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董这句半是邀请半是催促的好意,让桌上氛围彻底放松下来,三人面上都挂起了微笑,胡董和方德都笑着看向敬长钦。
敬长钦笑道:“不着急,方德目前也还在调整状态,没有完全适应当下的工作,我在这里带一下他,也算是行个方便。”
胡董又道:“好,只要你不是因为避嫌而拒绝这个机会,那就好,你能去总部,是你自己有本事,以前我对你的资助,论钱论情,你都已经回报了我不少。”
敬长钦笑道:“应该的,没有胡董就没有我的今天,论钱论情,无论如何都不会多。”
许是提到往事,胡董看着敬长钦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慈蔼,他望向窗外的夜景,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你一直不肯说,等我再见到你的时候,就是看见你一直往海里走,直到现在想起来,我都不好受啊。”
敬长钦反过来安慰道:“其实没什么事,就是一时想不开了,但好在命运垂怜,我也有遇到贵人。”
胡董笑道:“贵人说不上,如果我比老杨更早遇见你妈,可能结局全都不一样了,可惜我还是通过老杨才认识的她。唉,说起来,老杨也走得突然,一场车祸就……如今老杨和她,去另一个世界幸福也好。”
敬长钦重新拾起刀叉,给自己找点事做,不想跟着胡董的说辞陷入回忆。
胡董是在所有事情发生后才出现的。
当时他已遭遇了各种不幸,明明脚踩炽热的大地,却总感觉自己飘在空中,像孤魂野鬼在这人间荡来荡去,不知道该干什么,最后决定投身于大海结束日子。
走进大海前,他在沙滩上画了一幅画。
他在沙滩上写字,并列写下了“妈妈”、“小犬”,然后在正下方写下了“我”,最后画一个大爱心包围起来。但他刚画完,就有海水涌上来,将这副画收走了。
这海水让他感到一种号召,生命的归宿在向他招手,海水带走了他最大的幸福,便是引领他走向最终的幸福,那么他跟着海水走,是走对了。于是,他就这么一直往海里走,越走越深,越走越感觉到胸腔的沉闷,胸口在发紧。
等海水要没入他的耳鼻时,是胡董把他拉了出来。胡董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就摇头。软磨硬泡之下问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知道他妈去世了,高考错过了,还曾经休学过。胡董说愿意帮他,想活跟他走,想死不拦着。他说还是想试试活着,然后一活,就活成了敬总。
胡董对他,是一种对他母亲的爱屋及乌,一开始是出于善心帮他,后来发现他真有能力,便越发欣赏。潮汕人很会做生意,也很会提拔自己人,所以敬长钦就在这个自己人的范畴内,慢慢走了上去。
敬长钦也为自己争气,如今他脱离了胡董的“自己人”行列,单单靠自己,也能活得很好。胡董和他妈这一代人的事、他和胡董之间的事,这些方德什么都不知道。
方德只知道敬长钦曾经留学是他舅舅胡董出资,其他一概不知,所以在饭桌上听得一头雾水。但方德家教严厉,为人平和友善,不乱说话,也不乱揣测。敬长钦并不担心他在场听见一些他以前的事。
饭局话题最终还是回到了工作,这一次,方德也能加入聊天中。他们聊了个尽兴,散场后,同步走到餐厅门口。
就在告别之际,胡董揽着敬长钦的肩,别有深意地道:“工作中,能力突出是一方面,性格方面也很重要,这个年纪了,还动手打架,太冲动。带着情绪工作,对管人、管事,都不太合适。”
敬长钦眼睛一眯,笑道:“胡董,我明白您意思,但不论工作还是生活,多少会出现特殊情况。好比我的下属,说来也有点难为情,其实他是为了我,才出手和赵公子起冲突。他性格正直善良,在公司里人缘也广,我在公司太过严肃,而有他在,正好能缓和气氛。这一点大家有目共睹。”
他说完,又笑着看向方德。
方德接收他的眼神,也附和道:“嗯舅舅,他很好,刚转来这个部门的时候,他主动帮了我很多,最基础的工作部分,就是他带我学会的,他的讲解也很清晰,听起来就感觉,对公司发展规划了如指掌。”
胡董闻言,顿了顿,又问敬长钦:“你说他为了你,所以才和小天动手,那这么说,你和小天是有什么争执?”
敬长钦笑笑:“也没什么,只是赵公子男女不忌的传闻,如今看来,也许是真的。”
只一句话,就把这中老年人吓得收回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
胡董脸色凝重,点了点头,对他说了句早点回去休息,然后转过身,和方德一同走向路边那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方德拉开后座车门,让胡董先进去,然后自己再进去,关车门前,又和他挥了挥手说再见。
他点点头,然后慢步走向停车场。
在经过一家大门紧闭的店铺时,忽有一只手握住了他,把他拉到昏暗的墙角下,没等他出手攻击,就听那只手的主人在急着表明身份:“敬总,是我!”
敬长钦从惊慌中定下心神来,不悦道:“边崇韦,你有路不会好好走么?”
边崇韦感觉到他的手似乎有点抖,便低头认错,语气认真:“吓到你了?对不起,我是想拉你到这个没人的角落,偷偷亲一下你,早知道一开始我就先说我是谁了。”
他抱住敬长钦,摸着他的后背,顺顺他炸起来的毛,安抚道:“没事,是我,还有谁敢这么对你,我去揍他。”
见怀里的人渐渐平静下来,他便稍稍松开了怀抱,去看对方的表情。
莹白月光倾泻而下,映亮这昏暗的一角,敬长钦处在这半暗半明的光影下,他脸上的表情,令人看得不太真切。
边崇韦心想,还是算了,把人吓到后,他也没了什么亲亲的好心情。他拉着敬长钦准备走了,怎料敬长钦却停在原地。
敬长钦道:“回来。”
边崇韦退一步回到原地,拉着他的手,看着他,道:“怎么了敬总?”
敬长钦又道:“弯腰。”
边崇韦心里一动,美滋滋地弯下腰,还想讲两句骚话,却见敬长钦摘下了眼镜,一把拽住他衣领,微侧着脸,吻了上去。
这一吻来得极其突然,也极其激烈。
边崇韦感觉到了唇齿被撬开的温热触感,滑动的舌尖轻碰上颚,激起一阵战栗。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抱住敬长钦的后脑勺,让自己的手背抵住敬长钦身后那冷硬的墙壁。他另一只手原本牵着敬长钦,如今松开了,换了个牵法,他把五指慢慢嵌进敬长钦的五指间,牢牢十指相扣,然后把敬长钦的手轻轻摁在墙上。
他本以为自己从未接过这样的吻,会很被动滑稽,怎料这些事竟是无师自通的,敬长钦只有先前几秒占据着主动权,到了后面,就是他一直在疯狂进攻。
他那细密的缱绻的吻,带着一股青涩勇猛的冲劲,连绵不绝,月光照耀下,似乎照亮了两人唇舌间的一条银丝。
敬长钦气喘吁吁,到了后面已经是在躲他了,但他仍不停地亲吻,亲得敬长钦两腿发软,站也站不住了,他这才停下,赶紧抱住敬长钦的腰,往自己身上贴。
他拿过敬长钦手里的眼镜,细细观察敬长钦熟透了的红唇,还有那眸光水润的眼睛,然后红着脸嘟囔道:“敬总,好色。”
他帮敬长钦带上了眼镜,抱着他,捏捏他的后脖颈,等他平复过快的呼吸,同时,也等自己的反应慢慢消下去。
他仍是忍不住回味,道:“原来是这种感觉,敬总,今天怎么突然……”
敬长钦道:“以后还偷亲吗?”
边崇韦愣住:“啊?”
敬长钦休息了一会儿,拍拍腰上的手,等那手松开了,他便站直身子,整理了一下形象,然后道:“走吧,先回去。”
“好~”
边崇韦还想问,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但是怕问了这个问题,会打破现在的氛围,这类问题就像唤醒幻境的咒语,每当他问了,敬长钦就会说些他不爱听的话。
他便按下这令他心痒痒的问题,想牵着敬长钦离开,但敬长钦却按住他的手,道:“街上有人。”
他只好把手收回来,跟敬长钦保持一点距离,一起走向停车场。
滴地一下。
边崇韦用钥匙解锁了车,上车前先拉开了副驾驶位,对敬长钦道:“你坐我旁边啊,你刚才对我那样,我还有话要问你。”
敬长钦看了他一眼,似乎在问,你是全然忘记自己刚才有多投入了么?到底是谁有话要问谁。不过自己也挺失态的,能被亲成那副模样……其实还挺舒服。
他刚坐进车里,就听边崇韦笑道:“今晚怎么突然这样了?吓我一跳。”
“下次接吻别这么偷摸”,敬长钦偏头看了他一眼,“不是没亲过。”
边崇韦就一个劲笑,然后道:“好吧,我不好意思啊,而且大街上想亲你也不能直接上嘴吧,不还是得把你拉到一边,不过我下次不这样了,我们敬总不禁吓。”
边崇韦今晚被这一个吻哄得太高兴,一路上小嘴叭叭没停过,也不想上班了,就想快点到周末去看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