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树应要求卧了三个鸡蛋，盛面条的时候其中两个被放进了他碗里。

辛瑜吃面的时候终于安静下来，还喝完了汤，没说好，但吃饱餍足擦着嘴，是对陈嘉树的最大安慰。

站在洗碗池旁，又变成那只精神抖擞神气十足的小云雀。

“陈嘉树，这是第二次了，事不过三，以后你要再欺负我我就再也不原谅你了，永远永远不理你了。”她把“永远”两个字咬的很重，希望陈嘉树能够明白自己坚决的心意和强硬的态度，给这个屡教不改的人好好紧紧发条。

陈嘉树“嗯”了一声，低头擦着泡在洗洁精水里的碗，兴许是表态的不够诚恳，能感觉到辛瑜死死定在他身上，因为不满意而不移开的视线。

于是笑了一下，抬起头认真的一字一句的向人保证：“我以后都不会再欺负你。”

弯着眼睛把沾在手心里的泡泡吹向面前故作严肃的漂亮脸蛋。

可真会哄人开心，但辛瑜不肯承认自己被轻易哄好，想勾嘴角又强制放下，抿了下，伸出手但姿势别扭的接住向她飘来的泡泡。

彩色的泡泡，美丽一瞬就破烂。

她说：“不过你也别以为这次就这么算了，这样吧，你和我一起做件事。”

陈嘉树跟着人上了楼，被熟门熟路往屋子里带，他才后知后觉这人是蓄谋已久。

“你这是干嘛？”

“邀请你来逛逛呗。”

“这谁的房间啊，你就邀请我来逛。”陈嘉树意识不对，转身想走，但已经晚了。

辛瑜挡在门口，打开手臂，不让他离开：“来都来了，别这么急着出去啊。”

陈嘉树无奈，不知道面前的人打的什么鬼主意，扶了扶额，问：“你进别人房间干什么。”

“看看呗，顺便找个东西，别这么紧张嘛。”辛瑜理所当然地把人往里推，能把偷偷摸摸的事做的如此光明正大的，她是陈嘉树认识的头一个。

房间里东西挺多，杂乱无章的，光是一张按摩床就占了大半的空间，梳妆台，躺椅，沙发，还有一整面的能够容纳下成年人身形的嵌入式衣柜。

最角落的床头柜上，立着一个亚克力的银色相框，看起来青涩的杨心妍挽着辛为任，偏过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说起来不太好，但以陈嘉树看来，照片上的两人，比起夫妻或许说是父女更能让人信服。虽然两人的年纪在事实上也是这样。

辛瑜肯定也很不习惯，很不喜欢吧，一个比自己长不了几岁的女生是自己父亲的妻子。

陈嘉树扭过头去，对方也在煞有介事的打量着屋子，四处乱摸乱看，他还是不放心，又问了一遍：“人回来了怎么办，我们两个直接被抓个现行，人赃俱获，你怎么和你爸爸交代。”

到时候又伤心难过哭鼻子，流荡到海边捞月亮看风吹。

辛瑜倒是一如既往地松弛自在，啪一声按下了那张陈嘉树希望她没能看见的幸福合照，转过身对着他比了个“ok”的手势：“别担心，别担心，杨心妍一般得到五点后遛回来，并且我让赵姨给我带上次的酸奶，她肯定不记得我喝的是哪一种，到时候打电话问我，我自然就知道他们准备回来了。”

陈嘉树：“......”

得，筹备的还挺周密。

叹了口气，只能认命，但还是嘱咐到：“以后别一个人做这么危险的事。”

辛瑜哼了一声，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脸上又是让陈嘉树无可奈何的志在必得的小表情。

辛瑜要找杨心妍的身份证，其实她早就有这个打算了。

之前四方打听，越来越多的蛛丝马迹让她不得不怀疑杨心妍的真实身份，一个自称在南滨念书，有深刻感情的人，却在这片土地上找不到任何属于她的痕迹，会对略显落后的条件与相左的饮食习惯嫌弃，对这个小镇的喜爱甚至不如辛瑜这个外乡人。

她也联系了高中时期的朋友，重金聘请私家侦探对杨心妍进行调查，把联系方式推过来时，朋友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这名侦探业务精湛，经验丰富，在短短一个月内就为他姐姐找出了老公正在密会的三位女士，在太太圈里也颇负盛名。

辛瑜付了两倍的钱，要求调查时间在一个星期，本以为查个背景简单的杨心妍已是绰绰有余，但私家侦探最后发送来的电子资料寥寥数页，里面的内容还不如辛为任当年资助大学生时，公司助理整理的全面。

连一些基本的信息都语焉不详，像是被人有心掩盖了，辛瑜想起网上正热闹着的名媛培训班，疑心是不是有团伙，有预谋，又联想到对方偶有怪异的举动，比如一时摸着肚子笑一时摸着肚子皱眉之类的，担心她真的把辛为任的钱骗光。

毕竟辛瑜对她所持有的公司的股份要到二十岁生日后才有自主处置权，她不想年纪轻轻还没成为富婆就先就成了落魄千金。

把这些想法和陈嘉树说，对方神情古怪，一副想开口又不开口的样子，辛瑜心知道是要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先发制人，双手叉腰扬着头，摆出一副“说的不好听我可不听”的架势。

可陈嘉树莞尔一笑，只是问：“你找到她身份证就能找到答案？”

辛瑜撇撇嘴：“谁让我一问她就炸毛，遮遮掩掩支支吾吾的一看就有鬼，之前坐飞机也是，也不让助理代办，拿个身份证也小心翼翼的生怕人看见。”

原本以为是上面的证件照素养丑的没法见人，现在看来另有玄机。

只是杨心妍的房间不算大，但说小也不小，平时把自己收拾的人模狗样的，屋子里却一团糟。

陈嘉树在床头柜前翻找，在上方的抽屉翻出一包湿纸巾，拆开后没封口，水分流失变得干巴巴的，他想了想，把那个估计也不再起得了作用的塑料胶口贴上，手又往抽屉里摸，扒拉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

也是用过没封口，内包装落入陈嘉树手心，塑料壳子手感轻软，他瞄见上面“003”的字样，外包装的纸盒白金底上印着的“okamoto”商标，他一愣又快速反应过来。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在超市上夜班的时候，这东西经他手没有一百也得八九十。

艹，陈嘉树连忙把手里的物件塞回盒子，手忙脚乱弄出动静，柜子前的辛瑜扭头看了他一眼，狐疑道：“你干嘛呀，偷偷摸摸的，跟做贼似的。”

因为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他本就慌乱的心脏再次加快了速度，呼吸急促了两下，不敢抬头也不敢再动，过了片刻才稳住嗓音，回：“没有。”

而后又反应过来，他不本来就是在做贼吗。

之后，在下方的抽屉翻出零食包装袋时，陈嘉树忍住给人收拾的毛病，回头确认：“你确定，她身份证在这里？”

辛瑜“嗯”了一声，踮着脚去够柜子的夹层：“也没其它地方放了啊。”另外几处不是别人的房间就是公共空间，杨心妍就算脑子犯轴，也不可能往这些地方放的。

“陈嘉树，你一般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什么地方？”

“抽屉吧，”陈嘉树想了想，“再弄个锁锁上。”

“那不是让人一看就知道你那抽屉里的东西很重要吗，”辛瑜评价，不予认同的摇了摇头，“目标太明显。”

“你们有钱人不也把金银珠宝存保险箱，道理不是一样的吗，还是你会把它埋地里，藏壁画后面？”

“我当然是随身携带了，带在身边才有安全感，对啊，”辛瑜拍拍脑袋，“说不定身份证她就随身携带着，那我们在这儿找东找西的不是白搭了。”

说这话时，陈嘉树已经过来站在了她身后，本来是看人踮着脚够柜子费劲，想要帮一帮，看见辛瑜紧急停下的动作，伸长的手也顿在半空中，要落下不落下的。

辛瑜不知道身后站着人，想着找陈嘉树讨论讨论找个法子，一转身，落入一个宽阔的胸膛里。

大概是那种超市里随处可见的洗衣粉，漂洗过衣服又在阳光蒸腾后升起一股好闻的气味，比她用过的每一款经典香水都令她心驰神往。

她吸了吸鼻子，自觉保持礼貌退后小半步，抬起头想去看陈嘉树的脸，不巧脑门磕到了他下巴上，“哎呦”一句卡在半路，被陈嘉树猛地捂住了嘴巴。

楼梯响起脚步声，几声后又停了下来。

辛瑜嘴上不承认自己是约陈嘉树干的坏事，但此刻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

回来了？

可赵姨没发消息给她啊，辛瑜掏出手机想要确认，被先一步桎梏住手。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门把手被人扭动，陈嘉树一个快步，把她推进了柜子，紧接拉上的柜门留了两指的缝。

有人进来了，辛瑜从缝里往外瞄，见到裙子的一角，确定是杨心妍。

“这么早——”她用口型和陈嘉树交流情报，可两人离的太近了，呼吸扫过，陈嘉树感觉到半侧的脸轻轻柔柔在发痒，忘记了去思考辛瑜想要和他说什么。

杨心妍似乎心情不太好，把身上防晒用的羊毛衫甩到床上，又一屁股坐到躺椅上，而后腿一抬，整个人仰躺了下去。

椅子一摇一摇的，幅度上上下下，看得出气性挺大，精神头也挺好。

辛瑜趁着对方视线的盲区，拉过件长衣服遮住手机，按了一下屏幕，也确定了赵姨没给她发消息。

是没听见车子进院子，独自回来的？怎么回来的？她正奇怪，随即屋子里进了第二个人。

不是属于这间屋子的男人。没换下来的皮鞋，稍显正式的西装裤腿，辛瑜得出结论。

是谁？她抬眼，对视上陈嘉树时从对方眼睛里看出了同样的疑惑。

男人起初不言不语，辛瑜见不着全貌，只能根据露出的一侧后影判断男人站在杨心妍的正前面，或许是在对峙。

过了片刻，有了声音，男人说：“别生气了，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杨心妍语气不太好，声音也格外尖锐，大声质问：“那你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想和那个半糟老头在一起，当初不是你骗着我哄着我把我送出去的，现在又对我着我阴阳怪气的。”

辛瑜：？？？

果然，杨心妍接近辛为任就是故意的，没想到还真的有团伙。

这么个惊天消息一定得让辛为任听到，辛瑜隐隐有些紧张，又有点激动，一只手抓着陈嘉树寻求安全感，另一只手飞快给手机解锁，找到录音功能。

动作急躁，还手滑了一下，差点把手机弄掉，还好陈嘉树眼疾手快接住了，反手安抚似的握住她的手碗捏了捏，另一边顺利的按下了录音机的开始键。

男人又认了一次错，说是太关心杨心妍了才会口无遮拦，“我知道你孕期很焦虑，会心情不好，可是之前不是说好了会控制熬夜喝酒吗，你这样子真的对身体不好。”

杨心妍哼笑了一声：“我喝酒是因为谁，说到底，你也不是关心我，是关心肚子里这个。”

男人没接话，辛瑜看见他单膝落地蹲了下去，一只手抬起抚了抚杨心妍的小腿，“穿这么少，腿都是凉的。”

然后落下的手就没有再收回。

辛瑜耳朵贴着衣柜，眼睛又使劲往缝边上挤，想着这两人在干嘛呢，怎么又不说话了，还得时刻提防着不被发现。安静片刻后，响起的是布料摩擦的声音，杂乱无序的又断断续续的，似乎是在克制，终于在到达一个临界点变得急不可耐。

她脑袋一时间是蒙的，因为不清楚外面的两人的情况，急得想再扒拉开多一点门缝，直到下一秒耳朵突然被陈嘉树捂住。

扭头，陈嘉树紧抿着嘴，一副难以理解，欲言又止的模样。

隐隐约约，屋子里响起了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喘气声，辛瑜靠着她贫瘠但不算一无所有的情感常识，在反应过来外面的两人在干什么的同时，满脸通红。

她只是怀疑杨心妍身份有鬼，没想到还有别的“鬼”，还是只“绿帽鬼”。

随即，她和陈嘉树少有的默契的同时别开了视线。

陈嘉树手上还握着手机，捂住辛瑜耳朵的那只手不知为何一点一点力气越来越小，不堪入耳的声音一五一十的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一清二楚。

她于是去看对方故意不看过来的眼，柜子里昏暗，神色难辨。辛瑜的视线勾勒过他隆起的眉骨，高挺的鼻梁，落在弧度好看的嘴唇上。

耳尖也红了，辛瑜笑了一下，因为没发出声音，刻意躲避着她的陈嘉树自然没有发现。她起了坏心思，在伸手去拿握在陈嘉树手里的手机时，用指尖轻轻挠了挠他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