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潜入深海，鱼儿在海底睁眼。
余舟遥感受着自己和机甲之间的精神力链接，抓紧时间适应着这台机甲。她能感受到，这台机甲只是一堆机械零件拼起来的空壳。
柯林老师的声音顺着广播传进来：
“各位同学，我们今天要教学如何操纵机甲进行攻击。每台机甲上都已经配有脉冲武器，本节课练习的内容就是激活脉冲武器，按指定频率攻击向指定位置。
武器就是机甲的一部分。操纵机甲就是驾驶机甲的一部分。各位同学要把武器当做机甲的一部分，释放精神力，去感受它，去操纵它。
为了确保各位同学的安全，下面将以两人一组的方式，分批进入小型训练室。请各位同学在训练过程中请勿误伤同学。 ”
余舟遥和牧明月进入训练室。
牧明月在通讯里说：“舟遥，这台机甲……”
余舟遥笑笑，“啊，有点吵是吗？”
“嗯……和我那台完全不一样。这就是智能机甲吗？不对，学校里面怎么会出现军用的智能机甲……”
“好啦好啦，别纠结这个了，我的大小姐。机甲好用不久行了吗？”
“嗯。”
机械音穿过来：“余舟遥！我恨你！别以为你跑到别的地方去，我就没办法骂你了。隔着网线我也要把你念叨死……”
余舟遥直接摆烂，对此事表示无所谓：“好的好的，我最尊敬的祖奶奶，您骂吧。”
闲谈结束。两人开始调动精神力。
余舟遥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大小姐，我们两个错峰练习吧。这样还有个照应。你等下调动精神力的时候，我还能在旁边看着点你。”
“可以的，舟遥。那你先吧。”
余舟遥闭眼，意识潜入深海。她顺着意识的流动，调动着四肢的能量。顺着机甲的机械构造，她缓缓地抬起脉冲武器，对准靶心。
“砰——”
她随心一动，脉冲波正中靶心。
余舟遥轻轻舒了一口气。
没柯林老师说得那么难。
经过前几周尝试“精神燃血”无果后，她对自身和机甲精神力流动更加熟练。随着她在脑海中一声令下，自身精神力就流出她想去的地方。
余舟遥调高了武器的输出频率，又尝试了几次，次次正中靶心。
余舟遥又提高了练习的难度，尝试在低速移动中射击靶子，又很成功。
这并不难。对余舟遥来说，这种练习反而更类似于她以前驾驶飞船时在移动中躲避或射击袭来的陨石或太空垃圾。
“舟遥你好棒哦！”牧明月在旁边捧场。
余舟遥缓缓停下，落在她身边。“我练习得差不多了。大小姐，请你小心。”
“好的呢~”
牧明月缓缓闭眼。
余舟遥放出自身的精神力，去感受牧明月的精神力波动状况。
起初的时候，精神力波动还很平稳，像是机器在自启动。可过了不到几十秒，牧明月的精神力就开始剧烈波动，像是一个巨型大坝水闸被拉开一样，她的精神力狂暴地涌向四面八方。
余舟遥大喊：“祖奶奶！”
“我知道！我在努力吞噬了。她的精神力状况怎么这么差……”
牧明月的精神力从机甲中溢出，甚至已经流到了余舟遥附近。
淡淡的血腥味也涌出来，把机甲裹了起来。
余舟遥咬牙：“该死！”
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全盘铺开自己的精神力，套在牧明月精神力的外面。
精神力波动越来越剧烈，信息素的味道也越来越浓郁。
余舟遥从机甲里跳出来，向牧明月走去。
“祖奶奶，能打开应急模式让我进去吗？”
电子音紧促地说：“可以，但是她现在这个情况，驾驶舱内精神力极度不稳定，舱内精神力压力非常大。我会努力帮你吞噬一部分精神力的，绝大部分的精神压力都得你自己一个人承担。”
“明白。谢了。”
余舟遥又钻进自己熟悉的驾驶舱。舱内不大，勉勉强强能塞进去两个人。
牧明月面色惨白，已经失去了意识。
余舟遥心中一声叹息：“大小姐……”
她手上则抓紧时间拆开抑制剂，拿出针管扎进牧明月的血管，试图让她稳定下来。
暴虐的精神力发疯似的攻击着驾驶舱四壁。血腥味弥漫了整个空间。此处颇有一种凶案现场的既视感。
抑制剂在慢慢起效果，失控的攻击力也在慢慢削弱。
一分又一秒，余舟遥就蹲在舱内，陪着牧明月平复下来。
电子音响起：“呼，累死我了。她的精神力有点太毒了吧，难吞还有那么强的攻击性……”
“嗯，也谢谢谢你。”
“说起来，你们俩精神力的味道，简直天差地别。”
余舟遥头也不抬，随口问：“哦，祖奶奶，您说，那有区别呢？”
“余舟遥，你攻击性这么强，精神力却是类水果的清爽甘甜的味道。这个小丫头，一看就人见人爱的，精神力确实罕见的那种……哎呀，那个具体的形容词一下子想不出来，该死，究竟是什么呢？哦，对了，那种铁锈的感觉，一口咬下去像是吃了十吨生锈了的金属。”
余舟遥眼神一凝。
机甲老太对她们两人精神力的描述，和她们的信息素味道基本一致。这不是巧合。
余舟遥吸了一口气，“那……这两种精神力有什么区别呢？”
“味道上不太一样。你的精神力更容易吸收。”
“是吗？”余舟遥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眉。
余舟遥本想再从这台机甲身上套点话的，驾驶位上的牧明月微微一动，像是要清醒似的。
余舟遥轻轻地问：“大小姐，大小姐，你感觉好点了吗？”
牧明月微微睁眼，扶着头，缓缓地说：“头……头还是有点晕。余舟遥，我又失控了吗？”
“嗯。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是吗……”
牧明月缓了好一会，撑着扶手坐起来。
“舟遥，我的头还是晕晕的。果然，过多调动精神力，确实超出了我的负荷范围。也许我就是没办法驾驶机甲吧……以这具身体的状况，就算驾驶机甲也只能完成简易的飞行动作。我……”
听着牧明月虚弱的声音，余舟遥感到一阵心疼。明明大家都这么努力了，却还没找出能帮助牧明月的方法。
牧明月虚虚地说：“舟遥，谢谢你过来陪我。我能缓过来，你肯定也出了不少力吧？今天我不舒服，我的训练就到此为止吧。让我一个人在这里躺一会就好了。余舟遥，你接着去练习吧。”
余舟遥摇摇头，“不。我已经练完了。让我也在这儿待会吧，驾驶舱能挤得下我们俩。”
“嗯，随你。”牧明月说完，就扭过头，闭眼假寐了。
驾驶舱内陷入了一片沉默。两个人都不开口，就这么静坐着，像是置气一般。
余舟遥心中思绪千回百转，绕过了许多弯。她本有很多话想说，想去安慰牧明月，但话到嘴边，又嫌弃自己嘴拙，还是什么都没说。
余舟遥深知，为了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弄清楚精神力的奥秘。
她在心里问这台机甲：“祖奶奶，刚刚我们聊到哪里了？”
电波在她脑海中响起。“忘了。余舟遥，你不打算安慰安慰她？”
“想。但……牧明月不需要。她是一个很有主见也很坚强的女人。”
“嗯，感受到了。”
“我们刚刚是不是聊到精神力的味道了？”
“嗯。”
“祖奶奶，你框我，那你明明记得。”
“……烦死了，你这个小兔崽子，你怎么这么多话。”停了一秒，她又继续说，“这么多年了，这么危险的精神力状况，我就只见过她一个。我也担心她的身体，好吧？”
“嗯。我也担心。我只是觉得，她现在应该挺抗拒我的安慰的。”
电波感叹一声：“唉……”
她接着说：“好吧。小兔崽子，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羰基生物对信息素的感知和硅基生物对精神力的感知为什么如此类似？根据海量的经验总结，我可以对这个问题给出肯定的回答。你要问我原因，那我也不知道。我又不是那种丧心病狂的研究员，我又不做人体实验，没把人类的腺体和大脑切开来观察。”
“嗯。理解。我之前的猜想也许可以被修正。不是精神力先于信息素，而是两者两位一体。祖奶奶，我有个问题，您说，您以前的遇到的哪些机甲驾驶员，是怎么处理‘精神燃血’后的失控状态呢？”
“好问题。我的记忆芯片告诉我，我关于这部分的记忆被挖掉了。暂时不能给你明确的答复。”
真是毫不意外的答复。
余舟遥看向牧明月。牧大小姐的脸上没有丁点儿的脆弱和哀伤。她好像已经从刚刚的状态中缓过来了一样，脸上已经挂上了毫无破绽的表情。
“怎么了，舟遥？”
“没什么。应该快下课了吧，我们提前溜走吧，去校门口卖点奶茶。”
“嘻，优等生也要翘课？好呀，余舟遥，我这就告诉柯林老师。”
“哎呀，大小姐，我向您求饶。我请您喝奶茶，您只管调最贵的喝。”
“那我可要把所有小料都点一遍了，直接把你喝破产。”
可以的。余舟遥心想，一杯奶茶才多少钱，只要能哄您高兴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