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保姆谷川女士麻利地将早饭都摆上餐桌。今天吃的是黄油面包和煎蛋，云霁碗边放着一杯热牛奶，云海的则是红茶。优纪还在睡觉，她的那份通常是特制的孕妇餐。

“你那个朋友补习效果怎么样？要是没什么用就还是去上原来的补习班。”云海啜饮一口冒着白气的红茶，询问她的学习情况。

“挺好的，他讲的比补习班老师有意思，只要文科成绩保证合格上青学高中部还是没什么压力的。”云霁咬了口面包，无意识地回答着问题。

她现在的睡眠情况已经好很多了，但早上刚起来的时候还是会有点头脑发懵。

“真的假的？你那个朋友不也只是个初中生吗？”云海又翻了页报纸，斜着眼睛看她。

云霁有点疑惑他今天怎么顾虑这么多，以为他想劝自己回去上补习班。“你是不相信我能在三月升学考试前学好吗？”

云海收回眼神，把注意力放回报纸上，否认道：“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那个朋友到底行不行而已。”

“人家叫不二周助啦，你又不是不认识。他在青学有天才的称号，你就放心吧。”云霁把牛奶喝完，擦了擦嘴。

云海的声音从报纸后传来：“日本人名字那么长我哪记得住。你觉得没问题就没问题吧，路上小心。”

听懂一切对话的谷川女士但笑不语，帮云霁拿来书包，只嘱咐道：“路上小心。”

大门被重新关上，发出“砰”的一声，云海才气急败坏地把报纸折起来扔在桌子上。起床的优纪从房间里出来就目睹了他的动作，打了个哈欠随口道：“大早上的生什么气啊？”

云海把面包片狠狠塞进嘴里，闷道：“没什么。”

整个屋子里唯一的中式家长——云海，虽然了解日本的恋爱文化比较开放，但他还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女儿在初中就交男朋友。既不能控制欲太强伤女儿的心，又没有爱人认同他的想法，只能咬面包片出气。

完全不知道已经被亲爸打上“早恋”标签的云霁打了个喷嚏，跨上自行车前往约定的咖啡馆。

不二周助还没到，云霁先给自己点了杯热可可，然后拿出课本复习。虽然学得比普通学生都晚很多，但好在整体的逻辑不算复杂。尤其古典文学上许多思想和技巧都是和中国古典文学相似的。

比如今天要学的俳句，形似唐代的绝句体，惯用技巧和汉诗大差不差。她目前最大的困难就是积累日语语境下的知识体系，并用文字切实表述出来。

服务员端着热可可过来，同时门口发出清脆的铃铛声，表示有新客。

“云学姐，早上好！”

“云，早安。”

云霁有些惊讶，没想到不二裕太也会过来，看来他和哥哥间的嫌隙消除后日渐亲密了。

“早上好。裕太也是来帮我补习的吗？”

不二裕太有点不好意思，解释道：“其实我古典文学也不太好，所以被我哥叫过来一起学习了。”

他本来还是很忐忑的，就怕自己学得是最烂的很丢人，结果看到云霁连俳句都念不通顺后完全放松下来了。他小学四年级的表弟都能背下来的句子，对于云霁来说跟天文没什么区别。

他喝了口云霁请的咖啡，面上不显，心里倒是完全不给面子地吐槽这位“文科白痴”。

不二周助十足的有耐心，即使云霁基础不好学得很慢，他状态也没有丝毫的改变。并且他拥有极其细致的观察力，很快发现云霁对于文学技巧和表达的理解能力很强，于是选择从她熟悉的方面引入学习。

如果说学习大量的文科知识像吞食一大块肉，那么不二周助的讲述就像一个技艺精湛的厨子，将肉块切开做成各种料理喂进她的嘴里，学习体验比在补习班高太多。当然，这其中也有她本人的主观私心就是了。

文科学习告一段落的云霁看不得其他人太悠闲，于是自告奋勇地为裕太的理科成绩作提高。刚刚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不二裕太，此时被文理两大战神学霸压迫，犹如志怪传说里的受害者者般被迅速吸干精气。

灵魂从躯壳里脱离升空，裕太一头倒下，压住铺满整张桌面的草稿纸，决定下次再也不来了。

云霁也学得有些疲惫，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不二周助贴心地递过水杯，关心道：“喝点水休息一下吧。”

云霁不疑有他，接过水杯喝了一口，还没来得及道谢就无声地倒在了桌子上，嘴角缓缓流下诡异的绿色汁液。

“罪魁祸首”不二周助没有任何抱歉之意地眯眼笑，“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拿错杯子了。这是我专门让阿乾给我装的蔬菜汁，味道怎么样？”

不二裕太抬眼瞄到不二周助不知何时拿出来的可疑保温杯和一言不发昏死过去的云霁，果断选择了装晕。

哥哥真是太可怕了！

“怎么一个一个都睡着了，学得太累了吗？”

最终云霁是带着一身怨念出的咖啡馆，她合理怀疑乾贞治的蔬菜汁已经升级到捉拿怨灵榨汁的程度。她现在与其说急需刷牙，不如说急需喝点符水驱邪。

除开不二周助偶尔喜欢恶搞之外，他的教学水平还是很高的，云霁一度觉得自己应该付课时费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补习，所以每次都会主动请他喝咖啡。但面对课时费的提议，不二周助只是用手撑着下巴对她笑，“这里的咖啡已经很好喝了，我很喜欢。”言下之意就是她只要请喝咖啡就够了，不需要再付课时费。

云霁还是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但不二周助显然不在乎回报。他总是做自己认为有趣的事，或许也享受当老师的体验，她这么想着。

周末一晃而过，云霁下午收拾了东西提前回到学校。她现在已经能够很熟练地熨烫校服了，顺便把秋叶挂在衣柜上的校服也拿去熨帖。

校园生活回归正常，周一云霁下课后照例去网球部监督后勤工作。赤泽队长主要负责正选球员的日常训练，观月提前结束了社团活动，应该又跑去其他地方收集情报了。

训练结束，裕太给了她一个信封，说是哥哥让带给她。递完信他就和柳泽一起走回宿舍。

信封很薄，装不了多少东西，而且有什么话都可以直接发信息不至于用这么古老的方式传达。云霁好奇不二周助要给她什么，打开信封抽出来几张照片。

第一张照片背景是他们昨天补习的咖啡厅，画面主体是两个表情扭曲趴倒在桌上的人，正是误喝乾汁晕过去的她和装死的裕太。云霁黑线，翻过照片，背面用十分好看的字迹写着：下周见哦～

云霁面无表情地把这张照片塞回信封，突然觉得补习班也不错了……

好在后面几张照片都很正常，拍的是她认真做题以及教裕太数学题简便做法的样子。虽然云霁不太懂摄影，但还是能看出这几张照片不论从构图还是光线氛围上看都接近完美。不二周助不仅在摄影拥有惊人的天赋，同时还有独具风格的审美。

不过，他都是什么时候拍的照片，她怎么完全没注意？

“你一个人在这傻笑什么呢？”

云霁下意识地把照片都收进信封，快速否认：“没什么。”

秋叶怀疑的目光扫视而过，问道：“那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说好要一起去买圣诞礼物吗？”

“说的也是，我们快走吧。”

周六就是圣诞节，周五晚上的平安夜圣鲁道夫学院有举行祝祷会的传统。届时，同学之间会互相送礼物，圣诞节则和家人一起度过。

坐公交来到商业街，许多店铺已经开始作圣诞装饰，广场中央用红色的绳子围住一颗高大的圣诞树，但是还没挂上缎带和彩灯。

云霁的朋友不算很多，主要就是秋叶和网球部的成员。看过观月的情报，所以她知道每个人的喜好。日本这边圣诞节的礼物和新年礼物差不多，不过相比起来还是中国春节直接送钱方便得多。这样想着，云霁还是很认真地给大家挑选礼物。

“今年圣诞树点灯仪式上估计又是观月独唱圣诞赞歌，虽然他有时候讲话很不留情面但唱歌确实很好听啊。”秋叶嘴里叼着路上买的丸子串，讲话声音含含糊糊的。“他要是不去打网球而且去歌唱社专门表演的话，说不定要比现在更受欢迎。”

“哇哦，真厉害。”云霁随口应了一句，想到下午观月大概是去排练唱圣诞赞歌了，正好买点润喉的红茶叶送他。

买完礼物天已经黑了，两个人提着大包小包赶回学校。秋叶洗完澡躺在床上和家里人打电话，讨论着圣诞节的安排。

圣诞节会有一段挺长的假期，云霁想到小时候过春节也会一家人一起商量事务安排。现在移居到东京，也不知道今年春节会怎么过。优纪的情况不方便出远门，说不定会留在这里过年。

但是留在这里的话，云海他妈，也就是她那个便宜奶奶肯定不乐意。云霁懒得再回忆刚来这个世界和那个不待见她的老人之间十分不友好的相处，反正这都是云海需要考虑的事，跟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