些人乱说，我哥才不是这样的人，我哥很好的。”
林祁问：“你跟他从来没相处过，怎么知道他很好？”
“心灵感应啊！”赵湫雪说，“妈妈说了，亲兄妹之间有心灵感应的，而且我们见过，我出生的时候我哥来看过我，只是我不记得了。妈妈跟我说过许多哥哥的事情，我哥从小就学习特别好，特别乖特别善良。”
赵湫雪一连用了好几个特别，语气中是满满的肯定。
“要不是姓陆的，我哥早就和我们一起来北城了。他现在居然跳出来诽谤我哥！”赵湫雪瞪大了眼睛，“能不能请个律师告他，把他关进去。”
“有点难，不过可以试试。”林祁往窗外看，天已经暗透了。
两个人并肩坐着，各怀心事。
“我哥为什么从来不联系我们？”赵湫雪有点惆怅，“如果不是遇到麻烦，他是不是永远不想来找我们。”
“你哥可能一直觉得，你们一家三口很幸福，而他是个累赘。”林祁安慰道，“你爷爷奶奶不喜欢他，他如果联系你们，反而会破坏你们的生活。”
“爷爷奶奶现在又不跟我们住在一起。”赵湫雪觉得哥哥太傻了，“他如果回来，妈妈会很高兴的。我们去寻州找了他好几次，谁都不知道他去哪了。”
“那这次，你们要牢牢抓住他。”林祁给她出主意，“你得把他的联系方式都要过来，没事就给他发发消息，提醒他自己还有个妹妹。”
“这样真的行吗？”赵湫雪有些不敢相信，“我哥会不会觉得我很烦啊。”
“不会。”林祁说的斩钉截铁，赵湫雪半信半疑地点了头。
“其实你哥哥到现在还是很怕打扰到你们。”林祁说，“是我道德绑架他，如果不处理好舆论，会影响剧的播出，会让所有人的心血付诸东流，他才愿意来的。”
赵湫雪转过头看向林祁，觉得他跟自己印象里那个酷酷的大明星不太一样了。
陆泊舟又拽了几张纸巾，递到秦莉手里，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
“妈，对不起。”
秦莉又气又伤心，“你怎么这么傻，有你赵叔叔在，陆文德能拿我们怎么样，你才十几岁，就自己……”
她哭得伤心，说话也断断续续，“你奶奶生病过世的事情，还是有老邻居到北城来玩告诉我们的，我们一回去，什么都找不到了。房子也卖了，你也走了，你不知道妈妈有多害怕，你那时候才十八岁啊。”
“妈。”
心脏像是青柠檬扔进了榨汁机，呼吸都是酸涩的味道。真心话总是像没成熟的水果，糖分不足，苦味过度。
“我怕连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