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藜问:“你跟王慧说好了?”
邓茵反问:“怎么?你真想和周云起两个人一起生活?”
“我想一个人生活,跟以前一样。”李藜起身,踢开椅子,离开了餐厅。
“李藜姐好像还是想赶我们走。”郑淞影低声道。
邓茵叉起李藜没吃的牛排,满脸嫌弃:“还用你说出来?”
郑淞影撇撇嘴,没有说话。
这是这段时间吃得最不愉快的一顿晚餐,饭后没人愿意再闲聊散步,房子安安静静地被夜色笼罩。
书房里,充斥着应承泽敲打键盘的声音。
李藜想着他在工作,没说什么,结果声音好似越来越大,她勾过挂在墙上的降噪耳机戴上,试图重新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降噪耳机是几年前对面山脚下快速通道修建时期买的,降噪效果一绝。
没一会儿,李藜便进入状态,将齐墙高的麦秆堆画完。
童年时期光是小麦相关的场景都有好几个,李藜是觉得每个都有意义,而且也都很好设计谜题,但又怕自己毕竟不是专业人士,画太多类似场景会显得冗余。
她打开应承泽同事的对话框,敲了一行字准备发过去,马上想到别人已经下班,只好删除。
她微微侧头瞧了一眼应承泽,犹豫了几秒,还是摘下耳机问道:“你这会儿有时间吗?”
应承泽手指飞舞,键盘啪啪响。
可他就是板着脸不回应她。
李藜走过去,站到他跟前问:“我画了好几个小麦为主题的场景,你能不能过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删除的?”
即使这样,应承泽都还是没反应。
李藜瞟一眼漆黑背景上的白色代码,退回自己的位置。
桌上的静音计时器响起。
李藜害怕手腕、颈椎、腰椎出现毛病,每次画画或做手工之前都会用计时器计时四十分钟,计时器一响,无论有多投入,都要站起来活动活动。
要么下楼喝水、爬楼梯,要么在客厅锻炼一会儿。
天气暖和的日子,她一般都是到院子里散步、做引体向上。
这些习惯让她至今没有出现职业病。
现在接了应承泽手里的大单子,她为了保证休息活动时间,已经不再更新自媒体账号,就怕几手抓把身体抓出毛病。
李藜在桌前站了几秒,关掉计时器,下了楼。
她一口气做了二十来下引体向上,最后抓住杆子吊着,仰头看天。
夜晚空气清透,天上星罗密布。
把时间和精力花在凡尘琐事上实在不值得。
再回到书房时,应承泽已经洗完澡,半躺在床上看书。
这段日子,李藜基本都是在应承泽结束工作时离开书房,今天在院子里晃荡太久,错过了最佳时机。
李藜回到桌前,关掉各种设备。
她不管应承泽是不是又会让她不要没话找话,拉上书房的门时,提醒道:“你睡前一定要记得关窗,不然雨会飘到书桌上。”
应承泽微微抬眉看了她一眼,不耐烦道:“如果你没有其他想说的,可以出去了。”
李藜又想提醒他,这是她的房子。
最终她只是沉默地拉上门。
他想要她的解释,她原本也想解释,但就是忽然觉得既然两人到现在为止在人生观上都存在分歧,解释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没有任何意义。
李藜开始认真学习应承泽的冷暴力。
这些年,她的学习能力不仅没有退化,反而越来越强。
她现在甚至能做到看都不看应承泽一眼。
周六早上六点,李藜被院子里郑淞影、赵跃然、邓茵的嬉闹声吵醒。
五月中旬的六点,天已经大亮。
反正已经醒了,李藜没再躺着,起床洗漱完,也不打算运动了,想着正好可以趁着应承泽不在家,赶一赶工作进度。
李藜换好衣服,手刚握住门把,门被外面的人往里推了一下。
她的视线始终没有往上抬,给门外的人让开了路。
门外的应承泽半天没有动静。
李藜尽管有诸多疑惑,但她就是忍着不看他。
等到她觉得这样无意义的僵持会占用她工作时间的时候,她从应承泽与墙之间的空隙挤了出去。
应承泽冷飕飕的声音飞到耳边,“好玩吗?”
李藜硬着脊背,一步一步朝开着门的书房走。
肩膀被他的大手整个抓住,李藜急转身,踩了他一脚,平静地问:“你不是经常这样玩吗?难道还不知道好不好玩?”
应承泽低头看着她,脸色没有因脚受到的压力而发生变化,“我从来没觉得好玩过。”
李藜嗤了一声说:“不好玩的事情,你还一直玩,你大概是有病。”
她侧了侧身子,令肩膀脱离他的掌心,重新走上自己要走的路。
应承泽眼底幽暗,眸光明灭不定,要求道:“跟我回水宁。”
李藜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应他。
应承泽故意激她:“你就这么想跟周云起两个人共处一室?”
李藜烦透了他这种反反复复的行径,吼了一声“是”。
院子里那辆停在最外边的黑色豪车离开时,李藜方才低头工作。
她幼稚地喊出那个“是”字后,应承泽气冲冲地下了楼。
明明两人都三十来岁了,怎么会一相处就变得这么幼稚的?
车在盘山公路上快速行驶。
郑淞影担忧地看一眼开车的应承泽,问道:“你不舒服吗?脸色不大好。”
邓茵真觉得郑淞影已经无可救药,翻了个白眼说:“没能把女朋友带上,脸色能好吗?”
郑淞影心下一沉,抓着安全带,鼓起勇气说:“要是你父母催婚,我可以扮演你女朋友,我演技还不错。”
“这是我和李藜之间的事情,还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掺和,如果网上又起谣言,我们公司会先发声明。”应承泽边朝右打方向盘边说,车子迅速转过一个大弯道。
“网上的那些文章不是我们发的。”郑淞影的声音中透出委屈。
应承泽没有接话,专心致志开车。
邓茵和赵跃然两个夜猫子,早已紧靠在一起补觉。
八点过三分,李藜在客厅做了些简单的拉伸,下楼直接赶往面包店。
周云起看见李藜时,对王慧说:“我拿几个三明治。”
王慧阻止他付钱的动作,笑问:“给小藜的?我弟早就在那摆好了。”
周云起看向王慧视线落去的地方。
挨着果园那边的长桌上,坐着一个头发略长的男生。
王宇瞧见李藜,立马起身大喊:“李藜。”
上周五,李藜就收到了王宇要回山上待一段时间的通知。
李藜坐到王宇旁边问:“真要当高中物理老师?”
王宇将盛有三明治的盘子往李藜面前推了一点儿说:“稳定,反正走的是人才引进,能拿到一笔钱。”
“那岂不是十年寒窗苦读换来寒窗几十年?”李藜对王宇的吃苦能力持质疑态度,拿着三明治咬了一口说道。
“不管,我爸妈高兴死了。”王宇怪道:“你不恭喜我就算了,还在这儿冷嘲热讽。”
李藜笑了笑说:“哪有,我只是觉得我们国家的高中老师比较辛苦。”
王宇低哼了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说:“我专门留着的,你这几天如果有时间能不能帮我剪一下?寒假的时候,你给我剪的那个发型,被我同学夸了好久。”
高中毕业的时候,身边的同学都在考驾照,李藜觉着不能整天呆在家画画,跑到街上的一家理发店当学徒。
李藜会画画,总能准确抓住人的五官、脸型和气质等方面的优点加以突出,为此她学得很快。
一个多月后,店老板直接让她给顾客剪,她的手艺受到了不错的评价。
回到云雾之后,她除了打理自己的头发,还会打理王慧和文晓芳的头发,手艺虽说没有再精进,但也没有明显倒退。
她大学的时候还一直给应承泽剪头发。
王宇的发质算不错,他也挺爱干净,但李藜给他剪完头发的当天晚上,一直在梦里洗手。
李藜拒绝:“你现在有钱了,去趟理发店更省事。”
“你就给我再剪一次,我发誓以后都不让你剪了。”王宇又开始软磨硬泡。
周云起端着盘子走过来,盘子里装着李藜地里摘来的草莓。
“剪什么?”
王宇看一眼周云起,又看回李藜。
李藜介绍:“周云起,我家的租客。”
“你不是不让人住你家吗?结果一下子让那么多男男女女住进去。”王宇不高兴道。
他早已从父母那里听到关于李藜的八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李藜敷衍:“赚钱要紧。”
周云起坐到李藜另一边,又问了一句:“剪什么?”
“剪头发。”王宇抓了一颗草莓送进自己嘴里回道,“我让李藜给我剪头发。”
“可以给我剪一剪吗?我这个月可能要回一趟安城。”周云起挑了一颗又大又红的草莓递给李藜。
“她理发技术一流,比安城那些高档理发店的什么总监理发技术还要好。”王宇觉着现在多了一个人,只要把李藜架到台上,她就不能下来,手臂撑在桌面,歪着头兴奋地冲周云起嚷道。
李藜起身,跨过长板凳,边走边拒绝:“不行,我很忙。”
果园距离面包店还有二十米左右,有一只纯黑色的猫和一直纯白色的猫,在枝繁叶茂的一棵桃树上窜跳。
周云起淡淡地请求:“麻烦帮我剪一个适合葬礼的发型。”
那只白色的猫落到了地上,冲树上的黑猫嘶叫。
李藜回头。
周云起补充道:“仇人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