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以前家里难念的是孟桑榆,今儿个这难以让人理解的倒是换了个人。
狄宅。
“狄家小子……你……”
小院里,王帆虎几次到了嘴边的指责终是没有说出口。
挠着头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好半晌,他才挤出一句话,道:“桑榆要干嘛,你就让着她呀!”
“现在好了,因为你把她惹生气,连累的我都不受待见了!”
之前聊到的做生意计划即将提上日程,王帆虎今儿个可是特意起了个大早,就是为了能在临行前跟孟桑榆再见上一面。
他料想的好朋友见面虽说不用两眼泪汪汪,但怎么也得互诉下彼此的不舍吧?
可……可这一切美好居然都让眼前这个姓狄的给!毁!了!
于是乎,美梦破灭的王帆虎对着狄非顽就是一阵不分青红皂白地讨伐,道:“你看看你把桑榆气的!她刚才居然只跟我在门口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还是头也不回的那种!
“腿长在她身上,我还能把她拦着不成?”
狄非顽倒是对于孟桑榆的离家出走没多大反应。
毕竟以孟桑榆如今的身手来看,只要不出这店子湾,她孟桑榆就能做到全村无敌手。
悠闲靠在躺椅上,用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狄非顽抽空还能望着气得团团转的王帆虎反击道。
“再说了,她不理你,是她的错。”
“你把这坏脾气都撒到我这儿又是为何?”
“为何?你问我为何!”
王帆虎生气道。
转圈消气的活儿他也不干了,径直走到还能悠哉悠哉晃着躺椅的人,他怒道:“桑榆那么好的一个人,她生气,还不都是你惹的!”
“哦。”
狄非顽无波无澜道,伸出手时竟是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既然你觉得都是我的错,就是不知正义十足的您要不要把我这个犯错之人的两张银票还给我?”
刚刚确实收了“赃款”的王帆虎:……
“这是桑榆刚才走之前给我的!”
一听自己怀里的银票被人觊觎,王帆虎立马侧身,还不忘捂住领口,按照孟桑榆离开前的说辞,他理直气壮道:“桑榆说了,这是我去城西做生意的本钱。”
狄非顽颔首:“可这两张银票是从让您讨厌的我这儿出的。”
“那又怎样!”
王帆虎才不管呢,反正孟桑榆说是给他的,那就是他的。
不过还是害怕狄非顽出手打劫,为了自己跟钱财的安全,王帆虎还是决定跑路为妙。
当然在离开之前,他还把坏人刚倒的那杯茶给扬了!
本意用茶水岔心情的狄非顽:……可惜了,应该用开水的。
“我可提醒你一句,你现在走的话,就真的不能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
不去在意空了的茶碗,狄非顽自有一套对付熊孩子的手段。
闻言,王帆虎顿住,旋即单手叉腰,一手指着人道:“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劝你接受威胁。”
狄非顽好心提议。
王帆虎:!!!
他看起来能是没骨气的人吗?!
“你有话快说!”
不情不愿坐到另一张躺椅上,屁股刚粘上椅面,王帆虎就赶紧催促。
狄非顽挑眉,揶揄道:“你就这么急着要听到桑榆的热闹?”
“……”
反应一瞬,王帆虎拍桌而起:“我、我这是关心桑榆!”
狄非顽“哟”了一声,“恼羞成怒?”
“……”
啊!
王帆虎在心里疯狂抱头尖叫。
愤怒地瞪着学孟桑榆一样乱用词的人,最终迫于心中渴求,他……重新给人斟了杯茶。
将茶碗双手递过去,王帆虎没好气道:“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你真想知道?”狄非顽反问。
王帆虎:“……你还有完没完!”
狄非顽笑着不回应。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小家伙爱跟眼前人玩了。
毕竟遇到个比她还傻的人,真的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这样的人居然还让小家伙一回就找到了俩。
对于三个傻家伙的友谊,真别说,狄非顽还挺欣慰的,只是当真要讲起孟桑榆昨晚的壮举时,他又觉得莫名烦躁。
接过茶水,随意放回矮几上,狄非顽打着扇,随着娓娓道来声,记忆也不知觉被牵引到几个时辰前。
……
夜已深。
孟狗剩家。
危情来临,宋招娣因为受不了刺激,当场昏死过去。
孟狗剩则是一不做二不休,挥起镰刀就想取人性命。
然而变故也就是在这一瞬之间。
“你他娘的,老娘让着你,你真以为老娘打不过你?”
被宋招娣瘫软在床沿的样子刺激,孟桑榆忽然间杀红了眼的样子比孟狗剩更甚。
动作极快的闪身躲开,抄起木凳,孟桑榆朝着人脑袋上便是重重一击。
孟狗剩全部力气都用在砍人上,自然是躲闪不及。
“哎呀!”
硬生生挨了这一下,脑门上流的血瞬间糊住眼睛,孟狗剩倒在地上就是哀嚎不已。
“叫你娘呢叫!”
可孟桑榆的报复刚刚开始,又怎会轻易将作恶之人放过。
将脚踩在孟狗剩胸膛前,她还看似不费力地往镰刀把手上踢了一脚。
下一刻,靠墙放的实木柜就因柜子腿儿上深深嵌入了把刀柄而剧烈摇晃起来。
“孟、孟桑榆,有、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孟狗剩同样将孟桑榆那看似轻易,实则要命的一脚尽收眼底。
都来不及顾念身上的疼,男人扯着脖子仍在嘴硬。
只是那发颤的嗓音任由谁听去都是怕死的很。
“想让我杀了你?行呀!”
不巧,孟桑榆也正有此意。
狠狠朝着孟狗剩小腹的位置又踹了一脚后,她用鞋底碾过一节竹棍,挑起,而后作势就要用尖的一端朝着孟狗剩心脏处插去!
……
“不对呀,竹棍不是断成两半儿了吗?”
故事听完,王帆虎敏锐的洞察出了话里的漏洞。
狄非顽冷笑,却是道:“孟狗剩劈下去的那刀是斜着的。”
那斜下去的程度都快把竹棍劈成鱼叉了。
“这样呀。”
王帆虎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由衷感慨了句“桑榆真厉害”后不顾狄非顽阴沉下去的脸,还在追问道:“然后呢,最后怎么样了?”
“怎么样?”
狄非顽“哼”了一声道:“然后她就把人杀了!”
王帆虎:……这是当他傻吗?
“所以你是不让桑榆杀了孟狗剩,她才跟你生气的吧?”
不知怎的,王帆虎忽然就窥得了真相。
把人当傻子哄的狄非顽:……这孩子什么时候变这么聪明了?
“难道我不拦着,真让她去杀人?”
没去直接回答问题,狄非顽将麻烦团吧团吧扔给王帆虎。
“我当然不会拦了。”
王帆虎胸有成竹道:“因为桑榆心中有数,她一定不会杀人的。”
狄非顽:……这傻子哪儿来的自信?
艹!
姓孟的那傻子昨晚同他争辩的时候貌似也是这样说的。
“唉,你干嘛呀!”
王帆虎还在回忆往昔,念叨着孟桑榆答应过她不杀生的陈年旧事,一抬头就瞧见狄非顽“腾”的一下起身,要往外走。
他忙跟着站起来追问。
可惜少年留给他的只有一个急切离开的背影罢了。
……
几个时辰后。
狄非顽急匆匆出来找人,本意是害怕孟桑榆真不见了。
这不,好不容易在深林里找到人,他才敢松上口气。
只是孟桑榆还在气头上,没搭理他也就算了,还拿着三根竹棍又开始围着他打转。
然后,他脚边的黄土上就被插了……三根木香。
狄非顽:……这是生他气,准备咒他死了?
被无意中冒出来的猜想弄得有些无言以对,一时间,他竟不知是该恼,还是该笑。
“我承认我拦着你时态度是有点儿过激,难道你就没有错吗?”
孟桑榆能给他上香,那一定是被气得够呛。
狄非顽觉得自己认错道歉没什么,但该背锅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然而他是认错了,可同样有错的孟桑榆还是不肯吱声。
无奈之下——
“行,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认吧,认吧,这天底下所有的错他狄非顽都认了!
但——
“你昨晚非要拉我的手,说是那样才算给你赔礼道歉成功这事儿,我认为自己拒绝的没错!”
想起昨晚孟桑榆严肃没多久又开始没规没矩的样儿,以及都把人脑袋砸破了都不忘占他便宜的登徒子性子,狄非顽就不由一阵耳根发红。
可就算他再不好意思,有些坏毛病他还是得给人纠正。
可惜,孟桑榆的耳朵一直在打苍蝇,根本就没听他说过话。
狄非顽:……
“孟桑榆,你是真要逼死我是吧?”
对牛弹琴的心累狄非顽实在是不想再感受,再扫了眼换了个方位为他插的三根香,他有些颓然。
小家伙这……是不是太狠了点!
“你想死吗?”
被“死”字触发了听觉感官,孟桑榆猛地抬头。
闻言,狄非顽面上写满了“一言难尽”的字样。
想死?
这是他想就能想成功的事吗!
还想长命百岁的狄非顽不想聊这么晦气的话题,他缓和了情绪,笑着另起话题道:“你这是在干嘛呢?”
孟桑榆却是丝毫不留情面的点破:“你话题转的真硬。”
狄非顽:……
你知道就行了,说出来干嘛?
他不要面子的吗?
“我这不是觉得今天这么好的日子聊死呀活呀的不吉利。”
懒得反抗,狄非顽已经破罐子破摔。
怎料孟桑榆听完竟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而后思忖片刻,她又起身去拉少年。
待两人皆在三炷香前站定后,孟桑榆毫无征兆地跪了下去。
抬头望着并未紧随她动作的少年,孟桑榆忍不住蹙眉,还没头没脑来了句,道。
“你快点儿,要不等下来不及了!”
“……什、什么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