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挂断了?
沈衡翳望着断开通话的手机短暂愣神。
……不对劲。
他想。
晏景医那边绝对出事了。
他不自觉皱眉,开始回忆方才通话时听到的动静。
除开晏景医的声音,对面另一道男声,不出意外是刘志鹏的。
刘志鹏当时说了什么?四年前?也就是说,晏顾问早在四年前就和刘志鹏认识了?在戒毒所?
可是…为什么晏顾问要瞒着这些呢?
即使和这一案情无关,可为什么哪怕只有一句“我认识他”都不愿意说呢?难道晏顾问不愿意让人跟着他一块去,也和这个有关吗?
还有刘志鹏那句,“我们是同类人”,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同类?谁和谁是同类?他和晏顾问?他们怎么会是同类?同的哪门子类?
刘志鹏……
先前查看的人员资料一股脑从沈衡翳脑中蹿出,那短短几句话就能概括完刘志鹏一生的东西,却被他咬文嚼字良久,就为找到能同晏景医挂上一点能被称为“同类”关系的边边角角。
可无论是出生背景、工作条件,亦或是人生经历,此人与晏景医有相同之处的几乎为零。
……不对,等等。
还有资料上没有的,可他们如今都清楚的……
刘志鹏与江舟的关系。
刘志鹏是被江舟骗财又骗情的受害者。
换句话说,他喜欢江舟。
并且在刚才的对话里,他对晏景医说,他愿意为了晏景医,可以不要江舟。
难道,这个“同类”是指……!
一个沈衡翳先前不敢肖想的可能陡然升起。
他感知到自己的心脏狂跳不已,连呼吸都不由地加重几分,恨不得现在就将电话播回,向本人确定这答案的属实性。
如果是真的,那,晏景医他……
“沈队!查到那人地址了!咱走吧!”
一声呐喊猛地将他拉回现状。
沈衡翳浑身一震,反应过来时,发现手指,已经停在了标明着“晏景医”这三个字的电话上方,吓得他赶紧跳开,庆幸还好郑伸刚刚嚎了这一嗓子,不然……
他实在不敢想象,这会他要是真一时激动打给了晏景医,那会有什么下场。
……论谁工作的时候,被同性同事张口闭口就是一句质问“你是不是同/性恋”,都得被吓一跳吧……
沈衡翳难免后怕,赶紧滑动屏幕退出通话键,深深吸了口凉气,将脑子里不三不四的东西清去不少,这才转头应了郑伸的话∶
“来了!”
另一边,被自己队长惦记大半天的某人毫无感知,此时正忙着处理手上的人。
……并且是物理意义上的“处理”。
布满粗糙疙瘩的水泥墙被晏景医提前垫了层衣物,不至于让人磕到就头破血流,但当刘志鹏被他揪着领子摁在上头时,依旧吃痛地难掩呼号,可还在强忍着挤出笑声∶
“哈、咳、哈哈…晏顾问!你对我动手也没用!七年前他们灭门的时候,我可还在戒毒所呢……!我怎么知道具体的呢?哈哈哈…啊……!”
“嗯,是啊。”
晏景医面无表情地应声,抵住人的那只手越发收紧力,发力点正好,愣是让刘志鹏手脚并用胡乱划拉了半晌,都没挣开半分。
说起来这货的脑部构造也确实有点让晏景医匪夷所思,自爆卡车也就罢了,他自个不提,晏景医压根不会把他和七年前的724灭门案联系到一块。
这下好了,这一提,那就不能怪晏景医不放着他不管了。
偏生这人表现不知情的模样又不假,时间上看,他也的确不会是当年命案现场参与者…之一,多半只是个知情的、且只知道小部分内情的,晏景医光是简单试问几句,对方回答便是漏洞百出。
要不是晏景医手上还抓着人,方才差点都要被当场气笑。
这会放过是不可能放过的,刘志鹏知道的虽少,但好歹肯定还有些什么。
蚂蚁肉大的线索怎么说也是线索嘛。
晏景医手上力度不减,面上和善一笑,浑身毛骨悚然的那位便顿时转为了刘志鹏。
他下意识要别开头,可晏景医那会给他这机会,直接拽着领子连带头和脖子面向着自己,面上笑意盈盈∶
“躲什么?不是喜欢我么?怎么连我的眼睛都不敢看?”
刘志鹏∶“……”
刘志鹏不自觉喉头一动,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面前的人,正散发着股令他无比陌生的恐惧感。
……没人告诉他,晏景医是这样的类型啊?????
这人不该是个瞧着就不堪受辱、一遭调戏就会恼羞成怒、充满自尊无比好破的,读死书的普通文人吗???
结果这,会打人就算了,这他/妈怎么还???啊???
刘志鹏头一回意识到自己认知到底产生了多大的偏差,然而现在意识到也来不及了,瞧晏景医这架势,怕是他不说出点什么,是真不会放过他了。
如果是普通条子,那还好说,反正也抓不到他什么,他也无所屌位,但是,晏景医……
晏景医……
他会干什么……
……草!谁他/妈知道这人会干出什么能让人生不如死但是又合法合规的事?!
而这人就算是他报警,响起的都是他或他同事的电话啊!!!
草!!!
刘志鹏就差仰天破口大骂,又忌惮晏景医的下一步动作,也只能自个心口冒火,不带重复地怒骂了上百句、那个给他传递消息的狗东西,恨不得现在就揪着人质问消息到底是怎么传的。
至于晏景医…呃……
晏景医方才刚花了三秒措辞预想待会要怎么问话,回神便见手上这人满脸憋屈又畏畏缩缩地变化了千般面色,不用想都知道是因为什么,难免好笑。
他这人向来这样,对方什么态度,他就以同样的态度回击来以示尊重,遇强则强遇疯则疯,他自己心里没什么感觉,至于对方怎么想,那就得看对方心里预想的他有多么不堪了。
反差嘛,谁不会。
要是表里如一,那也太合人意了,多没意思。
眼见刘志鹏终于从恍惚中缓神,晏景医觉得差不多了,于是选择开了头∶
“七年前,以你的说法,你是因为喜欢江舟,所以甘愿为他花光自己的积蓄,并且无偿当床/伴。并且你的毒,是为了陪他才吸的。
当时的江舟也才十九岁,他的家境一般,生活费不会太高,就算有你的资金赠与,他一个人也依旧不可能扛起昂贵的毒/品花销。
尤其当时的他,已经开始了音乐创作,在艺术上又是笔大开销。
对于这方面,你知道些什么?”
搞了半天,他只是想问这个?
方才还如临大敌的刘志鹏当场一怔,愣了许久,眼瞧着晏景医又要用力,才忙不迭嗤笑开口∶
“他啊…呵……晏顾问,他,可不一定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这样啊。”
晏景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淡声道∶
“我还以为,他大学期间只是单纯吸毒、约/炮,卖二手毒这类,看来还有不少?”
刘志鹏∶“……”
不是、正常人知道一个十九岁大学生干出这些,真的还能那么淡定描述吗?!
刘志鹏再一次被刷新了认知。
“不过也是,”
没等他开口,晏景医又自言道∶
“与你几近同时期的受害人有许多,这么想来,他的大学生活确实很‘精彩’。”
谈及此处,刘志鹏没忍住冷哼∶
“嗤…可不是么……他的情债仇家遍地,为了搞钱和搞什么破地位,什么都干得出来。”
“哦?比如呢?”
“我不知道。”
这回他倒答得干脆。
晏景医却不死心∶
“既然他仇家遍地,那你觉得,有没有人比你更恨他?”
“恨他?”
刘志鹏好笑道∶
“那我可不清楚,恨他的不少,他恨的,倒是也有不少,他要是真出事了,那估计就是被他那些讨债鬼找上了!!!”
这精神状态,看着不大对啊。
晏景医挑眉,趁对方还在嘶吼狂笑,立马反手掀开对方一只戴着的麻布手套。
果然。
他毫不讶异地在刘志鹏的左手手背上,看到了密密麻麻、发紫乌青的一片针孔。
四年没吸?去他的鬼话。
不过也正好。
他迅速拍下针孔照片,追问道∶
“‘讨债鬼’是什么意思?他恨的又是谁?”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说了我不知道!!!啊啊啊啊啊——”
刘志鹏面部扭曲地开始在原地翻滚,这回晏景医没再压着,只是侧身躲开,简单在周围瞧了瞧,随手就在地上捡了根螺丝刀,蹲下身强行掰开对方的嘴,横着塞了进去,避免对方咬了自己的舌头。
见刘志鹏还在疯狂抽搐扭动,他又找了根麻绳把人捆住,确定对方没条件自残后,才不慌不忙转到后屋,找到个半大的冰箱,从里面掏出几个冰块,兑水搅拌几秒,毫不犹豫就淋到了刘志鹏头上。
过了几分钟,晏景医数着时间,随即慢慢蹲下身,轻轻挑起尚在喘粗气的刘志鹏的下巴,与之对视,浅浅一笑∶
“清醒点了?”
刘志鹏∶“……”
无视掉对方怒目圆睁的对望,晏景医又重复了遍方才的问题。
这回刘志鹏没再说自己全然不知,只是在沉默良久后,才冷笑道∶
“你难道不想想,他一个没背景的应届大学生,怎么能在选秀节目里脱颖而出么。
呵…有的人到处找人给他当狗,背地里又在给人当狗。
至于讨债鬼…讨的…当然是命债……呵呵…呵呵哈哈哈……”
他有意一派阴鸷向地奸笑起来,却见晏景医毫无反应,唯有一副看热闹的神情望着他,惹得他笑着笑着也默默收了声,砸吧嘴撇眼悻悻继续∶
“…你不是好奇他那么多钱从哪来么,你不如想想,他这样的人,干出什么,像不是本人会干的事?”
晏景医一顿,之前查到的资料瞬间理了一遍。
突然,一个极危险的想法冒了出来——
“他每半年,都会坚持给山区儿童捐款……”
见刘志鹏心满意足地又发出刺耳笑声,晏景医明白自己多半猜到点上了,心里顿时冷下不少。
他碎碎点头,拉过手上的绳子,让刘志鹏的上半身猛地一抬,顿时止住笑声,恐惧质问∶
“你、你干嘛?!”
“不干嘛,只是觉得你的声音让我听着难受而已。”
……这人有病吧?!
刘志鹏忍不住脱口怒骂,又被晏景医盯得讪讪收声。
见他老实了,晏景医又问∶
“第二个问题。
我有个疑问,既然昨天,江舟叫了你声,你就毫不犹豫去了他家,为什么又临时毁约,还没开始就选择了离开?”
刘志鹏被拽得脸憋到通红,用手撑地才勉强好受些,他大口呼吸几口凉气,咬牙道∶
“我嫌他脏……!谁要和他玩四个一起搞?!哈…他没什么顾忌,我还是有原则的!”
“有原则?”
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答案,晏景医冷笑出声∶
“有原则,所以在家中有妻儿的情况下,还在外与同性乱搞性/虐恋?
有原则,所以不顾家中老少死活,花光家底就为博情人一笑?
还是因为有原则,所以向警方隐瞒了自己吸/毒的真相、让江舟逃过一劫?”
“我…”
刘志鹏喉头一堵,发现竟无一句可反驳,干脆别过头不语。
晏景医说这话是语气依旧毫无波动,可眼中那抹情绪跟带了几把利刃似的,叫人根本看不得。
说起来就连晏景医本人也心觉奇怪,按他习性讲,他虽心有怒意是真,但通常也不会浪费时间在说这类话上。
平日里最会干这事的,貌似也只有……
脑中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