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时明安排好边崇韦的位置,便让人把桌子撤干净,然后静候敬长钦的到来。
敬长钦提前到场,比约好的时间早了大概十分钟,他一进门坐下,也不废话寒暄,单刀直入道:“约我两次,什么事?”
“先喝口茶”,闻时明微微笑,给他倒了半杯普洱,“没什么大事,叙叙旧而已。”
“喝下这口茶,再把我送到赵天冠那么”,敬长钦语气冷淡,带着点讥讽的轻笑,“当年你们打赌,赌谁是上我的第一个亚洲人,这么多年了,你们的这个赌注,还在有效期?”
闻时明闻言,换上了一副真诚的脸谱,不急不缓道:“长钦,我知道你对我们有点误会,事已至此,我也不再多解释什么。既然你提到了这件事,那我不妨直说,你是不是因为这其中的误会,找人拍了小天的私人视频?”
敬长钦漠不关心道:“原来赵天冠也有这么一天?看来他在外树敌不少。”
“小天性子是躁了点”,闻时明附和一句,然后也给自己倒了杯茶,缓缓喝下,“既然你也不清楚这件事,那这事情先放在一边,要不先点菜?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心平气和地好好吃顿饭了。”
“闻时明,你知道我来不是为了吃饭,你有什么想问的,想说的,今天我们一并在这桌上解决。”
敬长钦提杯,也想抿一口茶,但这茶水滚烫,隔着杯壁都觉得烫手,他便又放下了,闻时明为了证明茶里没毒也挺卖力,这么烫还能面不改色地下嘴。
闻时明点头道:“好,如果你赶时间,我也不耽误你。我听助理说,我申请的资料被频繁要求提供补件,甚至是被质疑真实性,需要半年后另外申请。调查一番过后,才知道是有人暗中举报。”
“你和我说这些的意思是?”敬长钦微微提起嘴角,轻蔑一笑,“如果你对申请结果有任何不满,该找的人是入境处主任,而不是我这种无关人员。”
闻时明也笑道:“申请失败的结果,并不是因为我的资料有什么问题,而是暗中举报,让资料变得可能会有问题,可能性就是一种隐患,长钦,你懂我的意思。”
“不必这么自信”,敬长钦语气淡淡,“你以为境外身份这么好拿?多少人才申请被拒,你不是那个例外也正常。如果你要申请,我建议你选投钱的那条路。你一开始就选错了赛道,你觉得呢?”
闻时明作思考状,然后温和一笑:“也是,另外申请也好,只是耽误了一点计划,并没什么大碍。我的疑惑已经得到解决,接下来一起放松聊聊天?”
敬长钦看着他:“你还想说什么?”
“你和你的那位下属关系不一般”,闻时明这回的笑容看上去真实许多,“他是你的新固炮?听说你们好像还住一起。长钦,我记得你说过,认真的狗皮膏药最难甩,可你这回看起来,却是认真的。”
敬长钦神色冰冷,他上次让赵天冠别招惹边崇韦,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想把注意打在边崇韦身上,想以边崇韦为软肋来牵制他做事,他想了想,便道:“你的消息途径倒不少,你觉得我会认真么?不论你们怎么想,都与我无关。”
闻时明道:“能住一起,想必不会是玩玩这么简单,还是说,你们不只是炮友关系,而是包养关系?长期鸭子?”
敬长钦眯了眯眼:“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怎么,你对他很感兴趣?”
“如果他愿意做下面的,我可以考虑考虑”,闻时明微笑着点了点头,“我看他好像在这段感情中很认真,你不怕狗皮膏药甩不掉?你给的数应该很到位吧。”
敬长钦毫无感情地道:“他是我的下属,能不能甩掉我自有一套办法,补偿方面我当然不会亏待,你问这么多,是想拿他……”
咔哒。
一道开门声忽然响起。
餐桌边上的一面墙壁,原来有扇能打开的暗门,里面是间隐秘的内室。
内室中,走出一个人来,那人眉头死死拧在一起,眼神凶狠,脸上表情宛若修罗再世,浑身气场强得可怕,仿佛下一秒就能将整个包厢轰炸粉碎,可他那双充血似的通红双目,又透出几分隐痛与可怜。
敬长钦睁圆了眼睛,脑子空白一片,当即慌了心神,吓得连忙按桌起身。
桌边茶杯被他手掌碰到,杯身一歪,滚烫的茶水立马烧红他的手背,白净皮肤上多了一片刺眼猩红。
他看见边崇韦受伤至极的痛苦表情,心脏狠狠一抽,想说的话尽数卡在喉咙,发不出声来,他目光一转,刺向面前一脸玩味的闻时明,猛然意识到这是又被下套了。
他又抬眸望向边崇韦,眼见边崇韦满脸憎恶地朝他走来,他的呼吸便不受控制,不知边崇韦将会爆发出何等怒意。
可边崇韦只是怨愤地盯着他,然后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带出包厢,一路沉默地慢慢往前走,走进了尽头的厕所里。
边崇韦打开水龙头,将他被烫伤的手背放到水龙头下,让凉水降低皮肤温度减轻疼痛,他被水流冲得条件反射瑟缩了一下。
边崇韦便把水龙头关小了一点,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很疼吗,回去要上点药。”
敬长钦忽地红了眼睛,转过脸去,咬紧牙关,心跳颠倒混乱地停一拍跳两拍。
那手背上的烫意被凉水冲洗得差不多了,然后水流也停了,水龙头被转回原来的方向,握着他手腕的人也松开了手。
他做了一次深呼吸,转回头来,一提眼镜,定定地看着边崇韦,正想说些什么。
可边崇韦却打开了哗哗响的水龙头,自顾自洗手,垂头低声道:“敬总,你真挺狠的,你把我当什么了。”
敬长钦略显着急地开口:“我……”
“算了。”边崇韦感觉胸膛像被刀割了个大口子,前后都呼呼通着风,吹得身体空落落的,他红着眼睛看了眼敬长钦,“你记得上点药啊,我先回去了。”
他此刻的心,被爱恨交织的细线紧紧缠绕,勒出血痕,鲜血像拧紧湿衣服的水滴一样,一点一滴地落下。那一瞬间是真他妈恨啊,可是更恨自己看见敬长钦受伤还是会心疼,这让他觉得自己真是贱到家了,一味热脸贴冷屁股,完了还要在背后被人议论有没有被上的资格。
牵手、拥抱、接吻。
包养、鸭子、补偿。
这就是全心全意的感情,换来的明确答案。他这惊天大傻逼,他后来竟给忘了,别人敬长钦以前那是有过炮友的,别人无所谓这些亲密接触,因为别人都他妈不知道经历多少回了,人不在乎!以为谁都像自己是个童子鸡是个没开荤的雏?!
什么能感觉到敬长钦喜欢自己、有把握敬长钦会喜欢自己、努力追上敬长钦、害怕敬长钦困扰……我操,太搞笑了,所有担忧在别人那就是一个有点意思的鸭,真太逗了,这自作多情搞得,光是想想都好笑,他一股气涌上来真想呵呵地笑。
他大步走出厕所。
可敬长钦却猛地拉住了他,抓住他衣领把他掼在墙上,颤着身子红着眼睛,又急又慌地仰头看他,却是不说话,然后又突然踮脚,强势又不容反抗地偏头吻他。
他把敬长钦推开,敬长钦竟是咬住了他的唇,下唇一扯,痛得他嘶一声。
于是他不动了,像无动于衷的木头一样靠着墙壁,不阻止,不回应,一点也不动了,任由敬长钦做独角戏,抓住他,攀上来,用唇舌去顶他那无法撬开的牙关。
敬长钦脚跟落地,擦了擦唇上的血丝,眼睛泛红,一眨不眨,像盯猎物一样盯着他,冷声而无措地道:“当时我话没说完。”
“没事。”
边崇韦小声回道,转身要走,肩膀不小心撞到敬长钦,敬长钦被撞得往后一个踉跄,后腰磕到洗手台。
他短暂停了一秒,用余光看了眼脸色苍白的敬长钦,然后狠下心,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厕所。
他打车回去,在车上,一下望左边的窗,一下望右边的窗,偶尔冷哼出声,然后紧随着又是一声意义不明的“呵”。
他这么个哼呵哼呵的动静,惹得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哥们,鼻炎啊?”
他道:“心肌炎。”
司机哦哟一声:“那得去医院看看。”
边崇韦点点头,心想他要是真去医院,最该看的是脑科精神科,据自己初步诊断,脑子有问题和臆想症的可能性比较大。
他下了车,却没有急着回敬长钦的住处,不想回,可也不知道该去哪。
他漫无目的四处走,在街边的小档口买了包烟和打火机,路上就忍不住抖着手点燃一根,他抽着烟,失魂落魄地前进,没看人也没看路,肩臂被人群撞了好几次,每被撞一次,烟头的灰烬就会落下一点,有人在他耳边骂:“二手烟都他妈去死!”
他阴沉地撩起眼皮,看了那人一眼,然后走到垃圾桶边,把烟摁灭,丢进了不可回收的垃圾箱里,再继续往前走,不知不觉走到了和发小上次相聚的公园。
他坐回上次那张石凳石桌,看着排队玩滑梯插队玩跷板的小屁孩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