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哥,我回去会不会被我爹打死?”
都说近乡情怯讲述的是游子在外闯荡多年后归家时的复杂情绪,可王帆虎既不是游子,这趟出门也未离家太远,偏偏在离店子湾越来越近时,他心里的那股子复杂劲儿是怎么压都压不住。
闻言,孟源“呸”的一声将刚还咬着玩儿的杂草吐出,坐直了身子,看样子是多少来了些兴趣。
没办法,谁让去郊外散心的事他没空掺和,今日回乡也是得了书信后,他独自一人先到城郊边等着。
这会儿虽然离两人分别的时辰也差不了多少,但王帆虎肯说,他也是愿意听的。
“咳咳。”
用轻咳掩饰住激动的内心,孟源像极了位好兄长,关切道:“王叔还是挺爱以理服人的,你只要不做的太过就行。”
“我偷跑着离开,把店子湾的烂摊子都丢给我爹管,算不算过分?”
王帆虎老实交代。
说完他还定定地望着人,渴望从孟源眼里看见哪怕一丝的认可。
可惜事与愿违呀!
“源哥,你能跟我一起回家吗?”
保命最重要,王帆虎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拉个垫背的。
没准儿他爹看着有客人在,饶他一命呢。
孟源:……兄弟两肋插刀就是这么插的?
“你别想。”
孟源直截了当地拒绝。
他怕王帆虎他爹气上头了连他都揍,毕竟有关店子湾最近发生的一系列闹剧,他虽远在百里之外,但还是略有耳闻的。
“你最好也别想什么花招,更别想糊弄过去。”
不过作为过来人,孟源还是能提出两句忠告的。而在瞧见王帆虎瞬间蔫了吧唧的样子时,他到底是没忍心。
“其实你可以……”
出主意的话到了嘴边卡住,话锋一转,孟源竟是直直盯着王帆虎背后吩咐,“下马吧。”
王帆虎:!!!
不是吧,不是吧,他爹来得这么快?!
不行,他要逃命!
二话不说,王帆虎拉着缰绳就要掉头。
余光一瞥,待看清前来之人是谁时他也动作一顿。
“狄非顽,你在这干嘛?!”
想着见到眼前人就离见着孟桑榆越来越近,不过眨眼的功夫,王帆虎就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
驱马靠近,却是在看清对方眼里布满的红血丝时心中一惊,“你、你怎么了?”
“桑榆不见了。”
狄非顽言简意赅地阐述了所发生的变故。
没有精力维持住往日的和煦礼貌,他只朝着落后一步赶来的孟源点头示意下便当作打过招呼。
听此,孟源也是诧异不止,“什么时候不见得,你们都找了哪些地方?”
“昨个晌午出门后就没再回来了。”
狄非顽稳住呼吸,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
可又想起在村中久久搜寻无果,以及数不清的村民口中得到的那一句“没见过哑巴女来过呀”的答复时,胸口郁结了两日之久的那口气更是堵得他呼吸不畅,一颗心更是止不住地揪疼。
他该答应小家伙的请求的。
明明……只是让她所喜欢的人摸摸头而已。
“我把村子附近几乎都找遍了,刚寻到这处时便看见了你们。”
村外三人的遇见实属偶然,狄非顽解释完就视线投注到王帆虎身上。
他跟小家伙的关系最好,所以一定能给出些有用的线索。
“小虎,你知道桑榆会去哪儿的,对吗?”
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狄非顽把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王帆虎身上。
他本以为王帆虎会跟他一般心急如焚,可结果却是出乎他的预料。
“你问我呀?那你不用担心了。”
王帆虎一开始听到是孟桑榆出了事还有些紧张,可听完具体描述后又瞬间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撂下一句“桑榆真没事”的定论后,他挺习以为常地解释道:“桑榆这是犯病了,她每次犯病的时候都会消失一晚上的。”
“这么说你知道桑榆在哪儿?”
看出狄非顽还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孟源好心替人问出了重点。
王帆虎颔首,然后望了望天。
“这个时辰吧,她应该是在……”
“走,边走边说!”
王帆虎慢慢吞吞。
狄非顽则是一刻都不想耽搁。
二话不说,他拉着人就要往村里跑。
这不,王帆虎一个不注意就被猛地弄了个趔趄。
“走错了,走错了,桑榆现在在邻村,不在咱们村里!”
明知抵不过,王帆虎一边解释,一边可是拼着吃奶的劲儿把人往回拽。
他就不明白了,平日里斯斯文文的一个年轻人今个到底是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只可惜还没等他想明白,浑身牛劲儿的狄非顽又拉着他往村外走。
“哎呀,狄家小子,你别急呀!”
又是一股外力袭来,王帆虎这回没被摔着,但也急得直拍大腿。
见对方怎么也不肯停下来,他干脆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不肯起了。
等两道视线齐齐扫向自己时,王帆虎打了个冷颤,但仍是倔强地指回村里的方向,嚷嚷着还有要事,怎么说都得先回去一趟。
“小虎,你刚不是说不想回去吗?”
闹到这会儿,哪怕是个瞎子都能看出王帆虎的有意阻止。
担心这话由狄非顽问出来定会激发矛盾,孟源则先开口,当了回出头鸟。
“没有,我就是看着时辰还早,不着急。”
王帆虎瞎扯理由时的视线飘忽,反倒更印证了想拖延的意图。
他还想说着什么,下一刻竟是被人抓着衣领口,径直从地上提溜了起来。
“狄家小子,你、你要干嘛!”
“你不是要回家吗?”
狄非顽已然恢复平静,面对着被自己拿捏,跟小鸡崽似的毫无还手之力的人时,笑道。
“刚好我还挺想送你去见王家的列祖列宗的!”
如今年芳二九的王帆虎:!!!
……
小半个时辰后。
往东二十里地的田向村。
“我都说了要先回村一趟,你们看这么远的路,三个人不骑马还不得累死了!”
一路被挟持到达目的地,王帆虎也是念叨了一路。
狄非顽听着,只觉得异常心烦,烦到想找根针帮人把嘴缝上。
一起跟来的孟源倒觉得还好,不过为了傻弟弟的性命着想,他还是开口制止道,“行了,就你话多。”
“我这儿哪儿是话多,三个人骑两匹马,还不得把马累死!”
王帆虎不服气地反驳。
狄非顽连正眼都懒得留给人一个,而是开始活动着腕骨,“你们两人明明带着三匹马回来,却非要让我回家牵马,若不是耽搁了些时辰,我早就到这儿了。”
“那不是多出来的马有其它用处嘛,我也不、不可能随便给你骑呀!”
王帆虎争辩的声音起初还算大,偏偏脖子被勒住喘不过气的窒息感还历历在目,再加上耳边不断传来的活动筋骨声,这回不等孟源缓和氛围,他就先认了怂。
只是语气里多了些许烦躁,道:“不是,你就非得现在去找桑榆吗?”
晚一点儿不行吗?
狄非顽将手垂下,无比自然地反问道:“你想找死?”
王帆虎:!!!
“行,我带你们去还不行嘛!”
事已至此,再多做阻拦也是无意义之事,可有些丑话还是要说到前头,“狄家小子,你可得给我保证呀,等会儿不管看到了什么你都不准生气,更不准管桑榆在干什么!”
“听到没有!”
王帆虎再次确认。
狄非顽则是沉默不语。
王帆虎:……啊!杀了他算了!
“我、我懒得管你!”
王帆虎破罐子破摔,说是气得七窍生烟都不为过。
双腿暗暗用力,让□□坐骑快跑,他现在根本不想跟哑巴说话。
可惜狄非顽所挑选的坐骑跑得更快、更猛。
又过了半刻钟后。
同行的几人可算是到了一处农户门前。
不同于别处烈日炎炎下的冷清无人,此处竟是热闹的很。
远远看去,除了几处树荫下站满了人外,大太阳底下也有好些个村里人哪怕头顶着蒲扇,也要踮起脚尖,往篱笆里眺望。
“这是怎么了?”
孟源好奇发生了什么,但更多的注意力还是在找人上面。
狄非顽也是眉头紧蹙,不过不是因为人多嘈杂,而是坐在马上,借由着高度优势,他一眼便锁定了人群中央那抹再熟悉不过的背影。
“哎,你干嘛呀!”
一旁,时刻注意的王帆虎一发现狄非顽的动静,立马出言制止,“你刚不是答应我不管桑榆干什么吗?”
“让开!”
狄非顽厉声呵斥,抓着缰绳的手已然收紧。
然而这回王帆虎丝毫不怕,还能镇定提醒道:“你先看看桑榆在干什么,再好好想想过不过去?”
话落,拦人的胳膊落下。
至于去留任由人定。
狄非顽最终还是听从了建议,没有知道他的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但少年的视线一直紧紧追随着“久别重逢”的人影。
良久,喧闹的人声暂停。
孟桑榆从人群里主动退了出来,手里染了血的木棍也被随意丢弃。
王帆虎看见了,没带怕的,还能立马挥手,大喊道:“桑榆,我在这儿!”
“小虎!”
孟桑榆应声抬眸,眨眼的功夫也是激动地不行。
她蹦蹦跶跶地跑近,想要跟小伙伴立马分享刚才的喜悦,脚步却是在半路上刹停。
因为直觉告诉她,几步之遥的距离外,正有一人一马静静注视着自己。
带着警惕,孟桑榆缓步靠近。
抬头仰视,迎着阳光沐浴,她只觉得马上坐着的少年周身都萦绕着一圈淡淡的金光,耀眼却也同样致命。
而在看清少年样貌时她更是呼吸一窒,心跳也随之漏跳了一拍。
没出息地捂住胸口,又深吸了几口气,孟桑榆痛心疾首道。
“你谁呀你,就算你长得好看,像九天神仙下凡一样能勾得我心花乱颤,那你也不能仗着一股子浑然天成的狐媚子劲儿就在这儿挡我路呀!”
“嘿,我夸你两句你还敢瞪我!”
“信不信我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