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阿诺斯利落地放倒一个，又翻手扼住另一个，与十几人的混战中，他也显得游刃有余，打斗间，抬脚勾起桌子，转身送向侧方，这一下便拦住了四五个。

桑南希瞬间惊醒，心中冷汗直流，心想完蛋了，这么个美人，居然是来砸馆的吗！

下一刻，老板滚到了他脚边，弹了两下，哎呦哎呦地直不起身。

大门通畅，阿诺斯拽起桑南希就走，到屋外，他立即展翼，瞬息之间消失不见。

桑南希看脚下飞速缩小的道路城镇，眼前一黑，很要面子的没有鬼叫出来。

他一抬头，阿诺斯身后琉璃般剔透的翅膀，微微扇动，速度却不容小觑。

风吹得他五官乱飞，桑南希捂住脸，企图保住一点形象：“你要……干什么……啊？”

阿诺斯道：“家在哪？”

按理来说绝不应该轻易告诉他的。桑南希下意识指向自己的住所：“……你早就飞过了。”

为了上班方便，他就住在酒吧不远处，四五百米的地方。

阿诺斯停下来，垂眸俯瞰大地，虽然并没有阻碍，不管离得多远都可以，但飞出城市之后，所见到的地貌都十分相似。

“不管怎么走都还是会回来……还是它在不停的复制同样的东西？”阿诺斯自言自语道。

桑南希牵牵嘴角：“我们这管它叫鬼打墙，大哥，咱撞鬼了吧？”

阿诺斯淡淡瞥向他：“差不多吧。你刚才叫我什么？”

桑南希很没骨气，立马改口：“对不起，帅哥，求你放我下去，我有点恐高。”

这就是胡扯了，他恐不恐高阿诺斯还不知道吗？阿诺斯微微一笑：“不放。走了，去你家。”

回去的路上，阿诺斯一直在观察地面，果然，等飞出城市边界时，就会出现新的城市，而这座新城市无论是房屋布局还是道路分布，都和原来那个一模一样。

而桑南希好像没有察觉这一点。他半死不活、苦口婆心地劝道：“你这是绑架，犯法知不知道啊？你刚刚还打了那么人，跑了算畏罪潜逃吧？你绑我做人质没用啊，我家我就一个，也没人赎我，大…帅哥，你行行好吧，放我下来。”

阿诺斯不为所动，目光直视前方：“你觉得我像是‘人类’吗？”

桑南希一噎，慢吞吞地看向那剔透美丽的翅膀，一瞬间竟然有些心颤，他慢半拍想：好像还真是啊。

他显而易见的不是人……刚刚怎么没注意到？！

自己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忽略掉了这么大一个翅膀，甚至在天上飞了这么久。桑南希恍惚道：“我是不是被什么影响了大脑？”

阿诺斯道：“是。”

桑南希艰难地从之前的对话中找出有用的东西：“密堕拉的核心？”

阿诺斯嗯了一声：“我们在核心里，这些都是幻象。我不知道为什么它只影响了你，或许是我的精神海经过‘深潜’后稳定了很多。”

他轻巧地落在桑南希所指的房屋前，这栋楼约莫是三四十年前的了，墙壁上爬了几条黑色的细小裂纹，一部分经过日晒雨淋，已经褪色。

他抬头看了眼三楼的阳台：“这儿？”

桑南希落到地面，终于松了口气：“嗯，不过来这里做什么，你要做法？”

阿诺斯领着他走上窄小的楼梯，这栋楼只有六层，所以并没有电梯，楼道间光线不太好，明明是中午却有些昏暗。

他不咸不淡道：“到你熟悉的地方，或许会有解决办法。”

桑南希哦了一声，递上钥匙：“不过这没什么好看的，呃，”

说到一半，他忍不住看了又看，阿诺斯这样，一定是哪的大少爷贵公子，自己家……乱算不上，但好像早上那碗还没刷。

桑南希痛苦地捶胸顿足：“我不该偷懒，我有罪。”

阿诺斯回头：“你在嘀咕什么？”

桑南希跟上去：“没啊，呵呵。”

这间屋子约莫八九十平，很常见的户型。意外的干净，但却不是因为经常打扫，而是因为空旷。除了几个需要的家具，竟然什么都没有。

一个冰箱，一张桌子，三把椅子，客厅里只有这些。

阿诺斯一眼就看见了桌上摆着的三杯酒，用白色的杯子装着，摆成一排，放在桌子里靠墙的那一侧。

桑南希忽然间息了声，含糊道：“这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你能看出毛病来吗？”

阿诺斯缓缓摇头：“没问题，但……”

这是什么？

桑南希听出他的未尽之言，心想，我差点又忘了，他不是人啊，好像真不一定懂。

“家里有人不在了，摆着给他们的，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他摆的很不走心，杯子用的是一次性透明塑料杯，酒是酒吧里的。没有照片，没有香，也没筷子和菜，光秃秃的只有三杯酒。

如果干了，就在晚上下班后添满。

桑南希正打算领阿诺斯去别处，他这小破屋真没啥好看的。这时，他余光看向阳台时忽地一怔，迷惑地想：天黑这么快？

刚刚还是大中午，怎么一下子就变成深夜了。

啪嗒。

啪嗒，啪嗒。

先是几滴雨水，很快变成倾盆大雨，这场雨毫无预兆地席卷而来，扬起水雾，模糊了眼前的界限。

桑南希心道奇怪，走上前想把窗户关上，谁知，视线中陡然出现一双惨白的双手，死死扒在窗边，不让他关窗。

桑南希心跳漏了一瞬，僵着脖子没动，他就算脑子出问题也不会忘记，自己家住三楼，离地面还有十来米，阳台窗户外根本没有能让人落脚的地方！

那这个扒自己窗户的是谁？手还这么白，跟鬼一样……

他用力闭了闭眼，撒开窗户往后一退。背后贴上阿诺斯时心猛的一跳，反应过来是谁才慢慢回落：“要命了。”

刚刚，他看见了那个东西的脸。

黑色的碎发挡住了大半张脸，湿哒哒地往下滴着水，肤色惨白，就贴在窗户上和他对视。

桑南希自认不是怕鬼的人，胆子也不算小，但这实在是太惊-悚了！

化成灰他也不会认错啊——那个惨白的，像水鬼一样的，分明是自己的脸！

要命了！

阿诺斯担忧道：“怎么了？”

桑南希浑身又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你，你看不见啊？”

阿诺斯又抬眸看了看窗台，外面乌云压顶，豆大的雨打在窗玻璃上，砸出声声闷响，阳台的地板都湿了一大块。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抬脚往阳台走去，忽然感觉手被人抓住了，桑南希紧张道：“你还是别过去了，那东西可能也不是人……”

阿诺斯温和地笑了笑：“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桑南希觉得自己有点神经兮兮的，但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东西趴在窗户上，皮肤惨白得过分，头发因为淋了雨颜色加深，湿冷冷地沾在脸上。

他睁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直把人看得背后发凉。

阿诺斯轻轻关上窗，立刻回到桑南希身边，低声问：“看见什么了？”

桑南希往外瞧了瞧，窗户紧紧关着，那张贴在窗户上的脸，消失了。再三确认真的没有东西之后，他松了口气：“见鬼，看见我自己了，不像活人。”

幸好它没有跟着阿诺斯进来，比如说仗着阿诺斯看不见它，扒在他肩膀上……

阿诺斯眉狠狠拧起，心想：“看见自己，不像活人？是那个死去的希，还是精神污染？”

他在心中反复喊了几声520，想给桑南希扫描一下，看看污染程度如何。但从进来之后到现在，520一次也没有回应，倒是偶尔会出现电流的滋滋声。

阿诺斯心中不免浮现出丝丝焦急，大雨下个不停，外面完全黑了。桑南希眼神迷茫了瞬，揉了揉眉心，似乎头很痛。

他一言不发地走到卧室里，也没开灯，就直接瘫倒在床上。

阿诺斯跟着他进去，发现他半睁着眼，无声无息地看着天花板。这个桑南希和他认识的很不一样，眉间总微微皱着，像一场散不去的霉雨。

阿诺斯微微俯身，抬手抹了下他的眉眼，想要为他抚平。长长的银发从背后垂落下来，搭在桑南希轻轻起伏的胸膛。

桑南希眼珠动了动，好像一半在梦中，一半在现实：“……阿诺斯？”

阿诺斯低声应道：“嗯，希。”

桑南希喘了口气：“我好像有点分不清了，那边是真的？突然就分不清了。为什么呢？我……”他哑了哑，“我怎么脑子里全是好久之前的事，明明已经过去了啊？”

阿诺斯垂眸道：“对不起，让你又想起那些。”

他的声音放的极轻，仿佛爱人间的轻声呢喃：“我一定会带你离开。”

桑南希指节忽地一蜷，默默睁大眼。轻热的呼吸间，他感到一片微凉柔软的雪落在唇上，然后一点点融化成温热。两人双唇轻轻触碰，时间好像在这一瞬静止。

不知过了多久，应该没多久，阿诺斯慢慢撑起身。

桑南希脑子里混成浆糊了，摸了摸嘴，还没说话，忽然脸上一凉，像是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滴落。

他下意识伸手去摸，兀地睁大了眼，吓得瞬间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