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艾、屈、为，是吧？”
沈衡翳照着资料念完名姓，抬眼大概从整体上打量了遍面前这个，染了头白金色、混杂了三四簇粉毛，打扮得堪比明星般精致，就连双眼都贴上了假睫毛、还细致化上上扬眼线的长发男子，例行询问道。
那男子面对几名警察，毫不畏惧，只是伸手，轻轻把一缕发丝勾到而后，随即才略带不耐烦道∶
“是Allen，请叫我Allen，谢谢。”
他开口时，喷出的气味还带着股黏腻的香味儿，同他身上同样浓烈的香水气混合在一块，又腻又呛。
沈衡翳控制不住地抽了抽眉，没去理他这茬，继续询问∶
“九月二十七号傍晚六点，也就是昨天，监控录像显示，你通过江自渡给保安的认证进入安邦小区，并成功进入他所居住的三号楼，一直到今天清晨六点十六分才从三号楼走出。
这期间，你与他都做了什么？”
“江自渡？”
艾屈为扑闪了两下能和他眼睛比大小的假睫毛，眼中闪过几秒困惑，在沈衡翳身后的邓文龙发出催促意味的警示后，才故作恍然地“噢”了声∶
“你说舟舟啊？哎呀…两个男人在一块，还能干什么呢？你说呢，警官？”
说着，他挑起一边眉，侧目给沈衡翳抛了个媚眼，又将翘起的那条腿伸过去，用鞋尖轻挑起对方的裤腿，愣是把人惊得顿时弹跳避开。
工伤！这简直就是工伤！！！
沈衡翳内心一整个激灵，狠狠咬了咬后槽牙，才忍住把人一手提溜起来扔出去的冲动。
他深吸口气，蹙眉再问∶
“也就是说，你昨天一整晚，都待在他家？”
艾屈为满脸轻松，甚至还无所顾忌地掏出根电子烟，被邓文龙又一声吼后，便委屈收起，瘪嘴朝后者一句娇嗔。
眼见着自己把那人也吓得五官皱起，他才心满意足地回应起沈衡翳∶
“是呀，我们都是成年人，而且全是双方心甘情愿，是正经的感情交流，这有什么问题么，警官？”
那问题可就大了。
沈衡翳不禁冷笑，再次端坐∶
“你们私下玩什么，怎么玩，只要不违法，也不影响其他人，我们当然不管。
但如果发生什么特殊情况，那可就要另说了。”
“比如呢？”
艾屈为仍是不以为然，甚至还拿着电子烟，把自己含嘴里过的那头朝向沈衡翳，笑问他要不要来一口。
然而下一刻，他的笑容就僵在了原处，而后随着转白的面色化为了慌乱。
只听沈衡翳道∶
“比如，江自渡死了。就在今天凌晨。”
“什么？！我…我这、不是…骗人的吧？！这……”
此时笑容转移到了沈衡翳脸上，他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刚刚不是挺能说会道的么，说说吧，昨天晚上，你都对他干了什么？”
“不不不不不…我、我没和他待一晚上！没有！我和他不熟啊！他的死真的和我没关系啊！”
“一会说待了一晚上一会又说没有，一会叫人家‘舟舟’一会又说你们不熟，你觉得我会信？”
直接无视艾屈为鼻涕眼泪一秒横流的场景，沈衡翳冷色道，随即便听对面又拼命挤出几行泪，边吸溜鼻子边抹泪∶
“我真没和他待一晚上啊…你、你们可以！可以去查查他们那的监控！我昨晚上七点干完就走了，真的！”
真以为他们没想过查监控排除人么。
沈衡翳抽了抽嘴角。
不是他们不想查，而且在林郁青想查监控的时候，发现三号楼每层楼道、从晚上六点半到今早七点的监控，整段都凭空消失了！
况且，就算此人所说属实，那……
“既然那么早就离开了，那为什么监控没有拍到你离开三号楼、以及离开小区的监控？你完事了在楼里还晃悠什么？还待了一晚上才走？”
“这……”
艾屈为抿唇，瞧着颇为心虚地别开头，又重复念叨了两声“这”。
直到沈衡翳一拍桌让他说话，把KTV包厢玻璃桌上的瓜果零食都震得抖三抖，他才畏畏缩缩小声回应∶
“…这…也没人规定……我一晚上只能和一个人搞吧？”
沈衡翳∶“……”
…我可真就草了。
沈衡翳没忍住又深吸口气，别眼间身后的邓文龙与郑伸等一行人同样面露难言，心里好受了些，咬了下后槽牙转而又问∶
“还有另一个是谁？住在哪一户？特殊情况，你的嫌疑没法根据监控排除，告诉我们能提供你有不在场证明的人是谁。”
原以为，以这人方才那副、恨不得一秒就和江自渡扯开关系的样子，闻言应该会立马配合。
没想到艾屈为嘴一张一合反复数次，最后还噙泪摇头∶
“这…不能说……
他们给的，实在太多了……”
沈衡翳∶“……”
沈衡翳险些被气笑，简直想当场给人开颅看看这人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
“给的太多了是吧？”
他扯着嘴角连连点头道句“好好好”，转头便朝身后几位同事使了个眼神——
上家伙事儿！
许是隐忍良久，眼神抛出的一瞬间，玻璃桌上就被人挨个、用力放置上了数副手铐。
见同事们都整装待发完毕，沈衡翳才最后扣出自己先前别在腰间的手铐，重重放在玻璃桌上，把本就瑟瑟发抖的艾屈为又吓得猛烈一震。
沈衡翳抬抬下巴∶
“巧了，我这也可以给你挺多的，你看看够不够？不够局里还有。
你要嫌这颜色不够鲜艳，我们局里还有蓝的红的绿的紫的，实在不行玫瑰金的也有，要不给你挨个拷一个？保证管够。”
“呃、这…”
艾屈为僵硬地看了眼桌上堆成山的手铐，不禁咽了口口水，眼泪都吓得收了回去，颤声哂笑、直直摆手∶
“别…别啊……咱…有话好好说呗……”
“行，那我们就好好说说。”
沈衡翳抽回手铐，团在手上将其盘得发出噼里啪啦响∶
“说吧，你从江自渡家中出来后，又去了哪家、见的是谁？”
艾屈为咬唇，双手死拽着衣角，抬头看了眼包厢的监控，又垂眸瞧了瞧桌上的手铐，像是在做心理准备，半晌后，才朝沈衡翳招了两下手，自己则凑前，用小得只余气声的音量道∶
“…15楼一整层平层，楼段誉……”
沈衡翳眉头一跳——
这人他还真听过，不过是从他老爹那听说的，一个官二代，也是个星二代。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楼段誉，刚上大学那会儿就因为不遵循交通规则，开车意外把人给撞了，差点闹出人命，结果这人下车，开口就是一句他爹是哪哪的官，态度嚣张，毫无悔意，最后还是家里人给拿钱平了事儿，可案底也算是留下了。
当时他爹就称其为当代“我爹是李刚”，拿他当案例，在家庭会议上反复“鞭尸”，没想到在他工作这会儿，竟然也能碰上这硬核“老熟人”的茬。
还挺有孽缘。
沈衡翳点头∶
“所以，你昨天先后约了两个人，江自渡那边结束了，再去了楼段誉家，并在他家待了一整晚？”
见艾屈为忙不迭点头，沈衡翳“嘶”了声。
如果没记错，楼段誉貌似是继了他母亲的后，现在是个走后台的明星。
两个混娱乐圈的住在同层楼，那……
他带着猜测开口∶
“楼段誉和江自渡，他们两个认识？”
艾屈为面露难色∶
“认识是肯定认识的，就是他俩…呃……”
“有隐情？”
艾屈为眼神飘忽一阵，看了看沈衡翳，像是在纠结，于是成功地再次获得后者敲手铐式的威胁，赶紧结结巴巴继续∶
“唉…唉我也说不清！就是，有江湖传言，说舟…呸、说姓江的甘愿给楼、楼那谁当狗……
姓江的平日最清高，不管和谁玩，都要当主人那位儿的，就……哈哈…您懂吧？”
……并不是很想懂。
沈衡翳没忍住又深吸口气∶
“还有别的吗？”
艾屈为耸肩摇头∶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们顶多图个乐，真没啥亲密关系……”
成吧，倒也算意料之中。
沈衡翳叹口气，一前一后用眼神示意邓文龙他们去解决剩下的事，接着起身走到无人的角落，拨打手机，开始发动必要且有效的“技能”——
“…喂？沈队啊？要查啥？”
那头的榆思年接起电话后，几乎是反射性开口便问道。
沈衡翳也没有客套关心，直接解释∶
“帮忙查个人，叫楼段誉，尤其是查查他和江自渡有什么特殊关系和经历。
我感觉他和这起案子可能有关系。”
电话那边原本还在胡乱作响的键盘声突然一停，同时还伴有声榆思年略带惊讶的“唉？”。
“怎么了？”
面对沈衡翳的询问，榆思年也没藏着掖着∶
“啊，就是刚刚，晏顾问也让我帮忙查查这人，说是他那边正在查的人，呃…是叫刘志鹏吧？交代说楼段誉和江舟有点过节，过节还挺大，差点让江舟半辈子都搭进去。”
“晏顾问刚刚给你打电话了？”
榆思年∶“……”
这是重点吗大哥？！
榆思年一阵无语涌上心头∶
“啊对对对啊对对对，就在刚刚，三分钟以内，晏顾问为了给我增加工作量，专门给我打了通至关重要的电话，满意了吗沈队！”
听不出对方语气中的不耐是假，然而沈衡翳这会也没在乎，他只是继续追问∶
“晏顾问那边有没有什么异样？我刚和他通电的时候感觉出意外了，好像是被调查方动手了，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榆思年∶“……”
我、知、道、你、大、爷……！
榆思年咬牙正欲挤出这六个大字，却又突然生起股逗人的心思，于是缓了口气，声情并茂开了口∶
“嗯，出事了，晏顾问被嫌疑人突袭成功，他们二人打得不可开交，斗了个七七四十九回合，最后晏顾问勉强存活并且凭借着最后一丝力气与理智，对我拨打了这一通至关重要的电话，为我们的工作，博取到了一线生机！”
她一口气说完，立马喘了口气，问∶
“我这么说，你信不？”
沈衡翳汗颜，在无语中松了口气∶
“……不信。”
“那不就得了！！！”
榆思年拍桌怒吼∶
“沈队！我真服了！晏顾问的工作时间比我俩加起来都大，你成天关心这关心那的，知道的你是要追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当他爹！！！您老能不能稍微收敛点？！啊？！”
沈衡翳自动将手机往耳朵外挪远了些，等榆思年音量转弱了，才随意说了声“行行行”来敷衍了事，在得到对方又一句无可奈何的控诉后，才调回了话题∶
“所以，晏顾问那边，能够基本确定楼段誉和江自渡之间有点恩怨，那你这边查到什么了？”
刚念叨完一句“生气伤身”的榆思年闻言，迅速端正态度∶
“什么都没查到，这才是最可怕的。
刘志鹏那边，说是江自渡大学期间的事，当时楼段誉都已经在娱乐圈混了有十年了，结果双方档案都清清白白。
江自渡就算了，楼段誉那边，但凡看过以前新闻的都知道，他可是差点闹出过人命的，怎么可能资料那么干净？他肯定有什么问题，但至于和江自渡有没有什么关系……”
榆思年轻“啧”一声∶
“目前不好说。反正我主观上感觉不太对劲。
而且江自渡这块我也确实不明白，就像前面我查他那些仇家，也是用了特出手段找到的，而且一查就能查出人工迹象，绝对是有人可以隐藏的。
但传说中因为和楼段誉的过节，差点让他进去半辈子的事，我用了同样手段都没找到，如果刘志鹏交代的是真的，那只能说，隐藏信息的人挺有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