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总,东西我收拾好了,路上顺便给你带了冰咖啡,我放在冰箱里了。”
翌日,敬长钦醒来,打开手机就先点开边崇韦的聊天框,然后看到这条消息。
他一直盯着这消息,直到屏幕熄灭,才重新按亮手机,点击左上角的返回键,一划聊天列表,看看其他人都有什么事,结果看到胡董发来的一段话。
他缓慢地坐起来,在晨光的照耀下,看完胡董说的事情,然后皱着眉关掉了手机。
胡董态度明确,要让边崇韦离开公司,他认为,或是总裁认为,赵天冠的视频是边崇韦一手策划并发到邮箱挑衅的。
敬长钦怔怔地坐在床上,许久未动。他不能违抗上级领导、甚至是他恩人的命令。可他也不想让边崇韦替他背锅,平白无故丢掉一份工作。
如果真的让他亲自劝退边崇韦,让他通过边崇韦的离职申请,那他做不到。于情于理,他都做不到。换以前,他可以直接开口叫边崇韦离职别再来了,可如今,他开不了口,也下不了手。
他问胡董是否方便通话,胡董回复可以,然后他的手机屏幕就弹出胡董的来电,他按下接听,就听胡董开口道:“长钦啊,我给你发的消息,你有看到吧?”
敬长钦道:“嗯,看见了。”
胡董那边的声音听起来略微嘈杂,他似乎重新找了个角落,周围的杂音渐渐变小。
“那你尽快处理吧,他只要交接完离职手续就可以走,不用再等一个月,该给的补偿照样给到,他在公司少待一天是一天,他这种人,心思太歪,留着有害无利。”
敬长钦听他这么说边崇韦,听得有点不痛快,脸色一变,赶紧护犊子。
“胡董,他做我手下这么久,我非常了解他的为人,我担保他不会做这种事。赵公子的私事,其中肯定有误会。”
“不论怎样,你照做就行。”
胡董这句话,直接堵死了他接下来的各种说法,让他一拳打在棉花上。
他只好无奈而诚恳地道:“胡董,我的这个下属,做事勤快性格忠诚,让我劝他走,我实在是……我做不到,抱歉。”
“那你来总部吧,你那位置刚好有人能替,让替你的人去批他的离职申请。”
这是铁了心要让边崇韦走,敬长钦握紧手机,无可奈何。他们上面定好的事情,不是他三两句话就能改变的。
他只能道:“再给我一点时间。”
胡董道:“长钦,你来总部,一定是最优选,你这周考虑好了就给我答复吧。”
“好,我会认真考虑。”
敬长钦说完便挂断电话,无力地躺回床上,躺够了,才下床去洗漱。
他打开冰箱,把冰咖啡倒杯里,提着杯子看一圈客厅,看得出边崇韦走前有收拾过。其实这家里一直很干净简洁,没有摆放多余的东西,从来都是没什么人气的。可今天却感觉格外没人气,而且很空,这种“空”令他觉得陌生与伤感。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把杯子放桌上,从书柜里翻出一个生锈的铁皮盒子。
盒子里有残缺泛黄的日记本、穿校服的一寸证件照、母亲的一代身份证、满是划痕的电影光碟、火车票等各种老物品。
他翻开日记本第一页,就看到几排凌乱的狗脚印,不禁微微笑,关上了日记本,转身去书柜里翻翻找找。他记得他是把合住须知塞书柜里的,可他从上找到下,从头找到尾,也没看到合住须知的影子。
他站在占据整面墙的书柜前,冥思苦想,想不到合住须知还能去哪。他只好去客厅的隔断桌柜里,从书里取出上次边崇韦请客看电影的票根,放进铁皮盒子里。他喜欢拿票根当书签,但边崇韦送的票根太珍贵,还是放盒子里收起来好。
做完这些,他又提起咖啡杯,把房子大概逛了一圈,边崇韦还真是什么都收拾好了,任何有关他的东西都找不出来。
敬长钦忽地感到一点凉薄。
边崇韦,不管不顾地轰轰烈烈地来,不闻不问地轰轰烈烈地走,如同一场惊艳绝伦的炽热烟火,在他生命中,突然自燃,引他过去,等他有点想守住这烟火了,边崇韦又突然熄灭,给他留一堆烧痕灰烬。
这灵魂转换,是不是老天又想整他,想让他再次尝尝无疾而终的爱意体验。
他揣着疲惫的心情,喝完咖啡,放下杯子,走到阳台外,在手机通讯录里翻找同行的电话,给一个姓刘的老总打了过去,“喂,老刘,是我,敬长钦。”
……
敬长钦和老刘通完电话,才注意到日期,原来今天就是本周最后一个工作日。
他去公司路上做了最后的考虑,然后给胡董发去消息,胡董立马来电:“长钦啊,我看到你给我发的消息了,其实不用这么急着答复,你是真的想好了吗?”
敬长钦笑道:“我认真考虑过了,谢谢胡董,这些年来,多谢您的帮助和提拔。”
胡董叹道:“真的可惜了。”
敬长钦又客气地说了些场面话,然后挂了电话走进办公室。他直直走向办公桌,但其实注意力一直放在眼角余光那,想知道边崇韦现在在做什么。
边崇韦现在是正儿八经在上班。他自从知道敬长钦对他真正的想法后,他是真被伤狠了,一点也提不起劲了,干什么都没心思,整个人忽然空了一半。
中午一到,他本该去饭堂吃饭,可王捷却把他拖到公司外的甜品餐厅里。
王捷嚼着嘴里的芋圆,一口吞了,才问:“你和闻时明之间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他总是有意无意向我打听你。”
边崇韦精气神一般,看他边吃边说话,拖着声音道:“不知道,你们那一圈人的事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别再来烦我?”
“我也烦,我还挺喜欢闻时明的,但我最近总感觉,他好像和我想得不太一样”,王捷放下勺子,抽出一张纸擦嘴巴,“跟你说件高兴的事,我也是刚知道。”
边崇韦问:“什么?”
王捷道:“敬长钦要去总部了,就这个月,怎么样,开心吧?你终于解脱了。”
边崇韦脊背一僵,微睁着眼,呆滞地眨了一下,然后力气被抽空似的靠回椅背,望向窗外落满枯叶的街道,看着环卫工人慢慢扫着,其中一条街很快就被扫干净了。
王捷也看向外面,又看回他,道:“怎么,你听到这消息一点也不激动。”
“你搞错了”,边崇韦淡淡一笑,笑得有些哀伤,“是他终于解脱了。”
王捷不解:“为什么?”
边崇韦不答,慢慢道:“他不是早该去总部了吗,怎么偏偏是这时候去?”
王捷猜道:“你说得对,这原因我竟然没打听到,无所谓,反正随便来个上司都比他好说话,他我是真的受不了。”
边崇韦望着街道不再回话,那被扫到一边的落叶,堆成了鼓鼓的小山丘,他叹道:“好多叶子,明明秋天也才刚来吧。”
“等你察觉到秋天来了,说明秋天早就来了”,王捷拿出账单薄,“A钱结账!”
他们出了店外,经过那堆落叶小山,快走进公司大厦时,边崇韦才问:“你怎么知道他要去总部,他一定会去吗?”
王捷按下电梯键,对着电梯的反光镜搔首弄姿,“很大概率会去吧,闻时明说的。”
边崇韦不语,等回到自己的工位后,直接登录OA的离职页面,提交申请,只要敬长钦这一级通过他的审批,那上头领导都会很快速地通过。
他起身,想去看敬长钦的电脑有没有收到审批离职的消息。怎料,敬长钦这时候回来了,一进门就和他对视上。他错开敬长钦的视线,坐回座位。
在敬长钦走回自己的位置时,他出声道:“敬总,我提离职了,辛苦通过审批。”
敬长钦脚步停了一瞬,又继续往前走,提起杯子装了点水,浇在窗边的植物上。
“想好以后要去做什么了?”
“想好以后不待在你眼前了。”
我边崇韦不是狗皮膏药,用不着你甩,我自己会走。他想把这句话说出来,但又怕敬长钦听了要吵架。一吵架那就不得了了,敬长钦么,眼泪说来就来,情绪一激动就哭,哭起来还看着怪委屈的。
敬长钦听到他这么呛声,也没力气多话,握紧杯子,放回桌上,坐回座位,打开电脑,通过了他的离职申请,然后道:“你手上的工作整理好发我,不用一个月后走,问问人事要准备什么,拿到离职证明就可以走了,最后一个月会发基本工资。”
边崇韦本来想狠狠地甩下一个冷漠的“好”字,但看敬长钦如此淡定地通过他的离职审批,看起来一点反应也没有,好像他的去留确实无足轻重,这让他那个“好”字如鲠在喉,堵嗓子眼里发不出声,心里一阵失落,脑袋都耷拉下来了。
他去找人事问要准备什么,人事还没回复,他便退出聊天框,去发小群里散散心,结果发小们也在忙。他只好打开敬长钦的聊天框,重温那些让他心动过的聊天记录。从出差开始到现在的记录,一看日期,没想到他们待在一起这么久了。
他不知道,他对面的敬长钦,也在重温记录。
敬长钦在重温边崇韦自搬进这间办公室后的监控记录。尤其是边崇韦把他环在桌边亲吻他的那段监控片段,他反复看了很多次,然后拷贝备份,再把原片段删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