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也刚刚坐下，门口的屏幕上突然发出红光，刺耳的警报声瞬间拉响。

霍荣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她走进来站在乔也面前，像一个抓住学生考试作弊的监考老师。

“你身上有武器？”霍荣表情有些不可置信。

乔也对上她的目光，飞快在脑子里思考了一瞬。

研究所人很多，安保森严，上下电梯还需要生物识别，她对这里一无所知，甚至连出去的路都认不清楚。

六颗子弹根本不足以让她杀出去。

况且现在还没有找到撒迷特研究所的秘密，还没搞清楚自己的记忆为什么都和这里有关。

现在不是反抗的时候，乔也识趣地配合霍荣，对她点了点头。

“有。”

“这里不能携带武器，请你交给我，我会替你保管。等到你办好入职手续，我会向所长说明情况，届时由他来决定你是否拥有配备武器的权力。”

乔也垂下眼睛，从西装内袋里掏出手枪，枪口朝内轻轻放在桌上。

霍荣从门口拿了个黑色盒子，把枪放进去的时候，她目光扫到了握把上的小字。虽然只有一瞬，但乔也捕捉到了她目光的短暂停留。

走到门口，霍荣又在屏幕上轻轻点了两下，这一次警报声没有再响起。

咔哒。

霍荣关门落锁，仅有的一点声音都消失不见。房间的隔音很好，乔也甚至听不到霍荣离开的脚步声。

乔也没有因为安静而放下防备，她后背放松地往椅子上一靠，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房间角落。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乔也低头看着桌上摆好的试卷和笔，思考了一瞬，抬手一把抓住那支笔，在手里转了一圈，笔帽正对眼睛。

“五个。”她肯定地说道。

……

电梯停在负十二层，霍荣风风火火从里面走出来。

一路上不少同事跟她打招呼，她草草回应，目的明确，直奔走廊尽头那间监控室。

“霍老师。”坐在操控台前的男人站起来，礼貌地对她打招呼。

“嗯，”霍荣点点头算是回应，她拉开椅子坐下，随口问道，“温锐，今天怎么是你来做记录？”

“我也不知道，”温锐坐在霍荣身边，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看起来比霍荣更疑惑，“昨天晚上收到所长的消息，让我今天一早来监控室……”

说到这，温锐突然停下来，腿上用力一蹬，连人带椅子滑到霍荣身边。

他声音很小，趴在霍荣耳边神秘兮兮地问：“霍老师，所长是不是要给我安排新搭档了？”

霍荣看他这副样子，轻声笑了笑：“你就这么想换搭档？”

温锐瞬间像个充满气的受气包，眉飞色舞地对霍荣倾诉：“霍老师你不知道，贺言真的太无聊了！我跟他打招呼，走到他面前了他都不理我！我们俩做搭档都快两个月了，一顿饭都没一起吃过。每次我叫他一起去食堂吃饭，他非但不去，还要用冷冰冰的语气阴阳我。”

说着，温锐摆出一张冷脸，学着贺言平时的表情和语气说道：“你有异食癖吗？连食堂的饭都吃得下。”

霍荣被温锐逗笑，他模仿起贺言来堪称惟妙惟肖。

“霍老师，你还笑！”温锐委屈地拖长尾音，绝望扶额，“要是再不给我安排新搭档，我真的快要憋死了。”

“你们呐……”霍荣把记录册塞到温锐手上，笑容依然和善温暖，“那你可得好好观察这个新员工了，说不定真的要分给你做搭档呢。”

“好！”温锐立刻振奋起来，紧盯屏幕。

每个新员工入职的时候都要经历这个考试，温锐也做过。今天的工作温锐没当回事儿，想着只是来做个记录，没什么难的。

测试系统会自动打分，他只需要记录分数，顺便再看看新员工有没有格外亮眼的表现，记下来交给霍荣就大功告成。

今天来干这个活儿，还不用看贺言那张冷脸，温锐别提多高兴了。

霍荣正在操控台上设置考试科目，温锐盯着屏幕发呆。

考场里坐着的是一个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人，她看起来很随性，也不紧张。回想自己当初第一次坐在那个纯白色房间里的时候，他吓得两只手都在抖。

那个女人穿了一身黑，宽大的西装外套松松垮垮搭在她身上。

起初她只是坐在那，一动不动。

随后温锐发现有点不对劲。

她的目光在每个监视器上游走，她会准确地直视监视器，慢慢离开，再准确地盯着下一个。

看起来就像是在几个监视器里面交替着与温锐对视。

他听见扩音器里传来女人的声音，她声音轻轻地说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放大的双眸出现在最后一个监视器上，他听见女人的声音如同上帝审判般降临：“五个。”

“霍老师……她在……她在找我们的隐藏摄像头。”温锐觉得惊奇，要不是他入职之后曾经来过这间监控室，他根本就不知道当时考试的时候，考场里还有摄像头对着他。但屏幕里的这个人，竟然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找全了他们所有摄像头。

霍荣倒是并不意外，她扫了一眼监视器上女孩的脸，眼神中满是欣赏。似乎在她看来，乔也本就该是这样的。

温锐立刻翻开记录册，写下“洞察力”三个字，想了想，又在这三个字旁边写了个“牛”。

“好了，”霍荣按下操控台上的执行键，“考试开始。”

……

正对面的白墙上出现一行字，乔也抬眼看去。

题干和选项一行一行逐渐显露出来，乔也扫了一眼题干，拿起笔在纸上写下答案。

题出得很杂，前一题是物理，下一题是数学，中间又蹦出一题考生物，下一题又变成考有机化学。

乔也几乎可以在读完题干之后就毫不犹豫地写下答案，这些东西，陆妄和乔颂教过她不止一次。

埋在题海里一遍又一遍演算答案，曾经是她每天晚上唯一能做的事情。

监视器前的温锐嘴巴张了半天都没合上，他震惊地盯着监视器，眼睛一眨不眨。

“这么……这么快！”温锐喉结在脖子上滚了一道，目不转睛看着监视器，嘴上对霍荣说，“我连题还没看完，她就写完答案了？！”

霍荣脸上笑意不减，满意地点点头。

温锐记录的速度都快要跟不上乔也答题的速度，就这么答了二十多道题之后，她突然停了下来。

温锐松了口气，手上的动作跟着慢下来，眼睛急忙去看题干。他太好奇了，到底是什么题能让她思考这么久，什么题会让她觉得有难度。

出乎意料的是，难住她的不是那些看上去眼花缭乱的化学公式，也不是那些复杂的几何图形。

而是那些看起来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

比如：

（简答题）世界末日，灾难降临，你所在的城区修建了地下城，地下城可以保护城民免受灾难，还有充足的物资和粮食。进入地下城的名额有限，你不在首轮进入地下城的名单里，你的好朋友却幸运入选。你知道她的秘密，你答应过要替她保密。但现在，管理处的人暗示你，只要你把这个秘密告诉地下城管理处，你就能顶替她的名额顺利进入地下城。请问，你会怎么做？

她不知道撒迷特研究所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坐在监视器背后的人希望她写下什么答案。

是对情感的操控更重要，对制度盲从更重要，还是要体现牺牲奉献精神更重要？她不知道。

要了解出题人的意图，才能给出最令人满意的答案，小时候妈妈爸爸就是这样教的。

于是，她把自己培养成一块陶土，可以根据对方想要的模样随意揉捏。

什么时候开始不是这样的呢？好像是乔颂死后。

直到乔也发觉，无论她多么顺从，做得多好，都没办法阻止在乎的人离开。她才明白，一味服从并不会让生活变得更好，只有反抗可以。

乔也不知道三年前的自己会不会和自己想的一样，但她选择相信过去的自己。

笔尖和纸张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乔也心里从未如此平静。

我猜，在世界末日这么紧急的时刻，能够给我和我的好朋友出这么一道题，出题人一定很闲吧？看来是已经进入地下城的人，或者管理地下城的人。既然名额有限，又有人不想着如何拯救世界，只想着坐在安全屋里把人类的苦难当作游戏和考验，这种人留在地下城也没什么用处。

我选择杀掉出题人，换一个我进入地下城的名额。

以上，是我的答案。

这道题答完，乔也看到面前白墙上出现一句话：理论考试结束，下面进行实战考试。

角落地板慢慢移开，一把手枪出现在那里。

乔也走过去捡起来，仔细看了看，不是她带进来的那把。枪里没有子弹，甚至没有弹夹，只是外观和重量跟手枪一模一样。

墙上的文字逐渐消失，转而变成靶子。

乔也懂了，这是模拟器，不需要子弹也能检测出自己的枪械实战水平。

固定靶测试。

刚刚坐着的那把椅子后面，地面上亮起一块蓝色区域，乔也走过去站在正中间，利落抬手，姿势标准，枪口正对靶心。

砰。

十环。

移动靶测试。

十环。

标记树叶测试。

乔也面前的靶子变成一片树林，乔也闭上一只眼睛，屏息凝神，在茂密丛林中，找到了一片被标记的树叶。

食指轻轻叩住扳机。

击中。

水滴坠落测试。

乔也瞄准正在下落的水滴，叩下板机，水滴当即碎成更小的圆球飞溅开来。

击中。

此时此刻，监视器前的温锐已经坐不住了，他直愣愣站在那，张了半天嘴才说出话来。

“这到底……是什么人啊……”